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竟然不管兰鹤亭,抱起姜不忘放上马车,就这么走了。 兰鹤亭的眼神有点找不到焦距,他感觉自己被分离成两半,肉体留在了原地,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灵魂却飘离在外极度清醒,分析着过往的事情里那只搅动风云的手。真的是沈愈吗?是他吗?哪些事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自己,又在沈愈的计划里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些问题犹如一波接一波的狂风骤雨冲击着兰鹤亭的脑海,憋闷得他透不过气。 或许不能凭元破军、元文昌兄弟二人的一面之词就怀疑沈愈,兰鹤亭后知后觉地想。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出的话根本不可信。仅凭一句他们嘴里不知真假的暗语,一个似是而非的什么剑意,就能把整件事都引到沈愈身上吗? 兰鹤亭从未有过这么想见到沈愈的时刻,他想马上回到沈愈身边,问清楚所有的一切,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一向风流俊美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在中京的街头不顾一切地奔跑,直至跑进沈府,跑到沈愈的书房前。兰鹤亭呼吸粗重,心扑通扑通地如擂鼓一般,他抬起手,犹豫许久,正要敲门,突然转身—— 身后,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好奇地打量着他,见他回头,启唇问道:“你是谁?”
第28章 诛心 见到少年的一刻,背信感不可抑制地袭来,但他随即想起一个名字,张了张嘴,犹豫着问道:“沈星落?” 少年点点头,歪着脑袋想起什么似的,“你是小公子?来找小舅舅的吧,他在后面武场。” 兰鹤亭飘忽不定的心总算落定一点,顾不上寒暄就往后面走,跑到武场又没人,问了小厮说沈愈怕是回房了,阴差阳错的兰鹤亭不免焦躁,按捺住了脾气又跑到房间,才终于把沈愈当面堵住了。 “怎的一身汗还要跑,快来擦一下。” 沈愈赤着上身正在擦洗,见兰鹤亭额发都被汗打湿了,不免诧异。兰鹤亭平日说是养尊处优也不为过,很少有失礼失态的时候,见外面有些起风,沈愈忙把兰鹤亭拉进屋里。 这边兰鹤亭像个木头人似的,沈愈扯一下他动一下,冷不防青天白日里一个惊雷,唬得他一个激灵。沈愈还以为是他是被吹到了打冷战,赶紧给他擦汗。瞧着兰鹤亭双眼红红,傻乎乎不知所措宛如受惊的兔子般的模样,沈愈爱意大起,双唇轻啄在兰鹤亭的嘴角,又把他轻轻拥入怀中。 “沈大哥,你唔嗯时…” “什么?”兰鹤亭的头埋在沈愈怀里,后面半句话沈愈便没有听清,就又问了一遍。 “沈大哥,你为什么杀元司空?” 仲夏变寒冬,沈愈的双臂瞬间变得僵硬,此时的一分一刻也犹如一年那样漫长。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到自己极其淡定地答道:“我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怀里的人把他轻轻推开,“兰月刀在你手里对么?沈大哥,别的我都不问了,你把刀还给我吧。” “啪嚓!” 又是平地一声雷,比刚才的更响,屋里两人迎面相对,兰鹤亭抑制不住地有些发抖,“事到如今,我连一句真话都听不到了是么?” 惊雷一声声地也响在沈愈的脑子里,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你为什么问这个,谁和你说了什么?我可以解释。” “哦?解释看似给我出气实则把二皇子放到风口浪尖的主意,还是解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傻把听来的看来的都告诉你?沈愈,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吗?是你利用了我,我还傻乎乎地被你骗!” “不是,不是的……”事发突然,沈愈原本在脑海里预设的无数个解释,现在都显得苍白无力,沈愈只得干巴巴地辩解道:“鹤亭,我真的不是故意想骗你……”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亲近之人的背叛让兰鹤亭怒不可遏,“沈愈!你到底为了什么?为名?为利?还是眼见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让你觉得开心!” 短短几个时辰,爱人变凶手,兰鹤亭胸口隐隐作痛,话已至此,他不想再纠缠,干脆转身就走,而这个动作触动了沈愈的神经,他一个箭步上前,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兰鹤亭,“我对你是真心的!” “好,你刚才说要解释,那你说!” …… 死一般的沉默,兰鹤亭终于不再抱任何期望,运起内力挣开沈愈,但沈愈动作更快,被推开后直接出手,掌风从兰鹤亭耳后袭来,房门“砰!”地关上了。兰鹤亭回身横眉怒视,“我走还不行吗?我不会再回来,你也不用担心被戳穿!” 沈愈一直以来担心的就是兰鹤亭这直筒子脾气,早就想过一旦事发,恐怕会两相决绝,兰鹤亭躲他躲到地老天荒。就算自己多少苦衷,见不到人又有何用?这番念头不过电光火石划过脑海,沈愈手比脑子还快,运指如风直接点了兰鹤亭的穴道。兰鹤亭本就怒气上涌,体内奔腾的内力被逼回丹田,震得他半身发麻,丹田针扎似的刺痛不已,但此时在沈愈面前,他就算把牙咬碎也不可能示弱半分,硬生生地咽下一口血,冷冷说道:“怎么,是要杀我灭口?那我劝你干脆些,不然你知道的,后患无穷。” 沈愈将动弹不得的兰鹤亭抱起来放到床上,低声说道:“我不会伤你。”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走还不行吗!” “可我不要你走!” 面对兰鹤亭的怒火,沈愈也不禁吼出了声。