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早儿鸡打了鸣,早市儿吆喝起了又平,日头当上正空,屋门蹑手开了关,关了又开。 “哥。”桂弘坐在榻边拉拉衣领,把颈后的划痕隐了,嘴边那点餍足的笑意藏不下去,小声道:“起来了,擦药。” 被子里一拱,勉强见着个人形:“狗东西。” “好好好,我是狗。”桂弘着是个忍俊不禁,掀开被看见眼前一道细腰又吞了口水,堪堪移走视线:“让你别要逞强了,您一主动,莽得我魂飞魄散。” 画良之自知昨夜大半是被酒晕了头,沉沉记不清详细,只觉得浑身散了似的难受,趴着睡压得胸闷,正要调整个姿势。 “嘶——” “诶,莫要动了。”桂弘忙地按住胳膊,嘟囔道:“要不是昨儿我强把您按住,今日别说翻身,我看您命都要没半条。哪儿有毫无准备自己就要往下坐啊,姑娘家都没法这般强来的,吓死我。” 画良之咂了咂嘴,他觉着丢脸,歪头看向墙去,怨声道:“我腰酸。” “这倒是我先前开心昏头,不惜玉。”桂弘笑了,陪着张讨好脸摸到人身上:“揉揉。” “阿东。”画良之慵懒再道:“我口涩。” “我赶早买了龙须糖。”桂弘探身从油纸包中抓出一块:“张嘴。” 画良之散漫嚼着糖,趴得像滩水任由桂弘伺候按摩,半晌又道:“我饿,但膝痛,起不来。” “我点了这儿最好的酒楼,装食盒带回了。不劳烦您起,等我端过来。” 画良之搁枕头下乜了他一眼——那男人满脸欢喜,根本没把自己使唤他当成事儿,反而乐在其中。 “我渴。”他窥着再道。 桂弘立马搁下食盒倒了杯水给他送到面前,又站定原地思考过会儿,把杯放下擎住画良之后颈,耐心道:“坐起来些,我倒了水。” “阿东。” “嗯?” “什么时候学会照顾人了。” “我吗?”桂弘指着自己鼻子,展颜一笑:“没学,只想着你想要什么就备了,这还嫌自己笨手笨脚,怕有什么不周全的地儿。” “狗崽子。”画良之笑的一骂:“我画良之那没根寻的祖上怕是冒了青烟,何德何能轮得到当今天子伺候。行了,你去坐吧,好好吃个饭。” “不要。”桂弘往地上一蹲,掀目外脸瞧着他:“我在这儿并非天子,只是哥养大的狗崽子,我打小就梦着这一天了——” 桂弘不怀好意地扬出笑,一字一顿道:“与您一夜温存,让您心满意足浑身乏力,清早起来,全要由我照料。” 画良之脸蹭地一红,昨夜那些被酒气吞掉的记忆重新冒了出来,让他浑身发冷地想寻什么缝隙钻进去算了。 他停了抱怨,闷声起身撺了衣裳,歪歪扭扭坐到桌前,拾起饭菜。 “什么时候回去,出来太久了。” “不急,等您心情好了。” “怎样算好。我立刻做起来高歌百首,陛下可以回京掌政了吗。” “倒也不是不行,您的调儿啊,我长大后可没再听过了。” “久了,记不清啦。”画良之舒叹一声:“我娘过世时我确实太小,而今那些好的记忆全随风散了,唯有疼得刻骨的才能铭心。亏你还能记得我唱过调儿。” “魂牵梦绕,念念不忘。” 桂弘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际,视线掠过阑窗,望向街边垂柳。 画良之寻他一并望去,南仓镇一年一度的会武大会就要到了,江湖人士逐渐往这边来,车轮马铃声响得不断,客栈一层敲桌饮酒,交谈做歌,大笑声惬然入耳。 他忽然在这儿望见了初夏,闻见蝉鸣,生机。 夹山的镇子中常年阴沉迷雾散去了。 天晴了。 该上路了。
第131章 番外一 御座 “即明日起,加强三省权利,革除相职位,消内侍省对外一切职责,军国大事,官员任免皆由皇帝亲批,优以民为先,保民,富民,利民,恤民—— “陛下!您登基不满整年,尚易感情用事,改革之事还需三思,贸然推行恐引后患无穷,内侍省若被革权,民间多少百姓将成无主之徒!臣等为大昭披肝沥血,而今这又是什么兔死狗烹之举……” “兔死狗烹?” 殿上人半身陷在金顶的阴影中,皂靴上一只龙爪从那织锦中活着抓紧地面,上望九旒垂珠纹丝不摇,声音平静幽寒得毛骨悚然。 “谁为狡兔,谁又为恶犬。” 阶下老臣掀目偷窥,可那高座之上目光所及也不过足靴上厉目狰狞的龙。他瑟地一缩,脸白紧张道: “臣不敢。然变革一事不可一簇而成,需经多年商讨深思,绝不是一旨皇命……!” “宰辅啊。”桂弘自阴影中张了目,沉沉探身,双手交叉握拳落于膝上:“大半生了,还不够吗。” “陛下此话何意?” “人当懂得知足,适可而止。”他冷声一笑,低声压得殿内落针成声。 “朕念您先前辅佐有功,算是功过相抵,特以此许您全身而退的机会,只可惜……” “陛下……陛下!” “您不想要啊。” “陛下!老臣所言皆自肺腑,您不能…!” “不能?是要朕被您那老腐朽的言论误头误脑。朕不是朕那人老头昏的父皇,你不知我历经多少坐到今日之位——至少眼下不会再为任何逆言左右头脑,混淆视听!” “望陛下明鉴,臣从未试图左右您的心思,但变革一事并非儿戏!” “儿戏。”桂弘冷哼一声,瑟然笑道:“一时兴起?