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这架势,属实有些怕了,心想着:这还叫家法?寻常审犯人,怕是都没这么多刑具! 谢启瞪着双眼,怒道:“给我狠狠的打!” 他顿时吓的腿都有些发软,四处张望搜寻叔父的身影,叔父说定不让他挨打的,只做个声势,可如今竟好似要假戏真做了。 两个家仆将他按在春凳上,他在心里默念着:我的好叔父,你可别坑队友啊,赶紧来救我!算了,为兄长能留京,豁出去了,挨打就挨打! 眼见着大棍就要砸下来,他便放声哭喊:“我要死了,别打,父亲、大老爷,我知错了,求你别打,爹啊,我不敢了,娘啊,救救我……” 他这一哭喊直吓的拿棍子的家仆不敢打,万分为难的轻声求道: “大老爷,这棍子太沉,六少爷年纪太小,怕是吃不消,换个轻点的吧,若打出好歹,我们也不能活了……” 谢启一把夺过来,怒骂:“不中用的东西!上上下下都这般护着他,却要将他护到何时!若今日轻饶了他,将来让他一把火点了整个府邸才好?!” 众仆不敢再劝,跪了一地不住的磕头。 谢宁曜哭喊的更大声,只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求饶的话,惹的谢启怒喝:“堵上嘴!” 为首的大仆忙拿出一条崭新的绸帕塞在了谢宁曜的嘴里,他就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谢宁曜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爹,只见那棍子兜着风就要抽在他臀腿上。 恰时,祠堂门被猛的推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兄长已一手握住落下的大棍,跪求道: “父亲大人,是我曾带他在院里放烟火玩,您责罚我便是,再则,若教过他不许这样做,那他该打,正所谓不教而诛谓之虐,想必您断不会如此行事。” 他说完便急忙抽出弟弟嘴里的绸帕,一边用手为幼弟擦眼泪,一边问:“阿曜,可有哪里打伤了?” 谢宁曜猛咳了几声方能说出话来:“没,还没打,哥,你再来晚一点,我命也没了。” 听了这话,谢宁昀才放心下来,不住的轻抚弟弟后背安慰。 谢启气的眼睛紫红,扔了棍子,怒道:“你也是个混帐东西,不教他好,反带着他瞎胡闹,看来我曾教你的那些,全还了我……” 多年未被责难过的谢宁昀,丝毫没有忘记从小受父亲庭训的规矩,垂首端正跪着,恭敬听训。 谢宁曜挣脱开家仆的束缚,跪在兄长身旁说:“那烟花爆竹都是我放的,与我哥无关,你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哥哥异常凌厉的眼神瞪的即刻闭上了嘴,他甚少见到兄长这样凶的样子,以往再生气都是眉眼含笑的。 谢启又训斥了一番,最后说道: “你明日一大早还要进宫面圣,总不能御前失仪,罚就免了,回去也好好教教曜儿,你去了金陵,他再犯事,可没人能帮他担责了。” 谢宁昀答着是,带着弟弟一同站起来告退,出了祠堂,走远之后,他才异常严厉的教导了弟弟一番。 原本他已定下去金陵任职,现却有了些动摇。 之前他以为,父亲会因曜儿年幼失母,自己又常驻边塞失于教导,对曜儿会格外的宽容。 可父亲竟为这点小事就动大棍,更何况曜儿天性跳脱,纵被管束的再严,并无多少益处。 谢宁曜紧跟在兄长身旁,可怜巴巴的说:“哥,祠堂家法真可怕,我又爱闯祸,早晚都得被爹打死。” 谢宁昀长叹一口气,将弟弟搂进怀里安慰:“你也学乖些,别总惹爹动怒。” 他望着哥哥极为好看的脸庞,在这深宅大院里,重重屋檐下,他们站于一尘不染的甬道上,一溜儿的羊角大灯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这样的侯门公府,泼天豪富,又有这样好的兄长庇护,他满足极了,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在哥哥怀里蹭。 谢宁昀抚摸着弟弟的脸庞,含笑道:“回去别说你差点挨打,莫让祖母担心。” 他连连点头,保证不走漏一丝风声。 谢宁昀将弟弟送回宝辉院,又仔细检查了膝盖的伤,见已近痊愈,也就不再担心什么,最后叮嘱了一番,方回自己的濯缨院。 只因家仆都没敢往里传消息,且最终谢宁曜没挨打,内宅众人还真无从得知。 顺国公府太大,就连外院放烟火爆竹,内宅都以为是外面街坊放的,自也无人在意。 因闹腾了这许久,谢宁曜晚上睡的很沉,完全不知道李及甚在他的床沿上坐了大半夜。 次日一大早谢宁曜就醒了,巴巴的赖在祖母跟前听消息。 大约中午时分,便有内监来道喜,说是谢宁昀已被正式任命为大理寺少卿。 老太太高兴的忘乎所以,赏了小内监好些银子茶钱。 谢宁曜日日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赶忙去补落下的功课,眼见着就要去上学,到时再拿不出练的字来,可就完了! 吃罢午饭,他就规矩坐在案前写字,李及甚也在对面书房做文章。 他俩的书房中间只隔着一道雕花镂空的门,且这门常年开着,相当于一个大屋子隔出两个书房来,一眼就能看到对方在干嘛。 原先是为了方便谢宁昀教导谢宁曜功课,如今他俩共用也正好合适。 谢宁曜写了一阵就觉手腕酸疼,便停下来看窗外竹影摇曳。 今儿是个艳阳天,兼有些微风,他索性命飞琼将窗户大开,看阳光穿过茂密的竹林落下一缕缕光柱,看阳光在鲜嫩的竹叶上跳动。 他想着,这两日必得写完几十篇字不可,定不为此主动去与李及甚讲和。 