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又一层的叠加,蔓延开了,溢满了。 越集越密,越密越痛。 原来痛到极致,是恨不得立即死去。 以为这就完了? 不。 为了防止感染和止血快,也为了不影响下次取舌,太医在鲜血蜂涌的断舌上,撒了把黑色恶臭的药粉。 萧震擒他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比血更焰的火苗灼上去,“嗤!”一声脆响,闻如玉嘴里冒起带血腥味的白烟。 空荡荡大红戏袍下的身子,旋即瘫软下去。 像剃掉骨的猫,又似散了形的果冻,瘫泄在萧震怀中,晕死了。 或许晕死了也好,至少能屏蔽大部分痛。 …… 阴雨过,桃花铺了路。 小皇子隗天赐坐在书桌前,拄着下巴听教书先生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隗天赐摇头晃耳的听着,稚嫩眼底涌现恍惚之色,小手抓起笔,宣纸一染,寥寥几笔,纯白纸间竟落出个拉二胡的玉人来。 萧震和隗羽曦有说有笑并肩进入书房,太医跟在身后,萧震袖间挎了只精致食盒。 曹公公文笔轻挥,喊了声:“皇上驾到。” 教书先生慌忙放下书,俯首跪趴在地上。 隗天赐藏起画,理理袖子恭恭敬敬做好迎接准备。 一番礼数后,萧震打开食盒,露出个晶莹剔透的玉碗来。 碗里却盛着一滩乌黑的红。 黏黏糊糊的稠密,散发出诡异的香气。 像是红枣蜜糖羹。 又像是人心碾碎后,搅和血熬煮出来的黑魔法料理。 萧震翕开唇角笑,露出两颗尖利虎牙,“天赐乖,皇叔给你带了好东西,快尝尝?” 隗天赐皱起小小的眉,抬眼迷惑地看隗羽曦。 隗羽曦摸着他头笑道:“这是你皇叔特意从北国天山彩来的仙果,加了秘药熬成的清肺润喉羹,喝了对你的嗓子有帮助。” 隗天赐瞥了眼那碗红,从小他没少吃各种各样的药,苦的咸的甜的辣的皆有。 也习惯了。 虽然依然很疑惑,小手却乖巧捧起玉碗,视线定格在晶莹剔透碗身透出的红时,脑海中一晃而过那拉二胡身着大红戏袍的玉人。 隗天赐生出种错觉。 这碗羹是那个玉人心脏熬制的错觉。 “快喝呀,天赐,凉了就不好喝了。”萧震笑眼弯弯的蛊惑。 隗天赐没再犹豫,仰头饮尽。 甜腥甜腥的滋味,说不出的诡异,却沁着一丝丝青涩微妙的滋润,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总之还挺好喝。 舔了舔唇,冲萧震笑了下,表示感谢。 萧震乐开了花:“好喝吗?” 隗天赐点点头。 隗羽曦爱怜的拍拍他肩膀,“赐儿真棒,喜欢下次萧皇叔还给你带!现在你先休息一会,休息好了,父皇让太医给你检查身子,好吗?” 隗天赐依然点头,被萧震一把抱起,抱在书房专用的休息榻,替他盖好薄被。 曹公公在榻前燃起柱安神香,太医给隗天赐把过脉,他便阖上幼小的眼,听话睡觉。 皇太后和皇后也赶来了,几个人面容焦急的守在榻前,希望奇迹发生。 萧震比较轻松,等待过程委实也无趣,索性翻看起隗天赐的功课本。 刚拿起,一张宣纸便飘飘摇摇跌落下来。 画中玉人清晰展现在纸间! 怀里二胡琴弓拉至最大弧度,肘弯惹了垂落的发,带起凌乱飘扬的弧度,玉人浑然不知,垂眸翕开薄薄柔唇,低吟浅唱沉迷于戏曲中。 萧震呼吸一窒。 耳畔隐隐淌过青涩水润的音色:杏花灭,鸳鸯散,独留楼台青衫伴薄酒,望柳叹…… 棱角锋利的凤眼竟漏出一抹遗憾。 男人冰冷的心,莫名有点难过。 往后, 还能听到这样酸滋滋的小曲吗?