宰辅您分明心知肚明,这一举决策迟了多少年,您与我装得像是初闻,殊不知十七年是谁被那密信吓得噤若蚊蝇,联内侍省一通构陷那计策之人!” 龙椅之上男人拍案而起,怒气将宽袖一甩,哄声喝道: “朕好言宰辅佐政有功放您无事归乡,您却要咄咄逼人劝我庸政,仁至义尽您不要,莫怪朕心狠。” 桂弘奋袂扬声吼向百官:“来人,将这庸腐之徒拖出去金瓜打死!” “陛,陛下!!!” 宰辅愕然一跌,老人目中惊恐,难以置信爬前几步厉声道: “老臣肝胆可鉴,绝无他意啊!陛下!” 百官瑟瑟无一人敢动,谁人不知新帝登基必要清除障碍处决忧患,更何况他性情固执,手段雷厉风行,求情讨好一概岿然不动, 摸不清新帝面目之前,谁也不敢做那只出头鸟。 宰辅声嘶喊得凄厉,无人出来为他求情,一众人猛地缩身揣手—— 隐在陛下身后的妖狐金面动了。 那诡面带戏谑讪笑平稳步下高台,老臣戛然止声,只剩筛糠似的抖在原地。 那一向与陛下形影不离的妖狐假面一旦动作,朝堂中必有血流。 老人头垂一旁,由禁卫捞着臂膀拖了出去。没一会儿外头传来声重重闷响,紧接着有内侍匆匆拎水桶过来,哗啦泼向地面。 “退朝。” 御前披甲面的红衣将打殿门再入之时,偌大个朝天殿已是空空如也,只剩张金黄的龙椅孑然伟岸立在正中,强烈的孤寂感将那至高的位置包裹,这里连个内侍都不剩。 画良之向内走上几步,脚步荡出的回音不止,他停在龙椅阶下。 一脚蹬前,手绕后去解后额处假面的绳。 腰间皮绳圈圈绑得紧致,宽袖束腕将人包裹得细致,面具啪地一声跌落在地时,龙椅上的男人动了。 “新政终得施行,这些日子日夜颠倒的辛苦也算有了回报。” “上来。”桂弘靠倚龙椅之中,垂眼俯瞰向他。 “再上怕是僭越。”画良之笑笑。 “人全被遣下去了。”桂弘凝着他道:“我若不说,谁会责你。” 画良之无奈摇头,笔直上阶,一把掀开衣袍跨坐上御座之人的膝。 “满意了?” 桂弘撩开画良之鬓发,指尖从耳垂抿下什么,捏在手里搓了搓。血色被抹成一片,他张手黯道:“亲自动的手?” “不是,许离得近了,溅上吧。” “那下次躲远些。”桂弘道:“我说过不愿让你沾染这些。” “有什么用呢。”画良之笑道:“笑面妖狐的名声传得甚远,朝中人闻风丧胆——在这为你清路,我是愿意的。” 适才堂上冷眼冷面威不可触的天子弯下腰,一头撞进画良之胸怀里,长舒口气道:“最后一件事也做了。” “追封王号。” “不重要。我将他想成的变革实现,那年皇城长街流过的血,就没成东流水。” “没完,宰辅所言并非全虚,这一旨下去,民间曾由官员买断的地皮或将短暂成无主之地,朝廷统一管理的初始难免有漏网之鱼,或是趁火打劫,还需各地知州巡抚辛苦,有得忙。” “是啊。” 桂弘的视线难以抗拒地落在画良之开合的唇上。 那薄唇樱润,唇尾上勾,说话的时候不过微微开启,却叫他不可控地想到床笫间惯于忍痛的人含咬唇珠, 这片湿漉漉的红直到意犹未尽时才会大胆张开,又许是为了缓上口气,吹出的暖风泼在颈窝,将他也浇透了。 画良之总要趴身逃过去,往无路可走的墙壁间被自己手到擒来,易羞地到处藏,乏溃时才会从唇瓣中挤出固执的哭腔,浑身上下哪怕只有嘴是硬的,也能在字都咬不住的间隙中将自己祖宗八代问候一遍。 桂弘便越是在那带哭的大骂中竖起脊梁,抓回逃走那人。 占有的滋味要他兴奋,磨咬耳鬓唤出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哥。” “阿东,阿东。” “我的。” “我的人。” “谁也动不了,碰不得。” “哥,你是我的。” 桂弘看得出神,大抵那视线中的韵味太过直接与炽热,他被人薅了耳朵拎起,刺痛要他回神,偏偏脸上还是那与一身黄袍着实不符的乖笑。 “言归正传,如今路清了八九,怪你往日无心腹得提拔,此刻全要物色新人,有得忙。” “忙的,几日没好睡了。”桂弘眯着眼嘻嘻瞧他,懒散把头靠在画良之身上,委屈道。 画良之哧地笑了:“求您好睡吧,我今夜要回府去了。” 桂弘闻言一噤,猛地拔了头出来,仰脸看他:“不行,寝宫不能没了禁卫。” “哪儿是没了禁卫,我看你是舍不得床搭子。少得寸进尺,开了先河,也没叫你夜夜云雨。” “不回不行吗。”桂弘成了垂尾狗,央得心软。 “不行。我好端端的新府设了那么久都没进过几回,下人都快忘了主子的脸,荒谬。不如我干脆搬出去改为难民署更为实在。” 桂弘到这儿还哪敢冒出不字,他沉默片刻,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异色,手掌往下去了,趁画良之不备轻地隔着衣料咬在他颈上——那位置总会叫他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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