自二人认识以来,沈愈从未和兰鹤亭大声说话,现下见沈愈双目赤红,上半身青筋暴露,拳头紧握,兰鹤亭下意识地有些害怕,偏头避开了沈愈伸过来的手。 面对这样的兰鹤亭,沈愈心中泛起凉意,手微微颤抖着,他轻轻地理了理兰鹤亭的头发,将气息调了又调,才说道:“你气我是应该的,但你别走。抱歉是我硬留你,可你心高气傲的,走了怎么会回头?你就乖乖等我三天…五天好不好?待我了结手里的事,打我骂我,甚至一剑杀了我我都认。” 兰鹤亭紧闭着双眼,眼睫毛微微抖动,就是没有张开。 沈愈呆坐半晌,慢吞吞地起身,把自己收拾齐整,一边穿衣一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一旁的兰鹤亭听: “是我,最开始我见你出身苗楚兰月教,为了兰月刀的传言有意亲近。也是我故意鼓动你下江南,给你出了主意,用假的兰月刀捉弄元司空。元司空是我杀的,他疑心你,还打算利用他父皇的多疑把你拉下水,我便杀了他,把从丽嫔那里得的元文昌的玉扣扔在他身边。原本我只想搅浑这一池水,元文昌可比我想的狠,他有意逼宫,给了我绝佳的机会,元破军的消息也是我给的,我故意给了错误的时辰,让他和元文昌撞在了一起。” “是,我心思深沉,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想杀的、要杀的,要么是仇人,要么是恶人。我利用你布局,可局中人来与不来,到底是看他们自己。利用是真的,可爱也是真的!你曾说行事论迹不论心,若真是觉得我罪该万死,那就找机会杀了我吧。” 沈愈凄然回头,“至少,我还能死在你手里。” 说罢,沈愈头也不回的走了。床上的兰鹤亭睁开双眼,怒火中存留一丝清明。 一连两天,别说沈愈没有再出现过,沈府其他人也不见踪影,只有一个木着脸的年长婢女服侍兰鹤亭。那婢女能做这事,必然也是沈愈亲信之人,兰鹤亭试图套话,对方只做不闻不见,还在他穴位上补了两下,搞得兰鹤亭浑身气力全失,能转头抬抬手已是不易,行动坐卧都需要婢女帮忙。 人既然躺在床上无事可干,脑子自然想得就多,兰鹤亭本就聪明绝顶,之前不过是缺了历练,又从未怀疑过沈愈,现在沈愈自己承认,兰鹤亭稍一琢磨就把整件事串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对沈愈的了解,都来自于沈愈让他看到的,而自己真正了解多少呢?就拿这婢女来说,身怀武功且忠心耿耿,自己驻留沈府多日,从未见过。若不是自己贸贸然跑来反被沈愈拿下,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晓得她的存在。想到这里兰鹤亭有些懊恼,出门前自己信誓旦旦绝不会出岔子,当时姐姐还叫他勿轻信于人,说越漂亮的姑娘越会骗人,如今看来自己可不就是轻信了沈愈?原来不止漂亮的姑娘会骗人,俊俏的郎君骗起人来也毫不含糊,也是自己糊里糊涂,月浓也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八成来过沈府又被骗走。沈愈那厮,惯常会骗人,兰鹤亭恨恨地想。 本以为要被关上几天,这日沈愈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回来,见到兰鹤亭乖乖躺在床上,脱口而出:“你还在——” 兰鹤亭见他,忍不住牙根儿痒痒,“我还能在哪儿,沈少侠终于有空想起我了?” 往日沈愈见兰鹤亭讥讽那些看不惯的人只觉得畅快,现在见兰鹤亭像是刺猬一般扎得自己千疮百孔,他呼吸一顿,犹自挣扎道:“总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些时日……” “放屁!”几日来积攒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兰鹤亭没忍住爆了粗口,“沈愈啊沈愈,你脸也忒大了些,小爷我出生以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你舍不得我?不会伤我?好啊,你放心,我也不伤你,我且得让你好好活着,就活生生臊着你,天天找十个八个人提醒你欠了我什么,只不过——” 兰鹤亭看着沈愈微白的脸色,难以抑制地有些报复地快感,吐出沈愈最害怕的那句话: “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再见到我!” 连日来的奔波算计,对兰鹤亭的愧疚无奈,沈愈后退一步又一步,终是抵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你该知道,我们谋划的是杀头灭族的事。一个不慎走漏风声,牵扯太多人命……” “所以你不相信我?” “我是想护你周全!” “周全?”兰鹤亭呵呵直笑,他用拳头砸着床板,发出咚咚的响声,“我受到的伤害目前都源于你!杀头灭族的事,你居然一个字也不给我漏,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沈愈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太害怕了,权利、皇位…这些大概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你离它太近了。中州为了帝位,兄弟阋墙爱人反目,鹤亭,但凡你有一点动摇,你和我,还有我沈氏族人,包括星落,全都要万劫不复。” 兰鹤亭被沈愈气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是疑心我,怕我借此搅乱中州,以助苗楚。” “我信你鹤亭,但我不信你姐,不信你祖母,我不敢赌!”沈愈不禁大声起来,“苗楚繁盛中州式微,你阿姐脾性如何我一点也不知道!她是个女人,能做好一国之君吗?如此大好机会谁又不会动心?你和她姐弟情深,但你也是嫡系男丁,难道她真的不会把你视为威胁借此伤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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