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周太子离去前让奴才转告您,他想请您去太液池一聚。” 楚明歌将沈琢玉安置到软和舒适的被窝,冷冷道:“他没说什么事吗?” “大周太子说,您去了就知道。” “还能为什么,”楚明歌忽而笑了:“那就走一趟吧。” 他想了想,又侧首吩咐道:“你去办一件事。” 听到楚沧等顺利出了太极宫,云绯也松了口气。 不多时就有内侍送来楚明歌的赏赐,云绯看着宫人送来的东西,略感诧异。那内侍皮笑肉不笑:“这是殿下赏赐的,嘉赏你今日随机应变,帮了殿下的大忙。云侍卫就收下吧。” 云绯看着托盘上各色各样的精致衣衫,眼帘低垂:“多谢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 “请云侍卫换上衣衫,老奴也好跟殿下交差。” 云绯咬了咬下唇,不敢违抗楚明歌的命令,快速换好衣服,内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里滑过赞赏之色。 他一甩拂尘:“殿下有话问你,云侍卫请跟老奴来吧。” 云绯跟在内侍后面出了门。 不知为何,他心头总笼罩着一道阴云,像是掉入了一个逃不开的陷阱。 每跨出一步,便觉得离深渊更靠近一分。 …… 太液池畔玉芙蓉葳蕤盛开,柳条柔柔随风飘舞,楚沧见楚明歌到来,露出亲切的笑:“摄政王让我好等。” 楚明歌屏退宫人,负手而立:“你有何事?” 楚沧一改宴席上的端正肃穆,折了一枝柳枝在手,神态气韵多了随和倜傥:“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好不容易重逢,哥哥有必要这般疾言厉色么?” 楚明歌被他一句“哥哥”叫得青筋直跳,楚沧回首笑看着他:“哥哥跟我就不用装了吧?” 楚明歌蹙眉:“有话直说,打什么哑谜。” “沈琢玉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哥哥的手段雷厉风行,我也甘拜下风。幸好哥哥不在大周,否则我这个做弟弟的,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明歌打断他:“我劝你不要白费口舌,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楚沧走近他,附在他耳畔悄声道:“哥哥已经夺了他的皇位,还留着他做什么?哥哥心狠手辣了这么久,紧要关头妇人之仁,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他咬一口。” 楚明歌:“他只是个蠢货罢了。” 楚沧笑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遑论沈琢玉这个心眼多的?他再笨再蠢,也是大晟名正言顺的皇帝。” 楚明歌长眉一挑:“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直接处死沈琢玉吗。” “我能猜到哥哥留着他的原因。沈琢玉说到底和哥哥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况且,他实实在在是个美人。” “你究竟想说什么?” 楚沧露出细细的尖牙:“对哥哥来说他是个烫手山芋,不如就把他给我如何?”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僻静院落。楚沧刚想换个方向,楚明歌已径直向院中走去。 他只好跟上,目光落到院落中央那抹艳色,楚沧下意识屏住呼吸。 那抹艳影虚幻得犹如梦境,让人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落英纷纷扬扬飘落,落了他一身,那人抬起头将花瓣拂落,黑发红衣,眉心的朱砂像是活了过来,给他增添了无限风情。 隔着不近的距离,似乎也能嗅到那人身上衣间馥郁的浓香。 楚明歌面目凝练而冷峻:“你觉得他如何?” 楚沧点头:“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又定定看了半天,终于想起他在何处见过此人。 楚明歌语气冷淡而果决,不夹杂一丝迟疑:“要是你喜欢的话,就将此人赠予你了。”
第三十六章 楚沧“嗤”地笑了出来,眉目间覆盖上冥冥冷色:“你这是何意?” 比起他陡然的警备,楚明歌显得气定神闲:“沈琢玉我不会交给你,你可以死了这条心。” 楚沧神情益发阴郁,楚明歌又补充道:“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大周需要的明石矿和药材,我可以以最低价买给你,至于沈琢玉,你想都别想。” 楚沧看向院中的少年:“哥哥打算用他换沈琢玉吗?” 他的语气中带了清晰可闻的不屑:“哥哥用一个奴才打发我,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楚明歌的声音似乎有些低迷:“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用的奴才。” 楚沧抱臂环胸,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样的奴才我有无数,要他何用。” 楚明歌面色转冷,猛地出手击向楚沧,楚沧仓皇应对,电光火石间,楚明歌的手腕扼住了他的喉咙,楚沧袖中的匕首也顶在了楚明歌腹部。 楚沧冷笑:“这就是大晟的待客之道?” “与大晟无关。这是我最大的让步,要是你不愿意接受,那我也不会强求。”楚明歌启唇一笑,唇齿间似有森森的寒意:“你现如今身处大晟,我想对你些做什么易如反掌,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沧目眦尽裂:“楚明歌你敢?!你就不怕大周的百万雄兵吗?!” “敢不敢不是我说了算,要看你怎么抉择。楚沧,你难道忘了,大周只有你一个皇子,要是你折在大晟,我们运筹帷幄冷血无情的父皇,会怎么做?” 他音量微沉:“我身上流的,也是楚氏的血。” 楚沧整张脸迅速暗淡下去,他只停顿了须臾,便做出决定:“除了矿石和药物,我还要别的。” 说话时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都扭曲着。 楚明歌点头应允:“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给你。” 