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我……腰!” “谁惜碰呢,真当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 画良之平日里随随合合言听计从一人,唯有喝多时脾气比驴倔这事儿,禁卫这几个兄弟可是清楚得很,见怪不怪了。 “别碰!还有……还有人在里头,别拦我!” 季春风蹲在地上被他一把薅住头发,来回摇扯,疼得龇牙咧嘴。 这骁卫大人到底忍无可忍,手底可劲儿一勒,险把画良之肠子给勒吐出来。 “又开始说你那胡话!哪儿有人,什么里头?春楼里人是不少,赶紧放手,薅秃了!” 画良之被他勒得直咳嗽,耍起酒疯来边嚷边扑腾身子,要不是季春风拽得死,这人怕是能一头撞墙,把自己磕成傻子。 “画大人,走啦,走啊,再没人了!” 几人摇摇晃晃往外走,才踏出厢门,一声女子极恐的尖叫炸了满堂! 随即受了惊的人争相挤着攘着往外跑,适才莺莺燕燕俏春楼炸成了锅开水,众人提鞋披衣,跑得乱成不堪! ——“死人了!杀人了啊!” 人群蜂似的往他们几个身上砸,詹勃业犯了脾气,跟堵墙似的堵在前头纹丝不动,一搪一个准儿,五个人在他身后站了一顺水,才好没被冲散。 秦昌浩趁机点了人头,发现少个人,心里当即暗觉得不好。成粥的人群里冲大伙大喊句: “项穆清呢?项大善人又去多管闲事了不成?” 靳仪图把牙一咬,蹦出个今晚为数不多的二字。 “去找。” “得,靳大人都发话,去吧。” 俏春楼当下人群全是惊弓之鸟,狂涛大作,反其道而行,只会堵得厉害,更别提寻什么人。 季春风提鸡似的拎着画良之脖领子,跟紧詹老爹往人群里塞,反正画良之单薄矮小一个,对常习武的季春风来说,提他一个。 可能真跟提只鸡崽子没什么差别。 靳仪图身子长,打眼能绕过众人望见前方乱成一片的厢房口。 他一声不吭直接跃身而起,踩着一众人头施轻功灵巧跳走! 扑腾风声可把剩下几个吓一跳,詹老爹见状到底气急败坏,大骂一声“都他娘发酒疯,胡闹!” 大昭律法明令禁卫在外,无皇命不得出手显露。 皇帝直属护卫只得一心为君,若随意打抱不平出手助人……可是在挑战皇权,是大不敬。 这一个个不是飞檐走壁就是多管闲事,全他妈要命不要! 老将扯嗓怒道:“靳仪图,你他妈要是敢拔剑,我就敢禀告皇上,给你吊在城门上晒死!” 俏春楼的老鸨已是失魂呆傻瘫坐门外,血腥气浓得几丈开外都是清晰到犯呕。 靳仪图早早翻到门前,一声不吭,只有杂碎发遮掩下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盯紧房内背弓那人,神色格外严肃。 “项大人。”秦昌浩跟上来扫了几眼,无奈叹道:“见着人了?” 屋内一具男尸被血泡得彻底,打眼过去根本见不到伤口在哪,却是泉涌一般四处流血不止。 项穆清单膝跪在尸体前,水绿的衣角被泡通红,轻吐一声气,扶臂站起来时才见得他手臂上也有一道不浅利器划伤的刀口。 项穆清垂目提一旁陵光长弓背回背上,顺势以弓弦指向木榻笼的撑柱。 骇然刻的是只姑获鸟的纹样! 这传说中,素以夺人之子、养而食之的鬼鸟纹样,近来可是在皇城内闹得沸沸扬扬。 有刺客专杀达官显贵,手段干脆,以短匕穿心,一击毙命,并在现场留姑获鸟纹样。 这刺客武功高明,神出鬼没,无孔不入无处不逃,连大理寺那般高手如云都追查不到。 一时间在皇城显贵中激起千层骇浪,人人自危。 有说这姑获是个仁盗专杀富,可也没见他济过贫。 有说姑获是为复仇动刀,可上到朝廷命官下到商贾小贩,受害人间根本查不出什么共同点。再有说姑获为怨妇恨世,可这手段力猛,不像女子所为。 于是传到最后,真成鬼鸟为妖,害人夺命了。
第4章 忠犬 “项大人,动手了。” 靳仪图凝目落于项穆清不断滴血的手背上,手里按着腰间剑柄,冷道。 “是个男人,不是妖也不是鬼。蒙面,看不清楚。”项穆清未应其言,只是自顾与众人道: “我不擅近战,打不过,让他跑了。” “死尸为何人?” 季春风改成拖尸似的拖着的画良之,站门口发问。屋内血腥味太重,没人再愿踏前一步。 “刑部都令使,郑文统,腰牌在这儿。”项穆清毫不避讳地从血泊里掏出块浸血的官牌,顿了顿又道: “从八品,小官。” “那犯不上插手。赶紧起来走吧,趁外人瞧见之前!”季春风手里拖着一个,既得担心面前这个。 又要瞥靳仪图脸色。 “从八品也是官,也是条人命。”项穆清不满压低声音,道: “况且这是姑获作祟,既然被我撞到,怎可视而不见。” “妈的,兔崽子!喊你起来,聋了吗!”詹勃业再是忍不下去,直要去薅项穆清领子。 项穆清起身去挡,后边秦昌浩跟季春风眼疾手快,拉牛似的扯起老爹,试图劝架。 除了被丢在门口大淌口水,呼呼大睡的画良之外,禁卫这六个首领,说好的来交流感情,结果全都在个死了人的门口打成一团。 