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着换个人试试,或许有了别人,云绯给他心上刻下的印记便会慢慢消逝褪去,他会回到从前无所畏惧的状态,不在乎一切,没有什么软肋。 事与愿违。 怀里的少年不可谓不漂亮不乖巧,可是与那个人相比,终究是少了些什么。 这世间万人万物,在他面前皆失却了色彩。 楚明歌冷着脸,冷不防一拳砸在墙壁上,手指立时破皮出血。 血腥味泛滥,睡梦中的沈琢玉嘟囔了两声,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楚明歌看着他暗想,活得没心没肺的,其实也挺不错。 …… 慕容昭回到府上的翌日,慕容岫也全须全尾回到了丞相府。 红叶长公主被她突然的失踪吓了一跳,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似宝似的宠爱着,骤然失了消息,急得她好几天吃不下饭,食难下咽。 慕容岫面色蜡黄,像是好几天没吃饭的模样,红叶长公主问起,也只是摇摇头:“女儿无事,让母亲担心了。” 慕容昭握住红叶长公主的肩膀:“既然岫儿回来了,你也去歇息吧,别熬坏了身子,岫儿由我照顾即可。” 慕容岫也劝她回房休息,红叶长公主拗不过,只得擦擦眼泪,举步退出了。 慕容岫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 自打红叶长公主和父亲成亲以来,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情分淡薄得像一脉游丝,要不是她在中间牵着线,只怕二人早已如断线的纸鸢般天各一方。 起初她不解,父亲是翩翩佳公子,母亲是京城闻名的美人,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何感情会比不过任何一对平凡的夫妻。 直到后来她方才知晓,父亲心间难道隐秘的伤痛,而母亲亦有心上人,两个人的结合只不过是利益相关。 如今相同的命运也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想到出宫前楚明歌对她说过的话,慕容岫眉间划过一丝恼怒和无可奈何。 慕容昭缓缓出声:“楚明歌……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慕容岫摇摇头。 这几天,楚明歌并未给她罪受,反而好吃好喝招待着,衣食住行一应用具皆是上等,态度亲和得简直能用“反常”二字形容。 慕容岫语带薄怒:“女儿出宫前,他特意留住女儿,说要娶我为正妃。” “这样不挺好的吗?等他登基做了皇帝,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慕容昭勾起嘴角,像是在开玩笑,唇角的笑犹如冰天雪地里的花,虽艳却冷极。 慕容岫急了:“父亲莫要取笑女儿了,您知道那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皇后之位又如何,女儿又怎会贪慕荣华富贵,甘心与他结亲。” 慕容昭抚掌大笑:“好,有如此见识,不愧是我的女儿。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场婚礼的实质?” 慕容岫一怔,脸颊红了红:“女儿愚钝,请父亲解惑。” “楚明歌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想,再过些时日,他就要准备宣告天下,将大晟名正言顺据为己有。” 慕容岫错愕:“这么快?!他一个大周人,大晟臣民焉能信服,他就不怕百姓联合起来反他吗?!” “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娶你为妻。” 慕容昭冷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缺名门贵女为妃,又何必非给你正妃之位?他如此果决,是因为你的母亲。” “长公主是尊贵无匹的大晟皇女,你嫁给他,在臣民眼中,相当于长公主站到了楚明歌那头,长公主都不放在心上,臣民自然不会有太多异议。” 慕容岫气愤不已:“父亲就让他这样利用我们么?!” 慕容昭隐秘一笑:“明日,大周太子的仪仗就到了。” 慕容岫望着他,眼中浮起疑惑。 大晟和大周比邻而处,两国实力不相上下,百年以来一直将对方视为仇敌,到楚明歌的祖父辈,两国关系才有所改善,他的父亲楚衍与慕容昭的妹妹联姻,使二国建交更上一层楼。 只是,在楚衍冲动处死元婕妤后,两国的关系又倒退回了原点。 因着慕容昭和楚明歌二人联手励精图治,现如今大周兵力国力俱矮大晟一头,数日前那场残酷无声的宫变,又让大晟朝廷摇摇欲坠,民心不稳,此时此刻,两国都需要长久的和平来谋求喘息发展的机会。 故而此番大周特意派遣出太子,以显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楚明歌也不敢敷衍对待, 大周太子到大晟时,亲自前往迎接。 接风洗尘宴即定在紫宸宫。 笙歌悦耳锦绣盈眸,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酒过三巡,陪伴的臣属皆有了醉意。 楚明歌转动着掌中的酒杯,盏中美酒香气扑鼻,呈现出琥珀色的色泽。 “太子殿下请。” 对面的青年男子唇畔含笑,微微点头应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慕容昭微笑道:“太子殿下好酒量。” 青年男子五官精致,面庞凝练,锦衣华服,贵气逼人。一眼望去,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大周太子楚沧。 楚沧是中宫嫡子,自幼备受宠爱,称得上天之骄子。 他的母亲与元婕妤之死脱不了干系,楚明歌幼年的屈辱皆源于那场兵不血刃的陷害,此时此刻,他与楚沧对坐,神态却十分平和。
