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雕花糊纸的直棂窗被击了个粉碎,一道鞭影透窗而入,劈头盖脸地就往沈愈的方向袭来。沈愈反手抽出凝雨剑,六出剑法如春水化雾,破开重重鞭影。对方一击不中,长鞭从一个诡异的角度递出,缠上凝雨剑,沈愈身形调转,凭着强悍的臂力将对方扯进屋,那人打蛇随棍上,根本不做抵抗,借着沈愈连同自己和另一个人一起跃入屋内。 来人身着缃色杂金的缎绣百褶裙,头戴一支兰花造型的翡翠簪,弯月形状的眉心坠戴在额前,一双凤目顾盼生姿,站定后环视一圈,冷笑一声: “你就是沈愈?”
第29章 离合之际 “阿姐!” 兰鹤亭这一声坐实了沈愈刚刚听来的消息,面前这人正是苗楚兰月教圣女、兰鹤亭的姐姐——兰紫卓。 兰紫卓其实和兰鹤亭并不太像,姐弟俩似乎生反了,兰鹤亭要英气俊美得多,兰紫卓姿容不过清秀,但令人一件难忘的便是她的眼睛,若说姐弟二人最相似的,也是这双眼睛。不同于兰鹤亭的灵动活泼,兰紫卓的眼神透露出的则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没错,就是气势。沈愈一见兰紫卓,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错的离谱,兰紫卓眼神中流露出的从容自信、坚定果断,是沈愈在任何一个中州的女人身上从未见到过的,比如沈夫人、比如秦皇后、又比如楚魅姜不忘等人,即便她们也同样很强悍,但目光中总有隐痛,偶尔也有疲惫和退却,这些在兰紫卓身上都看不到。若说姐弟二人中有一个人有帝君之相,那也确实是兰紫卓。 沈愈将凝雨剑背于身后,单手行礼,“见过圣女。” 兰紫卓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地在手上敲着,上下打量着沈愈,“我说我这个弟弟怎么着了道,也算不冤。” “姐——” 兰紫卓并不理会兰鹤亭的委屈,侧身冲身后点了下头,身后灰影一闪,一出手便解了兰鹤亭被封的穴道。兰鹤亭揉揉已经僵硬的关节,不免抱怨道:“既然来了,也不知道帮我。” 沈府因为外人的闯入喧闹了几分,木着脸的婢女在门口闪现,沈愈摇头示意,婢女退下后没过一刻,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沈少侠,看来我们需要谈谈。”兰紫卓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挑着下巴冲沈愈说道:“我这个弟弟虽然心性不稳,但也不是任由你们欺负,这个账我作为姐姐总是要替他算一算的。” 沈愈再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并不辩解,坦诚道:“是我的错,圣女如何处置,只要鹤亭能出气,我并无二话。只一条,沈某大事未成,须留残躯,另外万千性命牵涉其中,圣女若承诺不泄密……”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与大小姐这般说话!” 那灰衣人名叫裴影的终于说话,剑已出鞘,被兰紫卓挥手制止。兰紫卓一副悠闲模样,“放心,我不会插手,我姐弟三日后离京,中州权当我们没来过。至于你的账,我自然会算。” 说罢,示意裴影带着兰鹤亭离开。沈愈心知如此是真的留不住兰鹤亭了,只得黯然避开,却仍是忍不住叫住了兰紫卓: “圣女也将即位一国之君,难道不曾肖想过权势至尊、君临天下?” 兰紫卓脚步一顿,略微侧首,认真回道:“说不想是假的,但我想成为帝君,是因为我知道怎么样做一个好帝君,我比鹤亭更适合那个位子。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中州气数未尽,非我这代可完成之事。我能做的,不过是顺应时势,但求无愧于心。” 说罢,兰紫卓嫣然一笑,“沈少侠何必纠结,戏台搭好,您只管把这出戏唱好便罢,至于观众何时入场,怎么看戏,要不要上台,恐怕你想管也是管不了的,无谓操心恁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沈愈闻言一怔,一边咀嚼着话中三味,一边目送着兰紫卓三人离开。 “姐……” 回到驿馆,打发了哭哭啼啼的月浓和一脸不耐的裴影,兰鹤亭挤挤挨挨地蹭到兰紫卓身边,揪着对方的袖子撒娇。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兰紫卓恨铁不成钢地锤了兰鹤亭一拳,“我不信你走不脱,和他耗着干嘛?是不是就笃定人家不会伤你碰你,非得两相折磨?” 提起这个兰鹤亭又是一肚子火,“我就是生气,他做了这么多事,所图不小,居然一个字也没给我漏,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缘由,换你你不气?哦,不过裴影自小在你身边,他的事没有你不知道的,自然不懂我。” 兰紫卓含笑啐了一口,“没个正形!毁家灭族的事,可能怕牵连你吧。我瞧着说什么担心苗楚,真要担心,他还作什么筹谋这么多?” “我知道啊!我气的不就是这个吗,事已至此我难道连句实话都听不得?我是怕他牵连的人么?” “好了,你们到底是年轻,”兰紫卓拽过兰鹤亭,安抚地拍拍他的头,“你若是接受不了,那我们就回家再也不见他,你若心里还有他,不妨再让他一次,嗯?” “他开始不说也就算了,我问他他也不说,我说走他硬要留我,你是谁姐姐啊怎地偏疼外人?还有兰月刀,想来和他脱不了干系。” 兰紫卓笑起来,“瞧你,还是个孩子脾气。兰月刀的事我这边有了些眉目,自有分寸,不需你操心。不过,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也不小了,人生在世总是什么都要经历,喜欢和爱,终究要自己体味一番才是。我可不做恶人,万一回头你俩和好,我却里外不是人。但你放心,有我在,你想听便听想走便走,想揍谁就揍谁,好不好?” 自小兰紫卓就是这样,不像别人一样对兰鹤亭管这管那,任他奔跑摔跤,只要不伤及性命,是苦是累只要他想做便都是支持的,为此小时候连兰紫卓也没少被家里罚跪。