第8章 第8话脾气还挺大? 闻如玉痛着醒来着。 依然是那处偏殿,只不过纤手玉腿皆被粗糙冰冷的铁链捆绑住,在里屋的床榻间。 手脚只要稍微扯动,便会掀起一连串清脆的金属碰撞音。青丝未系带,若墨泼开,垂涎在官用镶软玉片枕头。 染血的大红戏袍不见了,被换成玄色宽大的绣蟒黑袍,看样子是萧震的官服。淡色唇瓣间,塞着颗圆润半拳大小的玉球。 断掉的舌尖火辣辣的痛,触及那颗玉球时,像是触到了捂不热的冰。 倒是能让疼痛稍微得到缓解。 不过这么个又冷又硬的玩意儿塞在嘴里,导致口齿无法闭阖,也不知是塞得久了,还是腮被萧震捏废了,总之脸颊酸胀难忍且发麻。 唾沫亦不受控制,挤开玉牙尖与球体的接触缝,像是蜜饯儿捣碎后渗出的甘霖,挂在唇角泛起水光潋滟的诱人色泽。 闻如玉想吐掉,奈何玉球中心有过孔,被一根黑色丝绸穿连,勒过脸颊死死系在后脑青丝丛间,手脚又被摆开捆着,根本拿不掉。 金络蜜瞳微转,环屋扫了圈,不见萧震和太医,倒是有个小太监和展风守在床前。 小太监没见过像玉做出来的人,一直盯着他看。 从那头散落的发丝打量到脚趾头,又从颗颗精致的脚趾头挪移视线至脸颊,目光撞见那双雾蒙蒙如画中仙的眼眸时,顿时羞红了脸。 赶紧收回视线,拉扯一旁闭目养神展风的衣袖,“展,展侍卫,他……他醒了。” 展风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旋即睁开眼睛。 看向闻如玉的眸光,染了层无助的关切,“你感觉怎么样?” “呜……” 闻如玉扯动铁链,想让展风将他嘴里的东西拿掉。 奈何玉球塞得嘴痛,舌尖没有了,一发声就痛得形同针扎,泪没忍住哭,像是碾碎的珍珠,啪嗒坠出眼角。 洇进系球的黑绸,湿透了。 展风不知他的意思,轻声问:“很痛吗?” 闻如玉流着眼泪点头。 “伤好了就不会痛了,你渴吗?要喝点热水吗?”展风伸手想替他擦泪来的。 视线触及那人发红的眼眶,手停在了虚空里,没能落得下去。 闻如玉使劲扯铁链,惹的铁链哗哗作响。 眼泪又滚,又跌,大颗大颗的烫。 展风隔着那两汪饱润的泪光,见到了哀怨的仇恨,极致的愤怒。 他一生跟着萧震腥风血雨,生里来死里去,这样的眼神见得太多了。 本就看得寡淡,闻如玉却是个意外。 他总是能,很轻易的拨动他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可是有什么用呢? 身为萧震的刽子手,他除了冷得像一把刀,根本不敢私藏半点感情。 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吩咐小太监:“小顺子,去给他弄点热水和流食过来。” 小顺子还在偷瞄哭泣的玉人,小心肝都惜痛了,听到展风吩咐,慌忙应:“是。” 恭恭敬敬地起身,恭恭敬敬退下,不一会儿,又恭恭敬敬端着盘子回来,弯着腰低垂头,一副极度谦卑又谨慎的模样。 像他这种小角色,要想在这种深宫大院苟活下去,唯有小心乖巧懂事,方能使得万年船。 展风摁动床尾的一个机关,闻如玉手腕的铁链放出一点长度,展风扶住他坐起,摘下他口中的玉球。 拉扯起丝丝晶亮的银线。 玉球一摘,口中那股冰凉感没有了,撑紧的牙关松懈下来,断舌顿时传出烧灼般的刺痛感。 闻如玉没管,执拗地嘶吼着,发出不完整如同锯锉的声音:“放……了我!放了我……” 似要把人心割开成碎片的声音。 展风听得心尖一阵猛颤。 小顺子是彻底听懵了,见惯了各种酷刑的他,竟也听得眼底翻起层层湿红。 “放了我,你们、这群坏人……” 闻如玉剧烈挣扎着,眼球都快鼓出来了。 展风一把摁住他颤抖又单薄的肩膀,漆黑眸子深不见底,“抱歉,我做不到。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小顺子赶紧把流食和热水端近,却被闻如玉一把拍翻在地! 汤汤水水洒满地,玉碗亦摔成碎裂,涂鸦一般凌乱不堪,无人问津。 “放我走……” 不标准的发音回荡在空荡荡殿内,刺得人耳心痛。 展风和小顺子都企图按住他,防止他过于激动。 太医交待过,不能让他情绪波动过大,否则会影响下次取舌。 就在俩人不知如何是好时,萧震却推门进来了! 他瞥见一地狼藉,犀利眉峰轻微拧了拧,旋即舒展,唇角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 而后缓缓抬起黑袍遮住的手,另只背在后腰,像个谦谦君子,步姿优雅地靠近榻间被铁链束缚的人,声音温柔又揶揄:“哟,脾气还挺大?”
第9章 第9话给本王舔干净! “呸!” 闻如玉往他脸上啐了口唾液! 用极度难听又不完整的发音嘶着骂:“禽兽!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萧震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吐口水。 捂住半张脸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小顺子直接吓跪了。 展风亦是没见过这般光景,担心他会恼羞成怒,轻轻拉住男人胳膊,唤了声:“王爷息怒。” 萧震眸底凝起层冰霜,黑沉脸打手势让他俩退下。 “王爷……” 展风本知此时无需多言,可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身子太虚,经不得折腾。” “展侍卫?本王的事,何曾轮到你开口了?”萧震撩起点眼帘剜他。 展风倏的单膝跪地。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为小皇子考虑,毕竟还要留着他为小皇子炼药。” 在此之前,闻如玉还以为展风是个好人。 此刻听他如此说,心像被人割了一刀。 或许在这个世界,除了师傅和小豆子,根本就没有好人。 萧震却深知这是展风在护短,可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压着一腔肝火无处可发,只道:“本王自有分寸,退下!” 展风甚是忧心的瞥了眼闻如玉,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好自为之。 等他和小顺子退下后,偌大的宫殿只剩两个男人举目仇视。 萧震眸底漏出几缕阴鸷的光,“胆够肥的?” 一把抓住人散乱的发,五指陷入青丝间圆润的后脑颈根,掐死了软肋。 迫使他抬起下巴,“敢瞪本王?敢吐本王唾沫?敢勾引本王的贴身侍卫?” 闻如玉把头摇了摇,又轻,又凉。 明明眼角有泪,却噙着泪笑,若有似无的笑,又戏谑着:“你真恶心!” 萧震抽搐了一边脸筋,上唇边角都翕了瞬。 大股无名怒火从心底腾起,不知是在气他骂他,还是气他此刻这幅惹人心烦意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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