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看到,一座高高的红楼,通体金黄,如玲珑宝塔,流光溢霞,彩彻区明。 青色牌匾,草就墨色大字:明月楼。 到了。这便是明月楼。 古鸿意孤身一人站在屋脊高处,重重按住了霜寒十四州。他背后是深深夜色,与清冽夜风。明月楼流光溢彩,映入眼帘来。 他居高临下,观察得仔细,只见此楼通体辉煌,奢豪万分,楼间人影如织,交错纵横。 只是,穷极目力,看到的人影尽是香腮雪鬓的美人。 他很快明白,此处是青楼烟花地。 古鸿意心中生疑,蹙眉思索。白幽人真的在这里么? “难不成,黑衣人耍了我?” 正踌躇着,此时,明月楼的第六层,栏杆边上,突发一阵喧闹。 一个轻纱蒙面的美人,被狠狠掐住脖颈按到栏杆边上,半身坠出栏杆外,一头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红绸带轻轻系住,此时已尽数落在栏杆之外,在夜风里如黑色绸缎翻飞。 美人伸出手反抓住欺凌者的肩膀,发力将他推开,稍得喘息之时,旁边却又冲出两人,一人钳住美人的一只手,将他的肩膀狠狠打开,重新压在栏杆上。 美人已无力挣扎,直直向后仰去,喉结的形状清晰勾勒出,从下颌到脖颈连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在欺凌者的大手中捏着,像脉搏一样翕动。 明月楼缤纷迷离的五色光影,投射在他痛苦的白瓷一般的面上,已分不清光影与潮红。 他并未放弃挣扎,却只是徒劳。 两手分别被两人钳住,重重扯开,玉色的脖颈又被第三个人狠狠掐住。 如同被稳稳定在耻辱柱上,他的腿渐渐软了。 古鸿意站在高处的房梁上,目睹了这一切。明月楼的五光十色依旧耀眼,却迷幻醉人,让他看不真切。 古鸿意虽是做贼的,却有自己的一套信条,要做师父那样的盗圣,不做龌龊的事情, 古鸿意蹙眉,“以三对一,恃强凌弱,当真无耻。” 即使找不到白幽人,即使来错了明月楼,路遇此事,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至少,能做一件好事,也算没有白来汴京。 他抚摸着霜寒十四州光滑锋利的剑身,他的剑,寂寞无比。 “霜寒十四州,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吟诵之声随夜风飞去,古鸿意速速拔出剑,雪亮的剑身反射出明月青光,他箭步上前,一段助跑,踩着屋脊螭兽首,借力而飞。 轻功大成,霜寒十四州随他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银白弧线。 步履一收,他便稳稳的停在了明月楼的栏杆之上。 欺凌者只见,一人一剑合二为一,如流星般划过夜空,从天而降。 回过神来,此人的靴履已稳稳踩在栏杆之上,俯视众人。 古鸿意紫金华服如织金,鬓边重瓣芍药闪烁着月的清光,一双眼睛深邃如泊,凌冽肃杀。 剑柄上,紫色缎带随风飘摇。 他起剑一挑,便勾起欺凌者的衣领,把他重重甩在墙上,剑光凌乱。 另二人反应过来,上前左右包夹,不料古鸿意俯下身子,借力绊住一人的腿,两人便死死撞在一起。 “只不过如此拳脚。” 三位欺凌者都已无力应对,古鸿意方收起剑来,转身,向面纱美人伸出手来。 “你,还好吗?”他温声问道。 美人倒在栏杆处,脖颈处醒目的一圈红痕,如一道锁链。他刚刚脱离了掌控,抓着栏杆当作支点,痛苦的蜷着身子,张开薄唇,颤抖地寻找呼吸。 听到古鸿意的声音,美人神情一怔,才慢慢抬起头来。 月光,落在他潮红未褪的面颊上。 古鸿意愣神。 明月楼五光十色交织着清冷月光,闪烁在美人的眼睛中。 复杂的神情涌动。 那是一双清冽的美目,睫毛黧黑如鸦翅。 眼尾,一点熟悉的朱砂痣。
第03章 月光,在古鸿意与美人之间徘徊。 时间好似静止一般,两双眼睛皆流转着复杂的情绪,遥遥相望,虽在身边,却仿佛隔着迢迢的银河。 古鸿意提着剑,指尖发颤,万千思绪扰乱神经。 耳边,回荡起黑衣人的指示,“汴京,明月楼。” 明月楼,月光如水,故人重逢。 对方眼尾一点朱砂痣,如花枝的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不可置信,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 倒地的欺凌者坐了起来,正揉着肩膀叫骂,“哪来的小子,坏老子雅兴。”他见古鸿意正愣神,便趁机冲上前去,使出一拳。 古鸿意下意识接住了这一拳,三下五除二,柔柔地便将劲化开。他甚至不曾侧目,目光仍稳稳落在面纱美人的眼睛里。 欺凌者整条胳膊竟泄了劲,凄惨地叫了起来,跌坐在地。 这点三脚猫功夫,对古鸿意来说,简直儿戏。 衰兰送客手,可是能接住白幽人的锦水将双泪。 另外两人见伙伴抱着胳膊惨叫,义愤填膺地叫嚷道,“小子,敢打我大哥黄大!”“惹恼了我们黄家三兄弟,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他们便向古鸿意二人扑来。 古鸿意冷笑一声,唰一声亮出剑来,挡在面纱美人的身前。霜寒十四州容纳了月色与波光,散发出肃杀之气。 “恃强凌弱,你们又算什么?” 这一剑,剑气奇古,直接将黄二与黄三震飞,两人翻滚几圈,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黄大抱着脱力的胳膊,硬生生爬起来,轻蔑地哈哈一笑,横眉倒竖, “算什么?算五两银子!” 听闻此语,古鸿意的目光顺着银亮的剑柄,斜斜落到身侧护着的美人身上。他一身似透非透的薄纱,白瓷质地的皮肤下,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黑紫色的团团伤痕,也看的清楚。 长发本以一根红绸轻轻系住,如今已然凌乱,挡在脸侧,透出青色面颊和一双冷冽美目。 “穷小子,你若非要英雄救美,先凑齐银子给老鸨,买他一夜吧!” 黄三附和道,伸出指头,直直指着面纱美人,“你也是出息,不知从哪里勾搭了个情夫,竟把我们爷仨都伤着了。等着老鸨教训你吧。” 面纱美人虽被古鸿意护在身后,一双冷冽美目却直直的盯着黄三,毫无畏怯之色,反有一股杀气。 黄三被盯的发毛,又骂一句: “贱人,死哑巴,天生挨打的命,看什么看,爷仨今晚上来这一遭,就是听说明月楼有个怎么挨打都不吱声的美人,原来是个哑巴,爷仨就是想逼得哑巴出点声来。” 古鸿意直皱眉,一把夺过黄三指着美人的手,毫不费力的一捏,“说话放干净些。” “我的指头!”黄三痛的目眦尽裂,抱着手指在地上翻滚。 黄二自从被霜寒十四州剑气震飞,便缩在角落老实许久。如今见黄大胳膊脱力,黄三满地打滚,更是不敢造次。 黄二匍匐前进,爬到古鸿意脚边,作了个揖,方温声细语道,“侠客,侠客饶命。” “侠客,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啊。” “眼见为实,何来误会?”古鸿意再回头看一眼美人身上遍布的青紫伤痕,蹙眉厉声道。 黄二温和笑笑,继续解释道,“侠客是第一次来明月楼吧?” “如何?” “按明月楼的规矩,五两银子,便能欺负这位美人一夜了。 奥,寻常伶人都是十两银子,可他是个哑巴,故只要五两,管一整夜。只要不……那是另外的价钱了,要等花朝节拍卖。” 黄二言真意切,温声继续道,“我们黄氏兄弟,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只是交了钱,按照明月楼的规矩来玩,倒是侠客,打的我们措手不及。” 五两银子。 花朝节拍卖。 明月楼的规矩。 黄二乖顺万分,况且他所言并非无理,古鸿意竟真觉得自己有些错处了。他长叹一口气,将霜寒十四州缓缓顿地,准备收剑。 霜寒十四州将要收起时,安静许久的黄大突然吹响一声口哨。 哨声如一支利箭,射穿寂静的云霄。 一阵沉重顿挫的脚步声响起,六个高大剽悍的壮士,随黄大的口哨声,从暗处走来,将古鸿意与美人紧紧包围。 六人壮若金刚,神情肃杀。 天高云重,夜风迅疾,推着大片大片的墨云遮住了明月,天地一暗,万籁俱寂。 明月楼一玲珑宝塔,光色辉煌,青红金绿交织在每个人神色各异的面上。 黄大挑衅地哈哈一笑,“小子,惹了我们三兄弟,不要妄想活着离开明月楼。” 古鸿意看一眼黄二,发现他脸上再无温顺的神色,仿佛计谋已成,奸笑道,“这是黄氏豢养的六大金刚。我只是稍作拖延,他们便赶到了。” 黄三仍紧紧护着手指头,尖声叫道,“哥哥们,替我收拾这个小子!” 古鸿意不慌不忙,轻轻扫过一遍六大金刚,只轻轻一笑。 楼高处,风更重。凛冽夜风拨开明月上的半扇墨云,银亮的青光从云缝中倾泻而下。 古鸿意侧过头,转向身后护着的面纱美人。侧脸与飞舞的发丝都被月色渡上一层清亮辉光。鬓边的重瓣芍药,被强风吹落了花瓣,闪着银光飞去。 古鸿意抓住他的手腕,在腕心重重按了一下,两人墨发随风翻飞交织在一起,古鸿意垂眸,低声询问道,“要我将他们尽数杀了么?” 眼神和话语都很真诚。 美人一怔,眼波微动,却摇头,反用劲将手腕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 六大金刚步履一致,齐声踏步,地动山摇,包围圈越发缩小。 古鸿意思忖着,“这些人,徒有个花架子,连江湖之人都算不上,因此反倒麻烦。我挥挥剑,剑起首落倒是轻松,但我便会背上汴京的人命官司。” 他又想到街上那张通缉令,到时候,衰兰送客手又能光荣登榜了。 想到此处,他再次捏住面纱美人刚刚抽走的手腕,这次真用了几分力,美人又是挣扎,却只是徒劳地红了皮肤。 古鸿意又轻轻按下他的腕心,再次询问道,“如果,我被汴京官府抓进牢里,你能赎我出来么?” 只要他点头,他便出剑。 随着六大金刚脚步压近,他们二人也越贴越近,古鸿意清楚的看到那双美目,眼睫微微打颤,月光也在他的眸中摇晃。 他的眼睛中有一丝决绝的恨意。但是最后,他垂眸,还是摇了摇头。 这确实不是个好办法。美人尚且自身难保,何况赎他。不知道为什么,古鸿意想到刚刚黄二所言,别人都值十两,他哑巴,所以他只值五两。 六大金刚已然在前,臂膀坚硬如山,仿佛能碾碎一切,黄氏兄弟面露奸笑,揣手而观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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