但听到熟悉的话语,兰鹤亭飘忽不定的心也终于归到了实处,他干脆蹲坐在地上,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姐姐膝头,嘟嘟囔囔地说道:“反正,他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两天后,三皇子元文昌狱中暴毙而亡,三个太医令提心吊胆地验了一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以“惊厥过甚,心毁脾摧”草草结论。鸿阳帝闻讯呕血昏迷,昏迷前令左丞右宰监国,皇后贵妃轮流侍疾。宫闱内外对第一道旨意尚且理解,对第二道却众说纷纭。夏皋宫变后,贵妃明面上并未受到任何牵连,让人不禁感慨其圣眷优厚,但宫禁内侍们却知贵妃被幽禁,非召不得踏出宫门一步。此番三皇子薨逝,不知放出贵妃,是念其丧子予以抚慰,还是另有安排? “陛下,喝口参汤。” 若让熟识贵妃的人瞧见,一定会大吃一惊,如今的贵妃哪有之前雍容美艳的样子?满头珠翠却面色憔悴至极,正端着一碗汤药,喂给躺在床上的鸿阳帝。 贵妃稳了又稳,才把汤药送入鸿阳帝口中,鸿阳帝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去,似乎给昏黄的脸颊添了些许血色。孙大监垂手立于一旁,见状不由地眼眶湿润,赶紧偏头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贵妃小声说道:“之前太医让备些参汤和好克化的汤粥之类,大监去看看?我想着放在这里用小炉温着,要是陛下醒了,当下就用进些,不必再等,您说呢?” 孙大监下意识地向鸿阳帝方向看去,哪里有回应,孙大监又是一阵心酸,他伺候鸿阳帝半生,见不得他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似的僵躺在床上,此时也只能小声应是,躬身退出了寝殿。 贵妃轻轻地搅动着汤药,反手就倒进了旁边的花盆里,瓷碗被放在一边,她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钗,小心翼翼地凑到鸿阳帝身前,就那么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了许久。 “我十六岁就跟了你,怀三亡二,膝下就剩了文昌这一个孩子。”贵妃将头靠在鸿阳帝肩膀旁边,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我知道你一定也伤心,毕竟你那么疼他,对不对?” “可怜我儿一辈子在君父控制下活着,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如今倒也是个解脱,但我不能让他孤苦伶仃的走,你我是他的生身父母,这就陪他去吧……”说着,金钗高举,猛地刺向鸿阳帝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袖箭破空而来,“叮!”地一声把金钗打落。贵妃霍然起身看向来处,“是你?!” 来的正是秦皇后,她一袭红衣,身着银甲,手持长枪,连贵妃也恍惚了一下,像是回到了当年在帘后偷瞧将军府贵女的时候,她随即怒火中烧,厉声道:“为什么!你明明恨他,何必阻我?!” “是我让她来的。” 贵妃宛如见鬼似的扭过头去,鸿阳帝斜靠在床上,虽然仍是一副力困筋乏的虚弱模样,但目光炯炯,比之前所谓“弥留之际”的状况可是好上太多。 “你骗我?!”贵妃拿着金钗再次扑过来,这下也不等秦皇后出手,鸿阳帝再虚弱,对付一个心力交瘁的女人也够了。金钗被丢到一旁,人也被甩到一边,钗环掉了满地。 眼见与自己斗了半辈子的女人现在狼狈不堪,发丝垂落在脸颊旁,秦皇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随即怒视鸿阳帝,“她好歹是你孩子的母亲,与你同遭丧子之痛,你布得一手好局,连她也诓了进来!” 鸿阳帝径自披上外袍,连个眼神都未分给贵妃,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也来教训朕?一子动,满盘皆惊。你若如你父亲般刚正不阿,大可以不答应朕。” “呵!”秦皇后回之以冷笑,“我不答应,怕已经是御花园里牡丹园里的花泥。” 话音未落,殿外隐约的呼喝声、脚步声纷至沓来,屋里三人知外面有变,都按捺住自己静声不动。大门忽然打开,秦皇后连忙挡在鸿阳帝身前,来人身着麒麟阁服色,大声禀报:“自全安门、顺安门至大殿,一应可疑人等均已擒获!” 此言一出,贵妃一脸绝望,兵士退走,鸿阳帝心中多少有几分得意,看向秦皇后,“是不是后悔刚才假惺惺地阻挠这个疯女人了?” “多少是有些对不起她,不能让她手刃仇人。”事已至此,秦皇后反而一脸平静,“我有诺在先,对不起便对不起吧。你的命早就被别人定下,我再有怨,不及人家血海深仇,元丹灵,我也曾想好好与你过日子的,但你杀弟篡位,从你有此心的那刻起,放逐我父兄,分化挪用军中力量,独宠贵妃,我们三个人的结局就注定了。当年悲剧因你的野心而起,今日,也该因此而结束。”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第30章 真相 鸿阳帝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后,结缡十余载感情不睦,秦红缨从未和他一条心,但他认定没了母族的依仗,秦氏不过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况且当年的事秦红缨并不知情,兹事体大,知道内情的下属大臣,除了个别忠心且有眼色的告老还乡外,大多被他以各种名义贬斥甚至诛杀,如今居然是秦皇后旧事重提,片刻间鸿阳帝额头已沁出冷汗。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2 首页 上一页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