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贵妃看着鸿阳帝煞白的脸色,突然醒觉,一阵冷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但随即又是说不出的畅快。她大笑道:“报应,这都是报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元丹灵你活该有报应!” “胡说!”鸿阳帝一把掐住贵妃的脖子,“彼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若不杀他,生不如死的就是我。” 贵妃被掐的呛咳不止,白眼一翻倒在地上,也不知是被他掐晕还是掐死了。秦皇后气极反笑,“不提先帝,先皇后身怀六甲,一尸两命,你又哪里无辜?” “她的死不关我事!”鸿阳帝犹如一头暴躁的野兽转来转去,“我说过,我去的时候凤宁宫已然着火,谁知道她怎么死的!” “那是阿慈为保孩儿舍了自己!” 一个声音响起,满含悲愤,正是沈夫人。她双目含泪,拄着拐杖,在沈愈和沈星落的搀扶下一步一顿地走进了正阳殿,“元丹灵,事隔多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可还记得老身?” 鸿阳帝乜斜着瞧了半天才说道:“原来是沈夫人,朕差点认不出了。”说着又转向后面的沈愈,“朕从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有些恍惚,可惜玩鹰多年竟被你这嫩雏叼了眼,你是沈氏族人?朕可以许你大好前程,分宗另起,何必跟着一个丧夫丧女的老女人走绝路。” 沈愈面不改色,“那还真是多谢您了,可惜家姊沈慈在天有灵,誓要报这血海深仇。” “你原来是沈慈的弟弟?”这下连秦皇后也惊了,“沈家还有个儿子?怎么会……” “好,好得很……咳咳咳!”鸿阳帝止不住地连连咳嗽,“是了,算算年纪,那年你尚不足七岁,你们沈家瞒得也好,阖宫上下竟然无一人知道国丈家诞下麟儿,皇后添了个弟弟。” 沈夫人傲然道:“我沈家从不依仗后族身份,一向循规蹈矩低调行事。先帝后宫和睦,阿慈身怀六甲,礼重沈家,而这一切——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说到恨处,沈夫人一根拐杖砸到地上“咚咚”直响。鸿阳帝轻嗤一声,“元东羲惯会做些表面功夫,当年不一样哄得我乖乖为他做事!天南海北,什么苦累我都受了,连王妃生产都没能赶回来,母子皆损。他呢?安坐殿堂,娇妻在怀,却想着剪我羽翼,将我贬入尘埃!” “可你现在不也做着一样的事?”沈愈盯着鸿阳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有意削弱六大派和其他江湖力量。你敢说上次宫变不是你有意请君入瓮?不惜把两个儿子圈禁,搅得不灭宗海虹帮百年门楣一朝散。”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若非他们有异心,岂会落得如此下场。”鸿阳帝背手傲然说道。 “好了阿愈,”沈夫人毫不避忌地坐到桌前,“道不同,无谓争执,我们今日来,只为报仇!”说着,又转向了鸿阳帝,“我这个老东西硬留一口气就是为了今天。阿愈——” 沈愈上前半步,在众人注视下,缓缓道出了当年发生的事。 当年鸿阳帝元丹灵认为昭光帝元东羲有意打压,心中愤懑,加上被江湖人士鼓动,一来二去生了篡位夺权的念头。刚好元东羲头风发作无法处理朝政,沈慈又怀有身孕安坐养胎,元丹灵联合麒麟阁高手控制宫闱,将元东羲和沈慈分别软禁在乾元殿和凤宁宫,元东羲宁死不写传位诏书,被元丹灵鸩杀在乾元殿。与此同时,沈家发现风声不对,私下讨论时被沈愈偷听到,沈愈年幼无知却胆大,只知姐姐可能有危险,一心要救人,装作小太监打扮想要溜进宫,在门外被云清上人发现。