楚沧看向院落中丝毫不知自己已被卖掉的少年,咬出一缕阴沉沉的笑:“那个人,就跟我回大周吧,今晚,就请哥哥送他过来。” 楚明歌心尖无缘无故一突,他强压下异样的感觉,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扭曲:“好。” 云绯被内侍领到一处院落等待,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自行离开,先前那个内侍又疾步到来,请他去理政殿。 理政殿侍从一如既往的肃穆,楚明歌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四下无人,他的脸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平添几分寂寥。 不知为何,云绯竟生出今日一见便是永别的绝望感。 他咬了咬唇,双膝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不知殿下急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楚明歌自高而下瞰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眸里墨色渐渐凝聚成小点。 云绯来得匆忙,身上的衣衫尚未换下, 腰身柔顺地弯倾下去,墨发并未如从前那般束起,随着他的动作拂落一地,如缠绵的藻荇。 便是女子,也没有这么好而华丽的长发罢。 为了让楚沧对他有兴趣,楚明歌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打扮他。 所选衣料皆是上等的织云锦,行动时如云遮雾罩,笼着一袭袅袅轻薄的红云,腰身不盈一握,衬得肌肤益发白皙,简直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雕,每条线条包括走向都包含着精巧的构思。 楚明歌从未这么认真专注地看过他。 等他真正看清他的容貌时,云绯已被他转手赠予了他人。 从今以后,这个人,就是别人的了。 没有什么不对的,身为他的主人,他想如何处置他是他的自由,他不会有错,也不会后悔。 楚明歌抛开那些让人烦恼的隐隐作痛的感触,开口,声线如同浸骨的凉冰:“大周太子看中你,孤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将你送给了他。” 地上的少年怔怔地抬起头,他费劲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长长的睫毛扑簌簌扇动,底下水光湿润,很快就被雾气染湿了。 喉头哽咽,他生怕自己逸出不该有的呜咽声,便本能地咬着下唇,直至唇上现出一道细细的月牙印。 实在……有些可怜。 楚明歌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怔愣了稍顷,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楚沧看中你的人品,是你的荣幸,今晚,你就去他住的芙芷宫。” 又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接连几个天大的消息,炸得他头昏脑涨,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起来。 楚明歌紧盯着他:“云绯,你会乖乖听话吧?” 他又能说什么。 服从命令早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还可以说什么呢。 云绯狠狠一掐手心,终于唤回了神思,他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缓缓吐出胸腔中的浊气:“属下明白了。” 楚明歌走下龙椅,向他伸出手。 云绯看着那只修长的手,犹豫了下,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楚明歌微微发力将他拉起,摸了摸他的脸庞:“不高兴吗?” 云绯摇首,楚明歌和颜悦色,从未有过这般温和的时刻:“要是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 “当着孤的面,你可以放声大哭,宣泄心中不满。到了楚沧身边,就没有这么随意了。” 云绯唯有苦笑:“属下并没有……” 楚明歌看见他通红的鼻尖,叹息一声,轻而有力地抱了抱他。仅仅须臾又分开,云绯低头一看,手心多了一个纸包。 “这里有两人份的毒药,你尽力讨好楚沧,等你上了他的马车,就把这份东西下到他的茶碗里。” 云绯攥紧纸包,楚沧毒发身亡,他则畏罪自尽,到时即使大周皇帝暴跳如雷,也回天乏力。 到那时大晟与大周皆是楚明歌的囊中之物。 楚明歌将所有棋子利用尽全部的价值,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弃,他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楚明歌沉吟片刻,又道:“罢了,楚沧狡猾多疑,下毒之事暂且搁置,等你到了大周,他对你有了信任的时候再伺机行动吧。” 云绯木然地点了点头,转身欲离去,楚明歌忽然叫住他。 “慢着。” 云绯背影一顿,转过头看他。 那对狭长浓丽的凤眸犹如两簇燃烧着的火焰,穿越千山万水,烙在他的眼睛里。 “云绯,孤相信你,会尽职尽责完成这个任务。” 倘若前面的话震骇大过于痛楚,后面这句话无异于锥心之语。 云绯扯扯唇角,笑意未绽开便消散了,深深俯首,拜别楚明歌。 他很想告诉楚明歌,不必时时试探,他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楚明歌一直目送他离去。 芙芷宫雕梁画栋,云绯一到就有人领他进去给楚沧请安,进入内殿前,他的两条腿分外的软。 芙芷宫装饰得美轮美奂,晃得人眼花缭乱,云绯好不容易适应迷离璀璨的光线,一回头,只见正中一道颀长玉影,坐在椅子上擦拭着手里的宝剑。 那个男子的眉眼和楚明歌有几分相像,相比于楚明歌的冷淡疏离,倒是多了一些随性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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