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要你出手,又不要你盯着,你就只用站在这里看风景就好了,白大人,这样还不痛快就不应该了。”女子“咯咯”的笑了,抬手露出桃粉色的寇甲:“可惜我呀,却不如白大人这样好命。” “花前辈这样说可是折煞我了。”白满川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在下不会武功,否则也愿意替楼主多出一份力。” “也是,毕竟是些粗活。” 女子便是花自落。 “不知风月恨去哪里了?”白满川问。 “自然是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她这个人一向心急得很,这回着急想立功呢。”花自落娇俏一笑,心中还有话没说出口。 ——自从上次被抢了功劳之后风月恨就不爱和她说话了,只怕现下也是不想和她待在一起所以先跑走。 故意躲着她呢。 “那你呢?”白满川问她。 “我?”花自落抬起纤纤玉手,将白纱撩上去挂在幂篱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悠悠眺望:“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杀人也是我的活呀。” “女中豪杰。”白满川象征性的夸了一句。 花自落“呵”了一声:“得意楼可没有什么男的女的的分别,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顿了顿她又道:“想必你也知道那个消息了,若是那人回来了,不知你……” 白满川微微点头:“我来时虽暂代了一些明月夜的职务,但这些职务里并不包括杀人,白某不过一介郎中,在得意楼的作用主要还是在于岐黄之术,就算那位回来了,也不会太影响我。” “倒也不错,是我狭隘了。”花自落莞尔一笑,“想必楼主对你器重如斯,定是要比我们这些粗人强许多——说起来,楼主可来了?” 白满川想了想,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算来了罢。” “算来了?我懂了。” 花自落将幂篱摘下,丢至一边:“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了,回见罢。” 下一瞬间,白满川便见她足尖一点从坡上飞身而下,如一只蹁跹的鸿鸟,迅速的飞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 林中。 秋月白已经让其他人将武器拿出来,时刻准备与人打斗。 陆绯衣琢磨道:“这样早的拿出武器,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 秋月白看都没看他:“这里,一定有人,但去的路只有这一条,也只能走这一条,你说……到时候遇见人时,是拔出武器的速度快,还是死的更快?敌暗我明,更需谨慎。” 陆绯衣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众人紧张的神情:“……你说得对。” 在江湖上,有时候与人打斗,胜负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一招定生死也是常有的情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那些高手一样,瞬间拔刀拔剑,高手之所以是高手,就是因为那都是极少数——面对这样不知几时出招的敌人,实在是麻烦的要紧。 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附近的灌木丛,若有所思的问:“那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的目标是你。”秋月白道。 “他们的目标就不能是你么?”陆绯衣也道。 闻言,秋月白用余光瞥向他。 “他们的目标也可以是你,阿秋。”陆绯衣缓缓露出一个笑,慢吞吞说:“你应该知道的。” 你应该知道的。 这一句话如同一根根细密的针,扎着秋月白的皮肤,又痒又疼,如芒在背。 他垂下眼冷冷道:“你还是多小心你自己罢。” 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拒绝的神情——即使陆绯衣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倒也无妨,如果他来了,那我们便把他杀了。”陆绯衣轻笑一声,“正好,我也早想会会他。” 四周静静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秋月白似乎怔了一下,偏头疑惑又震惊的说:“你觉得你现在这样,能打?是你打还是我打?” 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让自己去和别人拼命……? 理智如秋月白,也不免震惊于他的理直气壮程度。 “我……我可以躲起来给你加油啊!” 陆绯衣语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倔强的给自己辩解。 他似乎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能做一个安安分分的拖油瓶就不错了。 秋月白冷笑:“呵。” 陆绯衣心虚:“。”
