多年征战,言尽欢的身体状况说不上极好,他只是武艺与战略过人,焉支山身中三箭后,时有咳嗽,也并不以为意。 只是他在祝明舒面前的笑靥始终如初。 “年后大军开拔,先生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同行了。”这日正是初一,下朝后,言尽欢拉着祝明舒笑嘻嘻道。 祝明舒不忿地哼了一声,不想应他。 匈奴如今虽已无力与大周正面对抗,但呼衍昊的实力仍不容小觑。单于终于愿意拨军给他,但言尽欢认为,这只是匈奴王廷已无猛将的表现。圣上曾派人前去招降,使者却被呼衍昊派狼赶出了大漠,实在狼狈。圣上大怒,欲在开春后给匈奴以最后一击,誓要瓦解匈奴兵力,永除大周西北隐患。 祝明舒自请随军,圣上毫不犹豫驳回,道是祝夫人即将临盆,此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准许。祝明舒只得作罢。 出未央宫,言尽欢让侍从牵了匹马过来,祝明舒不明所以,被言尽欢一拽,拽上了马背。 纵马驰过长安市集,竟出了城,祝明舒还穿着朝服,慌慌张张抓住缰绳,直至马拐下大道,又拐过数条小道,来到一处镜湖前。 湖上有一小小木屋,屋前种着竹子,在寒冬里仍飘摇影动,珊珊可爱。 “前些日子,我随圣上出猎,拔了头筹,圣上便赏了这处给我。记得先生说喜欢湖心亭,长安没有湖心亭,这湖上造亭子未免也太冷了点,我就造了间屋子。” 言尽欢解释道,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祝明舒曾对他说过江南的湖心亭,“波涌湖光远,山催水色深”,他未曾见过,却无比神往。 祝明舒却有些尴尬地扶了扶官帽,他还穿着朝服,突然被言尽欢拽出来,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可是你生辰的礼物,还在我家里,我今日没带……” “不必,先生。”言尽欢下马,回身伸手来扶他稳稳落地,才接着道:“先生同我一起过生辰,这还不够吗?” 祝明舒被他的直白惹得脸上微微发热。 小屋内里装潢简单,一床一桌,屋里还烧着暖炭,屋外种了竹子腊梅,正是花开的时候。 言尽欢倒酒,祝明舒也不客气,接过便饮。酒入喉,辣得他止不住地咳嗽,言尽欢见状也乐了,探身过来拍他背。 “先生急什么,酒不是这么喝的。” 然而,辛辣的味道涌上来,祝明舒却觉着心里舒坦了不少,他似乎有些沉迷这近乎自虐的方式,好像能让近几日来心中积郁能缓释一些。 “你管我怎么喝呢,要知道,我可大你八岁,有什么是你能比我更懂的?噢,除了行军打仗……那个,我是真不懂。” 祝明舒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看得言尽欢心里却有点发憷。他只是想同祝明舒一起喝一杯。 圣上的意思,两军决战在即,他隐隐能感觉出,那将会是一场恶仗。但他同祝明舒之间,这几年却越发远了。他只是想抓住些连他自己也未曾知晓的东西。 言尽欢岔开话题:“说起来…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吧,先生取好名字了吗?” 祝明舒其实并不擅长喝酒,一两杯下肚,脸上已经泛起红晕,舌头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他被言尽欢提醒了,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言尽欢,想了想,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没有。正翻着书呢。不如言将军帮着取一个,如何?” 言尽欢也被他问得茫然起来,抓了抓后脑,道:“我只是一介武夫,哪会取名这种事。” “可你的名字,就取得极好。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是吗?”祝明舒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看得言尽欢咽了咽口水。 言尽欢便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半晌,犹犹豫豫道:“太医说,嫂嫂应该会在除夕夜分娩,那不如……就叫除夕?” 祝明舒一顿,直起身来,摸着下巴咂摸,喃喃念叨“祝除夕”,一拍手掌:“好名字!” 这倒把言尽欢惊着了,他慌慌张张摇摇手:“先生,先生,不急这么取,您回去再想想好的。” “言尽欢,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祝明舒给言尽欢满上,握着酒杯大咧咧凑到言尽欢嘴边,“为了我闺女祝除夕,敬你一杯!”