便连身后一群惊叫人声噤了都没注意得到,听一声尖脆轻咳才回得头。 “禁卫大人们,可是闲情逸致,好心情呐。” 早瘫在地上的老鸨前边,不知何时起站了个眉目藩白的老宦官,身着绯红窄袖袍杉,领口袖口填一软碎黑绒拢着,头顶惠文大冠,还缀了个紫貂尾吊在脑后摆。 “曹公公?”季春风先愕然做了声:“您怎在得这俏春楼……?” 曹亭廊把手揣在手笼里,九月的天没觉着多凉,他倒是捂得严实。身后小宦才伸手摘了他大氅,看似进来没多久。 曹亭廊虽是个四品内侍,官职比不得这些个禁卫大人,但却是贴皇上身边的红人,连宰辅都知道礼让三分,看些眼色的角儿。 况且身上功夫也是大昭得数一数二的高手。 这会曹亭廊目光明厉侧脸往屋里瞥,几人都觉得背后生寒。 詹勃业冷不丁挪了墙似的身子,试图把犯了律的项穆清挡在里头。 曹亭廊不动声色地悠步过去,直接眼都不眨地跨了从门框边滑下来,横躺在道中间的画良之,与詹勃业比肩靠着。 就算是比这牛似的人窄矮上几个。 也毫不介意地笑道:“詹大人,不妨让个路?” “死了个八品芝麻官,不劳内侍大人操心。喊大理寺的人过来就是,咱兄弟几个也就是看个热闹。”詹勃业没好气道。 “看热闹,看得一身血。”曹亭廊笑意讪然,是早瞧见了屋里项穆清,正踩在血里,阴着张脸。 詹勃业一介粗人,看得曹亭廊这幅城府幽深难辨心思的脸就恶心,拉着张脸没什么好眼色。 然曹亭廊是个聪明人,知道禁卫的规矩,都是陛下的人何必翻脸,便和善一笑,往后退出半步说: “那就祝诸位大人玩得开心,不过屋里这死人,下官还是要查的。烦请詹大人让……” “草!靳仪图!!!” 曹亭廊话音未落,一旁无声观望的靳仪图竟在此间电闪似的抽剑出鞘,快如鬼魅无影,架到项穆清颈上! 靳仪图腰佩长短双剑,长剑缀血玉以压煞气,有传其为十九生人入炉魂,得铸鬼剑,名曰‘泰煞谅’,短剑十寸刻纹诡异,沟壑浸毒见血封喉,名曰‘纣绝阴’。 无人可知这残酷铸剑法为真为假,只知靳仪图为人狠戾森寒,剑法游走泛如鬼影,常伴君身,轻易不出剑。 出了便是绝命的狠。 项穆清自己都没吱声,秦昌浩先一嗓子骂了出来。 靳仪图却是翻起剑刃,逼项穆清动弹不得,再嗓音阴沉,低声质问说: “禁卫责令,无皇命不得擅自出手。项大人妄行捕凶,我等同内侍大人皆得见证,你可服罪。” 项穆清微微楞神,转即哑笑出声。 “狗仪图。” 项穆清弯目带笑,低语与他。 好一条陛下忠犬。 “靳仪图,你他娘的!”詹勃业喊狠恶骂一声,还不是碍于曹亭廊在此,才没炸吼得出来。 “怎么,项穆清有违军令,詹大人还要包庇吗。当着内侍大人的面?” “那是咱兄弟!”詹勃业一口吐沫喷在地上! 靳仪图回得斩钉截铁,道:“君王历法,规矩面前,谈何兄弟。” 孰说烈犬不吠,吠犬为惧。靳仪图可是把这份冷锐展现得淋漓尽致,就是个当兵为将,出生入死了三十多年的詹勃业,端得再是面目凶恶,看这小子的时候都会背后生凉。 禁卫这几位高手私下没少比武切磋,对互相武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譬如詹勃业力大盖世,八十斤一只双板斧奎木、尾火,钝刃可砸山石,落到身上那就是捻得骨头稀碎; 季春风一把度厄长枪舞如游龙,当然因为太长,今日没带。 秦昌浩以前在边沙营,靠走马跑镖养来的风蚀弯刀狼跋,切人头如砍瓜的野性恣意,是能使用得上; 画良之…… 当下睡成滩死水,没用的玩意儿。 几人心里清楚,项穆清是这皇城第一神箭,可十里外取人命于无形,百步穿杨,但贴脸和人打,他就是个废物。 要他反手拼靳仪图,白日做梦。 禁军六卫领六人,唯独对靳仪图实力拎不清。 说切磋,他跟着皇帝忙前忙后,没时间同他们玩。 更何况他常伴君,无论从心性,还是实力,定都是出类拔萃。 再说内侍的曹亭廊此刻在这儿,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儿,四个人一起上了去扑靳仪图抢人。 胜算虽有,代价岂不要把禁卫的脸丢个精光。 季春风恍然,靳仪图这是要故意做给内侍省看!等于直接把事儿吹进皇帝耳朵,退路半点都不想给他啊。 大家都是给皇帝做狗,怎就他这般忠心耿耿。 曹亭廊显然也是辨得清楚。 老宦官从大前皇就开始掌这内侍,伺候过三代皇上,无论是体弱多病早逝的昭肃帝,到坐了没几年皇位的傀儡昭息帝,再到当今圣上。 当年新帝夺位,拨乱反正,屠党时都逃得过一劫,他可是把人心叵测摸得透彻,顺水推舟,事不堪明,是个绝顶聪明人。 曹亭廊连讶异都未露色,只笑摇了摇头,把手笼递给后头小宦。 小宦忙头都不抬地弯折个腰捧到头顶接着,曹亭廊自个儿动了生皱的十指,进屋去探死尸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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