第031章 相见欢 天空阴沉沉的,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雨很疏,也很小,被树叶过滤一遍之后只有一些水滴落在头上,衣裳被空气中的湿气侵染,变得有些沉重。 秋月白觉得那些人的目标在陆绯衣身上,陆绯衣觉得那些人的目标在秋月白身上——总之就这么微妙的形成了统一,他们都觉得那些人应该会从前面突袭。 这么一分析,便有了一个防备的重点,秋月白让陆绯衣小心一点,不要太过莽撞。 他毕竟前几天才中了两箭,就算是恢复力惊人,也总比不得没中箭的时候。 陆绯衣天生就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但也有几分心细,眼下情况确实复杂,小心一点也没什么。 不过比起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秋月白身上——秋月白正专心的观察着附近的情况,以陆绯衣的角度偶尔可以看见他的一部分侧脸,是十分认真的神态,虽然皮囊远不如从前的美艳,可认真的人就是会看上去更令人喜欢些,更何况他的认真还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便更令人喜欢了。 陆绯衣偶尔也会在心中想象他现在的模样,透过表层的皮囊在脑中构建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真正的秋月白,只是想象怎么都会和现实有差距,太破碎,太容易幻灭,远不如眼见为实。 他想,也许哪天秋月白会愿意摘下面具罢。 急也急不来么。 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各方面都有的不真实。 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出来的感觉。 或许如明月夜这般的江湖传奇人物在许多年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本身就属于一件不太真实的事情,江湖上,就陆绯衣知道的关于他的传闻写下来都不止可以装满三箩筐了。 哎。 陆绯衣在心中叹了口气。 诚如秋月白所说的那样,现在的这个情况下他们要对付其他人还好,就怕得意楼…… 这是一个问题。 秋月白的神色依旧淡淡的。 雨水滴在他的头发上,脸上,再加上瘴气环伺,整个人都黏黏的不太舒服。 走在前面也有前面的好处,那就是没人能看见他的脸,也就自然而然的没有人能够观察到他的表情,否则只要有人能盯着他看片刻,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一种紧绷感。 如待发的箭,紧绷的弦,拉满的弓,从头到脊椎到腰到腿,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得很死。 ——他在紧张。 上次这样紧张还是在好几年前他落崖之后,顺着江水飘荡了很久最后九死一生爬上岸的那几天,整天都忧心忡忡害怕别人找到自己。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紧张逐渐被抹平了,变得光滑起来,如同用细腻的白土一层层的抹在斑驳的墙上,遮盖住了墙壁上丑陋的痕迹。 无数个深夜里他告诉自己,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都过去了。 四个字而已,何其简单。 秋月白也觉得过去了。 但是……他是不是又在心中隐隐约约的想过这一天呢? 想过有一天安稳的日子会被全部打破,如梦幻泡影消散掉。 想过被人认出来后,血债终究要用命来偿还。 又或者。 又或者想过那个人会来亲自找他,会在某一个这样的阴天——亦或者是更加沉闷的雷雨天,就这样在他昏昏沉沉时轻轻敲响他的门,说一句…… 说一句什么呢? 秋月白不敢想,大概是“好久不见”诸如此类罢。 “真是可怕。”他在心中无声的说:“被人寻仇或许可能性不大,但被他找上门来却是迟早的事。” 此时此刻,一种命运的必然感涌上心头,如乌鸦站在树梢,又如食腐的秃鹫盘旋与尸体之上——恶心,实在是恶心。 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陆绯衣的声音。 “阿秋。”陆绯衣似乎叹了一口气:“如果要是打不过,你就跑罢。” “?” 秋月白疑惑于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一茬。 “就是,你能跑就跑罢。”他似乎也不知道怎么个具体的形容法,只是重复的再说了一遍。 “……说什么丧气话。”秋月白简直不想理他:“而且,我怎么跑?” 陆绯衣没了他也没了,跑了有什么用,要能跑秋月白早就跑了。 “其实……”陆绯衣张了张嘴,想要把剩下的话说完。 “等一下。” 秋月白突然抬起手,那是一个示意停止的动作。 陆绯衣只好把话又吞进肚子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四周静悄悄的,但秋月白说:“……来了。” 陆绯衣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周围:“你小心点。” “嗯。”秋月白应了一声,“叫他们也小心点,按之前说的做。” “行。”陆绯衣将手上的缰绳递给他,去找最后面的郁文越了。 秋月白放慢了速度,等待陆绯衣回来。 路边那种翻新的湿润的泥土痕迹变多了,踩踏的痕迹也很明显,仿佛已经不打算隐藏什么了一样。 周围没有那种注视的感觉,很安静,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但又觉得自己很可能是想多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想太多反倒折磨自己。 等等。 秋月白脚步一顿,不太对。 这些湿润的痕迹比起踩踏更像是…… 更像是原本这里有什么东西,但是被人搬走或者挖走了一样。 他蹲下身,指尖轻捻泥土,又拨动了旁边茂密的草丛——一条蛇被惊扰从旁边飞快的爬过,那里有一块很平坦的湿润的土地,没有长草,还有蚯蚓在附近扭动。 这里原来有一块石头,只是被人搬走了。 ……什么情况下会搬走石头?这样做的用处是什么? 秋月白在思索。 良久,他突然想到什么。 ——陆绯衣怎么还没回来? 秋月白猛然站起身环顾四周,但附近已经变得白茫茫的一片,压根看不见人影。 人不见了。 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他的心“咯噔”一跳,仿佛有一队乐师在胸腔里打着编钟,一时间白毛汗都出来了。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才会在一瞬间消失? 秋月白手上还握着缰绳,两匹马不明情况的跺了跺脚,似乎在催促着他赶快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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