第三十五章 宴席上只有楚明歌,慕容昭父女和文武百官作陪,楚沧扫视一圈,唯独不见大晟的皇帝沈琢玉,他有些兴味阑珊:“怎么不见陛下,难道凭孤的身份,配不上大晟皇帝的亲自召见?” 楚明歌口气淡然:“太子殿下知道,陛下自幼重病缠身,登基前几日陛下出宫围猎,被一头猛虎吓得坠马,就此一病不起,连登基大典也没能现身,未能亲自起身迎接太子,还望太子殿**谅。” “果真如此吗?”楚沧一脸的关切和担忧:“陛下伤得重不重,这样吧,孤正好带了些人参补品,还请摄政王领孤过去看望,孤也想和陛下叙叙旧情。” 楚明歌眉心一跳,慕容昭瞥了他一眼,楚明歌以眼神应对,示意他噤声。 “殿下一路风尘仆仆,探病之事不急在一时,明日孤会亲自为太子殿下带路。” 楚沧叹了口气:“孤来大晟的路上,听了些粗鄙的传言,想让摄政王为孤解惑,不知摄政王答不答应?” 楚明歌颔首:“太子殿下请讲。” 慕容昭笑道:“臣等亦洗耳恭听。” 楚沧拉长声调,酒杯中的美酒盛着粼粼的光泽:“听闻陛下自登基当日便再未在人前现过身,民间传闻陛下是被歹人夺了权软禁深宫,言之凿凿,说得像是确有此事。孤满腹狐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不知那些传闻有多少可信度。” 慕容岫饮酒的手一顿,长袖扫倒酒杯,楚明歌慕容昭齐齐投来锐利的视线,慕容岫脸庞一白,站起身,借口更衣匆匆离席。 楚沧凝望着她窈窕的背影,讥哂的笑在俊俏的脸上扩散开来。 楚明歌神态平稳如无风的水面:“殿下说笑了,如此荒诞无稽的传言,平白无故脏了太子殿下的耳朵。” 楚沧放下酒杯:“那么,就请摄政王带我们一同前往陛下养病之所吧。” 楚明歌的部下不意他会陡然发难,俱是一惊,慕容昭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宛如一杆修竹:“太子殿下此语,不觉得过于咄咄逼人了吗?!陛下的安危自有大晟臣子操心,太子妄图干涉他国内政又是何居心?” 楚沧懒懒一笑:“不过是提一两嘴,丞相大人怎地就急了呢?该不会是心虚了罢?” 楚明歌稳稳起身:“不怪大周太子会有所怀疑,这些日子陛下一直昏睡不醒,朝政大事皆由我和丞相打理,百官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应当。既然太子殿下这么关心大晟的国事,孤不得不惊扰陛下。请诸位随我来吧。” 楚沧像是半点都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反倒对身后的医官吩咐道:“把孤准备的药膏都带上。” 他一迈步,几个忠心沈琢玉的老臣亦步亦趋跟上,其余年轻的臣子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大的也跟上了脚步,剩余的臣子踟蹰片刻,也纷纷起身离席。 楚明歌将这些臣子尽收眼底,转身的瞬间压下眸子里浓浓的戾气。 楚明歌带领浩浩荡荡的臣子侍卫并太监宫女前往沈琢玉所居的太极宫,等到了守卫森严的太极宫,众多侍从行礼福身,声音久久不去。 楚明歌问道:“陛下今日如何?” 一个黑衣人出列跪地,恭恭敬敬回禀:“禀殿下,陛下刚刚吃过药睡下了。” 他低头时露出的脖颈修长白净,楚沧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的停滞没有逃过楚明歌的眼睛,楚明歌眼角余光扫过躬身退下的那个人,暗暗咬了咬牙关。 太极宫内室鸦雀无声,沈琢玉裹在厚厚的锦被中,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纵使睡着,眉头也紧紧蹙着。 楚明歌皱起好看的眉头,呵斥跪伏于地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你们是怎么照顾陛下的?” 楚沧淡淡道:“奴才无用,拖下去打死也就罢了,摄政王何须动气?” 他绕到床前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沈琢玉双眸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楚沧叫了两声,他发出难受的闷哼,眼睛迟迟未曾睁开。 楚明歌握住他的手,看着楚沧。 楚沧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楚明歌早有应对,他帮不了沈琢玉。 “把东西放下吧。既然陛下睡着,那孤就不叨扰了。今日是孤鲁莽,还望摄政王不要见怪。” 楚明歌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后面的一干臣子身上:“太子殿下也是好心,孤怎会怨怪于殿下?等陛下清醒了,孤会告知太子殿下的好意。” 楚沧点点头,目光又在沈琢玉脸上转了两转,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楚明歌握紧沈琢玉的手,柔若无骨的手掌被紧紧攥在,甚至没有挣脱的力气。 沈琢玉勉强睁开沉甸甸的眼皮,虚弱地吐出几个字:“你……混蛋……” 楚明歌碾了碾他干裂的双唇,语气不善:“这也是为你好。” 刚才慕容岫借故离席,给沈琢玉喂了会发高烧的药物后,赶在事情暴露前,将他匆匆忙忙挪到了太极宫。 只是苦了沈琢玉,身子还未将养好,又被迫重病一场。 “要是让楚沧发现,不止你我,整个大晟岌岌可危。陛下,我是为了大晟和你着想。没了江山,你还能坐龙椅吗?” 沈琢玉蓄了满满一包泪水:“我、我现在也没坐、坐龙椅……” 楚明歌一笑,亲亲他的鼻尖:“好了,别想了,等你身子好些,我就带你出宫逛逛。” 沈琢玉很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无奈身体虚弱得简直不像自己的,他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又被楚明歌哄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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