云清上人本与沈家交好,又是沈愈的师父,在他的恳求下一时心软,仗着艺高人胆大,便带沈愈偷偷溜进了宫。 凤宁宫到底是内闱,看管不严,但云清上人和沈愈找到沈慈时,沈慈说自己被下了毒。沈愈急了,央求师父云清上人救出沈慈,云清上人尚未来得及应许,反而是沈慈先拒绝了。 “我是二郎的妻子,中州的皇后,绝不离开。我死不要紧,但这个孩子,必须活着。”沈慈抚摸着肚子,说的平静而决绝,云清上人劝她留着有用身以待后续,沈慈摇头,“先不说军中力量被元丹灵收拢,京畿为他所控,朝中臣子泰半因为陛下崇文抑武的政策倒向元丹灵,上人,恕我直言,孩子和阿愈或许可以,但您很难带我出去,更不要提陛下。即便侥幸逃脱,我们母子怕是要面临永无止境的追杀,还要连累天山派清名不复根基尽毁。” 云清上人噎住了,尚未道出口的劝说在这样通透聪慧的女子面前毫无作用,他不得不承认,沈慈说得才是对的。只是他不够了解沈慈,而年幼的沈愈更不能知晓沈慈心中的刚烈与决绝,待沈慈手持匕首将二人逼出殿外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姐姐,九月剖子,自焚而亡!” 沈愈一字一顿用八个字道出了纠缠他近二十年的噩梦。当年沈慈划开自己腹部,掏出胎儿割断脐带交到云清上人手里,就连久经江湖的云清上人双手也在颤抖,沈愈更是差点晕过去。随即沈慈用最后一口气推翻了身边早就备好的烈酒,扔下了蜡烛,留下了那句话—— “元丹灵!我诅咒你年岁不永,断子绝孙——” 待到沈愈讲完,秦皇后倒吸一口凉气,沈夫人早已老泪纵横,而鸿阳帝脸色晦暗不明,久久无法言语。他忽地狂笑,“我明白了,是沈慈,是沈慈!沈夫人,你沈家好计谋、好家教!一儿一女不仅谋算得我十余年来千夫所指,两子死于非命,她还把沈家当做棋子,布下了天大的骗局,她谋的不是我,是这个天下!” 沈夫人闻言勃然大怒,“你个狗贼,下毒鸩杀先帝和我女儿,如今说的什么疯话!” “不妨我也来说一说,当年发生了什么。” 鸿阳帝语气森然,说出了另一个版本的往事。 “当年我确实将他二人囚于各自宫内,但我若想名正言顺即位,想得到通天宝匣的秘密,须得元东羲心甘情愿。我逼他写传位诏书不假,但他身子孱弱,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几年,我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我曾亲口应许,只要他配合,我不仅不会杀他,还会把他们夫妻俩和孩子荣养起来。元东羲软硬不吃,唯独在意他的妻儿,我便去劝沈慈,让她出面相劝,沈慈甚至要求我写下手书,让我承诺保住腹中孩儿和沈家。我当时为了传位诏书,自然无有不应。一个女人、一个婴孩,养了便养了,况且我原也没打算动沈家,不然他们如何苟延残喘至今,真当弑君篡位的名声好听不成?” “沈慈嘴上答应了,却左推右推,迟迟不去见元东羲,也不肯写下只字片语。我又去找元东羲时,与他争执起来,他痼疾发作,刚巧那天太医院送去的药他还没喝放在一边,便说是我鸩杀了他。好,就算这事我认下了,但我根本没给沈慈下过毒,那天我去凤宁宫的时候,凤宁宫火势已起,根本救不回来!” 沈愈身形微微一晃,那些曾经在梦里出现无数次的画面,那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呼喊……他隐约想到一个可能,不禁阖上双眼,而沈夫人和秦皇后则面面相觑。 鸿阳帝原本挂在嘴角的讥讽也变成了苦笑,“还没明白?沈慈是故意的,我从未要她死,但她用最决绝的方式了断自己,把莫大的罪名扣在我身上,一辈子都不可能洗清,还把你们沈家阖族拉下水…” 话到此处,鸿阳帝竭力压制着心绪,看向沈愈背后的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当年那个孩子铺路吧!” 众人齐刷刷地随着鸿阳帝的目光看向沈愈身后,沈星落——不,此时应该叫元星落,他上前一步向鸿阳帝略一躬身,“星落见过伯父。” “星落……元、星、落。”