云舒、锦心见他俩这回赌气不似往常一两天就和好,竟这许多天都还不好,也曾劝过几回,却十分不中用。 嬷嬷们原是教导言行举止的,见两人闹到这步田地,她们恐被带累挨骂,且又得知大少爷留京任职,阖家欢喜,赶忙就去回了老太太和姑奶奶。 老太太和谢瑾见嬷嬷们正经来回,以为两人出了什么大事,忙忙的一齐来了宝辉院探望。 这可急坏了云舒和锦心,她两互相抱怨不该去惊动老太太和姑奶奶。 老太太与谢瑾进得书房来,谢宁曜和李及甚即刻站了起来问安,她们见两人面上都冷冷的,且互不搭言,问起来却又说没什么事。 谢瑾便以为是奴仆们势利眼,厚此薄彼,伺候的不好,怒道: “日常让你们小心服侍,竟把我的话也当耳旁风,想来甚儿是太年轻宽厚又不言不语的,这曜儿偏生飞扬跋扈,你们便看人下菜碟……” 云舒、锦心与屋外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分辨,唯有听训。 谢宁曜忙道:“姑妈火眼金睛,竟也有是非不分的时候,可真真冤枉了她们,是我和阿甚吵架,与她们无关。” 李及甚亦说:“祖母、姑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阿曜争吵,更不该赌气这许多天。”
第23章 老太太往常也知他俩这会儿吵得厉害,过会儿又好的蜜里调油,惯爱这样。 她一手拉着谢宁曜,一手拉着李及甚,感慨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个小冤家,叫我这老婆子没有一天不操心……” 老太太和谢瑾劝慰了两人许多,直到他们保证再也不吵架。 谢宁曜又说自己要赶功课,谢瑾便扶着老太太回了锦祥院歇息。 虽则她们都知晓要两人再不起争执,绝无可能,总之不过往后多劝劝。 更何况老太太倒还挺高兴甚儿能和曜儿肆意吵闹,她就怕甚儿凡事闷在心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言不语,那才真叫她心疼。 谢宁曜一壁写字一壁说:“院里众人今日因我俩平白无故挨了骂,你们也要去安抚安抚,别叫人埋怨姑奶奶管家太利害。” 云舒、锦心忙道:“哪里敢,别说只是挨骂,就是白挨顿打,亦是姑奶奶肯给的赏罚,不过小爷提醒的很是,纵然您不吩咐,我们也要去的。” 谢宁曜深知,姑妈管这偌大的家业实属不易,且姑妈见多了势利眼的小人,故而担心李及甚受委屈,亦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就连他这个不当家的,也知道仆从太多就难管,过于宽容,他们易生事,过于严苛,不免私底下又抱怨。 他倒也不是担心什么,只是觉着,众人因他受了委屈,说些安慰话是应该的,还可为姑妈分忧,何乐而不为。 云舒、锦心都很会处事,她们原是一等大丫鬟,谢宁曜与李及甚的所有仆从都归她们管,自然深知众人秉性。 那些惯爱捧高踩低的,她们就借姑奶奶今日所训诫的话再去叮嘱一番,日常就尽心尽力服侍的,便多加安慰鼓励。 谢宁曜与李及甚只是面上和气,却未能解开心结,两人都淡淡的过了半天一宿。 次日一大早谢宁曜便又赶着起来写字,昨天闹腾许久就没怎么写,夜里又困的很,尽睡了去,今天已是最后期限。 李及甚不论上学休假都是固定时辰起床读书,谢宁曜来书房时,他已看书许久。 谢宁曜紧赶慢赶,整个上午也才写不到十篇字,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深知靠自己定然是写不完了,虽则表哥模仿他的字迹帮他写,以前就被大哥发现过,还罚他加倍练字,却也管不得这许多。 他认为,这次让表哥少写几篇,混杂其中,大哥如今公务繁忙,说不定能蒙过去。 这样想着他立马就去找表哥,到了绍武院才知晓,表哥一大早便踏青去了。 没找到帮手,反而浪费了时间,气的他直跳脚,不得不赶紧跑回来接着写。 方落座,他便看见桌案上放着厚厚一叠字,略数了数竟有一百来篇,与他的笔迹一模一样,除了李及甚,没人能学他的笔迹到如此难辨真伪的程度! 他喜之不尽,但见李及甚仍坐在对面的书案上写文章,他即刻就拿着这叠字走过去,将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住的千恩万谢。 李及甚道:“不必谢我,这是早先就写了的,原不想给你,见你急成这样,我也心有不忍。” 谢宁曜笑着说:“那你从前是为何要帮我写这许多字?该不会是知道我日夜赶工,你心疼的紧,悄悄儿帮我写的?这篇墨迹还有些润,明明就是刚写完不久。” 李及甚也不再辩解,严肃道:“往后你便改了吧,每日一篇字实不多,莫要再糊弄了事。” 谢宁曜嘴里说着好,心里想的却是,写字读书太累,有这么个学霸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李及甚又说:“你自去玩乐,忙累了这几日,拘在书案前许久,早恨不得飞出去玩了罢。” 谢宁曜笑道:“我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你做你的,我看着你就很好。” …… 没一会儿,只听得书房外传来说话声:“我就说那两孩子保管已和好如初,您还硬要来瞧,只怪我懒走动,这可不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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