第17章 十七 长安城郊,有一镜湖,因其清澈如镜得名。镜湖四面环树,松柏竹林,梅花掩映其中。 冬日天黑得快,祝明舒恍惚觉得,似乎才过了一刻,但望窗外看时,天色已经昏黑了下来。 莫说言尽欢,祝明舒自己亦觉得,他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时候,等着有这么个机会将自己心中积压的情绪纾解了,或是旁的,不管如何,快解决了吧。 但他却说不出是要解决掉什么。每每入夜,他躺在床上等待入睡,脑子里便会将这些年的境况都做成市集里的走马灯画一般,一张一张给他摊开了看。 他看见江南的繁盛,看见了祖母花白的鬓角,看见了父母曝书炒茶的身影,茶香仍在,但他已身处渺远大漠,他跋涉在狂风里,风如刀割一般,他终于能回到家,拥住晚晴,但他一抬头,晚晴的脸又变成了言尽欢。 言尽欢,言尽欢,那个始终如晨时旭日耀眼的少年,照进了他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人生,搅动这一池湖水,湖水皱了,他便就看不见反射的自己了。他不敢探头去仔细找,怕找不到自己,却还跌进了湖底,再无法翻身。 言尽欢喝得起劲,却不易上头,炭火哔啵作响,桌上放着几盘下酒菜,祝明舒没动,言尽欢吃了大半。 “先生,有些话,我想,若是今日不说,恐怕以后便没有机会了。”言尽欢突然出声。 他的眼下发黑,面容瘦削,面色苍白,脊背微微躬着,带着深深的倦意。 祝明舒却似乎早就料到一般,神色不变,他睁着染了些许酒意的眼,懒懒地点了点头:“你说,我听着呢。” “祝途,从那年你我在长安相识,到如今,你可曾有哪怕一瞬……”言尽欢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哪怕一瞬,对我动过心?” 祝明舒静静看着他。 周遭的气氛忽地就沉了下来,那些原本浮于空中看不见摸不着的,飘忽不定的,忽地就沉落了下来,融进炭火中。 言尽欢最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并非问话得不到回应,而是明知这回应会是他想要的,却无法被承认。他喜欢安静的祝明舒,被祝明舒的目光包裹时他是欣悦的,但如今他却感到害怕。 然而,即便害怕,他也不愿收回,人生在世,所求甚多,在此时此刻,他却只想求一个明白。 祝明舒没说话,言尽欢喝了一杯,咂了咂嘴,忽然委屈起来,他坐在祝明舒身旁,给祝明舒剥花生,剥着剥着手却开始抖,眼眶也开始发红。他微微昂着下巴,表情却是桀骜的,带着点不服气,他嘟嘟囔囔道:“你不能说没有,知道吗?祝途,不许说没有,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不说话。” 他的脸靠得近,借着摇曳的烛光,他脸上也显得阴晴不定。但烛光暖融,借着酒意,熏得人心里也软。 祝明舒的眉头微微蹙着,但始终深深看着言尽欢。 言尽欢兀自又道:“我记得以前先生教我,尾生抱柱而死。那时我笑说他傻,但是如今我却羡慕他,因为那女子愿意同他相约,他死的时候,仍有人可等。” “你不是尾生。”祝明舒骤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言尽欢愕然,但很快垂下了眼眸:“……我确实不是尾生。” “不,不是的。”祝明舒有点烦躁地摇摇头,但他不知该说什么,便丢下手里的酒杯,拽过言尽欢,狠狠咬住了他微微张着的唇。 从很早的时候起,祝明舒每每见到言尽欢时,便会有种莫名的心绪涌上来。这少年的人生同他截然不同,所以,少年并不知晓,那日在大军入城时,他感慨的那句“一身能擘两雕弧”究竟是何心情,少年的哂笑令他尴尬,令他生气,也令他在意。 少年热烈,不知他古井无波,偏要纵身不管不顾跳进来。少年亦不知,奋不顾身的,却不止他一人。 混沌间,言尽欢已被祝明舒压在床上。祝明舒分明饮了不少酒,已显出无力困意,但此刻力气却大得很,言尽欢挣了挣,竟挣不脱。言尽欢也慌了神,祝明舒伏在他身上,乌发垂落,遮住烛光,烛光从发间探入,映出他脸颊明灭,一双眼里全无笑意,专注,且忧郁。 “先生,对不起。”言尽欢怔怔看着他,下意识喃喃道。 但祝明舒并未去管他说了什么,他温热的唇印在言尽欢额上,有些犹豫地抬起,再吻是言尽欢微凉的鼻尖,还带着些酒的香气。新稻酿成的酒,鼻息里都是暖春与盛夏风雨滋润的味道。 待到那吻将要落于唇上时,言尽欢却微微偏开了头,祝明舒亲在他脸颊上,有些不忿地将他脸扳过来,又不管不顾地亲上去。他腰一沉,坐于言尽欢腰间,言尽欢心里咯噔一下,便也探手捞住祝明舒细窄的腰,腿一蹬,索性翻了个身将人压住。 习武之人,动作都不甚温柔,更何况少年火热,长再大,初次也是生涩大胆的。言尽欢扯落祝明舒的朝服,白净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时,仍屋里炭火温暖,仍激得祝明舒下意识颤抖,下一瞬,言尽欢滚烫的身躯便细密覆压而上。祝明舒亦并不习惯这等承欢的姿态,他下意识推了推言尽欢,却在被言尽欢抚住敏感处时缴械,腰一软,顺从本能地分腿贴了上去。 汗湿床笫,乌发纠缠,祝明舒始终不肯发出一点声响,他微睁着眼,不知往哪里望着,失焦的视线里,摇曳的烛火被言尽欢的眉眼取代,他小声唤他,先生,先生,祝明舒便搂住他,让他嵌得严丝合缝。 指腹抚过是言尽欢身上的疤痕,他昂着头,任由言尽欢如幼兽一般啃咬脖颈上的每一寸肌肤,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痛楚盈满的泪,言尽欢替他一一舔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尽欢微微顿了顿,指尖从祝明舒前胸的一颗汗珠上划下,划出一条若隐若现的水迹,随后从那末端又不尽兴地舔至起点,祝明舒颤抖着将他湿润的发捋到耳后,露出英俊的眉眼,祝明舒从他眼里望见了自己,面色潮红,眼神还懵懂着,沉溺在情欲里不知所措。 言尽欢有些恍惚地含着祝明舒的耳垂,含含糊糊道: “先生,先生,在焉支山的时候,我也做过同样的梦……” 祝明舒破天荒笑起来,他贪婪地抚着言尽欢精瘦的腰身,顺着向下,触及交合之处,他虽看不见,触感却格外清晰。他不知这是否算是同言尽欢彻底扯上了关系,言语无法说尽的欲望,就都付于行动,这一辈子他总是因怯懦而错过,至少这一晚他不愿错过。他亲了亲言尽欢,挑开唇舌,不知这般是否便能触到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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