鸿阳帝咬牙切齿咀嚼着这个名字,显然明白了其中的意义,不禁冷笑出声,“若是今日之前,我怕只会笑她沈慈好大的口气,如今我也不得不佩服,她算计我、算计沈家、算计一切,都为了自己的儿子,好,好得很啊!” “阿愈,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浑身轻颤,沈愈偏过头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要如何告诉一位以复仇为意义的母亲,她的女儿其实本不是必死之局,她用最惨烈的方式了结自己,是为了让家人牢记仇恨不忘复仇,也让对手背负着悠悠众口下的积销毁骨,此消彼长,相比鸿阳帝的不明不白不悌不义,一旦元星落成功,他就是名正言顺大义所在。沈慈赤裸裸的阳谋让人无话可说,可这一切,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都太残忍了,她的女儿放弃了自己,利用了沈氏,不惜以天下为棋局,只为了复仇,然后,让自己的儿子登上至尊之位。 沈夫人也算女中豪杰,如今又如何猜不到?她面如死灰,身体瞬间佝偻了起来,仿若垂暮。 “不,不会的……阿慈一向与我亲近,最是贴心。她是被人害的,是被元丹灵害的,一定是……” 眼见沈夫人失魂丧魄没了神智,自顾自地出了门,沈愈满眼沁着热泪,“唰!”地拔出凝雨剑,“说一千道一万,若非你倒行逆施犯上作乱,这一切本不会发生,还我姐姐命来!” 六出剑法再现,正阳殿内瞬间如天山飘雪,冷意凝结,银光直冲鸿阳帝胸口而去! 这一剑可谓是飞星穿月迅如闪电,便是鸿阳帝盛年之时也绝无可能避开,更何况他现在已是风中残烛。可偏偏鸿阳帝不但毫无闪避,脸上还无端浮现出一抹笑意。一边的秦皇后与鸿阳帝再不睦,到底共枕多年,深深了解他的脾性,下意识觉得不妙,一句“小心!”刚到沈愈耳边,沈愈的凝雨剑便滞停不动了。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两只手指夹住了凝雨剑,让它不得寸进。 “是你?!”
第31章 神秘高手 “沈少侠别来无恙。” 一个身影挡在鸿阳帝面前,似一座山稳稳地护住了鸿阳帝。 “怎会……”秦皇后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麒麟阁阁主元康年。 天下谁人不知,麒麟阁阁主元康年武功稀松平常。有人揣测他靠着逢迎拍马上位,也有人说是鸿阳帝故意找了个庸才,以免当年之事再现。但如今他一出手,竟能轻易地挡住沈愈一击,糟糕的显然不是突然插手的元康年。从秦皇后的反应来看,她显然也被惊到了,沈愈心里暗道不好,鸿阳帝竟然埋了这么深一颗棋,若是功亏一篑,别说沈家和元星落,当年一众故旧外加秦氏九族,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沈愈想从元康年手中撤出凝雨剑,剑身纹丝不动,就好像凝雨剑不是被两根指头夹住,而是插入了石缝里被浇上了铁水一般。秦皇后显然也想到了后果,她长枪一抖,直冲元康年袭来。沈愈凝聚内力送至剑尖,元康年到底拿捏不住,化指为掌,改用双手控住凝雨剑。秦皇后长枪已到眼前,元康年一脚踢开,把她逼到丈余开外,拧身就冲沈愈下盘攻去。沈愈脚下回击,大喝一声,再运丹田之气,终于把元康年逼得撤掌。相比沈愈和秦皇后,元康年虽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秦皇后这边是女子,自小学的是兵马功夫,并不长于招式内力,她又使得长枪,在屋里腾挪不开。元康年掌风如刀,重逾千斤,沈愈还得分心护着秦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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