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且去吧。” — 三两杯薄酒当然是喝不倒梁承骁的,故作酒醉,一面是懒得跟魏王这样的蠢材周旋,另一面也是在等纪闻回来,向他禀报探得的消息。 厢门被推开时,他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本以为是纪闻进来了,刚要睁眼,就感觉脖颈一凉,视线往下一扫,却发现一把锃亮的匕首,正正当当抵在大动脉上。 “……” 梁承骁心神一凛,瞬间以为是刺客,正要往后肘击夺刀,还未动手就被对方察觉了意图,着力制住了手腕。 “别动,我不会伤害你。”那人在他背后道,嗓音冷质,如玉石坠盘。 也是这一下的交手,让梁承骁借余光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那是竟个眉眼极昳丽的美人,身形纤瘦高挑,姿容在他所见之人中亦属罕有,下半张脸叫面纱遮挡着,看不分明。 对方大概是刚从哪里匆忙脱身,衣衫狼狈散乱着,繁复的裙摆已经被匕首利索地割断了,仅余一层单薄的罩衣,要透不透地披在身上。 房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守着东宫侍卫,“她”是怎么进来的? 要害被制在他人手里,梁承骁挑了下眉梢,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走廊上一阵嘈杂,似乎是鸨母领着护卫,在一间间地推门搜找,姑娘的尖叫和被扰了兴致的客人的怒骂混杂在一起,吵闹不休。 “不在这里,接着找……” “那一间呢,有没有搜过?” “他一定还在楼里!不能让他跑出去……” 顶着梁承骁意味深长的视线,对方面不改色地将刀刃往近处抵了抵,在他脖颈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线。 雅间里的设施一应俱全,一道屏风之隔就放着一张黄梨木床,供客人随时使用。 眼看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美人的视线在屋子里梭巡了一圈,没找到其他躲藏的地方,最终礼貌地说了一句“冒犯”,手上却半点情面不留,拿刀挟持着他走向屏风后。 梁承骁:“……” 搜查的人找遍了这层楼的每个房间,均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走到雅间前,正想推门而入。守在门外的东宫侍卫立刻拦住他们,警惕地拔刀出了鞘。 紧跟在后一脸焦急的鸨母见势不好,赶忙挥着手绢挤进来,一边用眼神警告护卫不准得罪了贵客,又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向侍卫解释:“大人们见笑了,我们这楼里刚跑了个姑娘,正在到处找呢。” “没有大事我们是万万来不敢惊扰的,只是那姑娘烈性得很,要是躲在哪个地方,不小心冲撞了贵客也不好,您看……” 闻言,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了一阵,显然没料到眼下的状况。惊讶过后,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主意。 如果鸨母说的是真的,那肯定是主子的安全优先,但太子爷的脾性下边的人也是知道的,万一在紧要的时候被扰了兴致,估计头上长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踌躇再三后,为首的侍卫咬咬牙,拍板下了决定。他示意其他人在原地噤声,小心地折回门口,抬手叩了叩门,低声道:“殿下……” 话音还未落,就听“啪”地一记尖锐的瓷器碎裂声,像是有人把茶盏砸在了门上,碎片迸溅了满地。 梁承骁的嗓音低哑又短促:“滚!” “……” 侍卫立刻闭上了嘴,屁滚尿流地爬得离房门远远的。 — 梁承骁的心情确实相当不虞。 他堂堂晋太子,不说一直过得顺风顺水,也少有人敢忤逆意思,谁知头一回跟人滚上床竟是被拿匕首挟持着。 床帐落下后,视野顿时变得昏暗,趁那美人一瞬间的松懈,他忽然发难,劈手想打掉对方手上的武器,但对方的反应速度同样不慢,一记后仰避开后,雪白的刀锋果决地冲面门而来。 梁承骁敏捷偏头躲过,鬓边的发丝好险被削去一寸,伸手攥住他的手腕,趁对方被短暂掣肘的瞬间,后背猛地发力,翻身调转了上下位置,同时看准时机夺过匕首,用力向床外一掷。 下一秒,只听清脆地砰一声,匕首落地。 除去武器后,剩下的就是纯粹的肉搏了。 也不知这冷美人是个什么来历,即使没有刀刃,近身搏斗起来不落下风多少,甚至有种感受不到伤痛似的狠劲。梁承骁很是花了一些功夫,才将他按倒在床榻上,虎口扣上咽喉,极具威胁意味地收紧。 “谁派你来的?”他逼问道。 只凭这副百里挑一的身手,对方就绝不可能是什么青楼出逃的姑娘。凭空出现在这里,定然有其他目的。 背后是谁的手笔?魏王、燕王,还是……龙椅上那个人? 梁承骁的思维极速运转着,脸色也一点点变得沉冷。 即使脆弱的脖颈被握在他人手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送命,美人仍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是因为剧烈的运动,胸膛有些起伏。 “你想太多了。”对方冷冰冰地回复。 “……” 激烈打斗中难免有肢体接触,何况是在这样窄小的床榻间,近得彼此的呼吸都交错可闻。 在对方泛着幽幽梅香的发梢几次掠过鼻尖时,梁承骁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掠过一个念头——“她”的身形,是不是相较寻常女子有些太高了……但腰又那么细,感觉单手就能环得过来。 他的心头升起淡淡的疑窦,正要伸手揭去那层面纱。 然而事实证明,打架的时候还是不能想旁事,他只是一个分神的功夫,刚直起背就被对方抓准了时机,凶狠地一记绞摔,沉闷的“咚”一声后,两人双双砸在了床板上,引得帷帐荡起又飘飘忽忽地落下。 梁承骁生生用后背挨了这一下,反应不及叫对方抢占了先机,局势瞬间倒转。 为方便镇压反抗,美人跨坐在了他的腰上,单手牢牢剪住他的手腕。对方身上披的外衣本就单薄,又在打斗中撕毁了部分,只剩下要遮不遮的一层,从梁承骁的角度,几乎能自下而上看到衣衫下的风光。 梁承骁:“……” “我说过了。”美人看上去很是不解,“我只是想离开这里,你何必妨碍我。” 梁承骁嗤笑一声,莫名地转开了眼,心道要找借口也挑个没那么拙劣的。 面上讽刺道:“是我技不如人,请便吧。” 美人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还未张口,身子忽然一僵,表情也变得难以言喻起来,视线隐晦地一扫坐住的地方,含糊问:“……你?” “……” 用不着提醒,两人的身体就紧密贴合在一起,任何细微的反应都无处遁形,何况这种尴尬的位置。 梁承骁平时忙于政事,莫说有闲心思光顾花柳巷,日常游乐也甚少,当然不会知道倚红楼的酒里有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子爷的耳尖隐约冒了点绯色,脸颊青红交加了半晌,才蓦地一笑,回敬他道:“冒犯。” 对方唇角一抽,看起来用脸说了句脏话,稍稍直起身打算退离。 刚伸手撩起床帷,忽然耸了耸鼻尖,在他身上嗅到了什么气味似的,蹙起眉问:“你在服食阿红花?” 话音未落,又断然否定了自己:“不对,味道太重,你是把药抹在皮肤上了吧?” “……” 这个词就像是某种警醒,短暂怔忪一秒后,梁承骁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方才那些不合时宜的心思也散了个干净。 他慎重地审视着对方,心中甚至漫起几分冰冷的杀意,面上不经意问:“你知道阿红花?” “我为什么不知道……” 美人像是随口一答,等话茬接了一半,才突然一顿,脸上浮现出些茫然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对,我怎么会记得这个?” 梁承骁紧盯着他的表情,见他有一瞬的晃神,忽地伸手,揭去了他的面纱。 尽管美人的反应已经堪称迅速,半道截住了他的手腕,轻飘飘的一阵风后,面纱仍然晃晃悠悠落在了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均有片刻的怔愣。 梁承骁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须臾,嗓音略有些古怪:“……你是男子?” 三番五次地被冒犯,美人面上也带了些薄怒。他没兴趣关心梁承骁怎么想,拧了一下眉后,克制答:“这应当与你无关吧?” 刚才那些追兵已经离开,再停留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他暂时压下了心里的不虞,松开梁承骁下床,预备拾起地上的匕首,从窗户翻出去。 只是刚站稳当,忽然听得床帐里不轻不重的一声:“纪闻。” 闻声,他的心底霎时警报大作,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就被大力推开,数名腰佩长刀,凶神恶煞的侍卫迅速涌入,转瞬将所有的出口都堵了个严实。 “殿下,我在。” 为首的年轻男子匆匆绕过屏风,一见到他,表情仿佛猝然间被雷劈过,空白两秒后,慌忙把头低下了。 他:“…………” 不是,怎么有人不讲武德啊! 无路可退中,他恼火地抬眸回瞪,却见梁承骁揉着手腕,不徐不缓地掀开床帷走出。 没理会旁边盯着地面,丝毫不敢乱瞄的纪闻,太子爷冷声吩咐道:“孤看上他了,把他带回东宫。” 【作者有话说】 你小子,给你爽到了吧(摇头
第8章 南枝 梁承骁离府时并没有遮掩行踪的意思,第二日一早,太子在禁足期间寻花访柳的消息就传到了宫中,引得晋帝勃然大怒。早朝结束后,还将他喊去了御书房训斥。 纪闻在台阶下忧心如焚地等待了半晌,等到日上三竿,才看到殿门被点头哈腰的太监推开。一身绛色朝服的太子殿下脸色阴沉,大步如飞地走下白玉阶。 只看他表情,纪闻就知道这场谈话绝不会太平,匆忙迎上去,正要开口,却被他鬓边一道狭长还在渗血的伤痕唬了一跳:“殿下,您……” “无事。”梁承骁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只是叫碎瓷片划了一下。” 皇宫之内守卫重重,走两步就是伺候的内侍,能伤到梁承骁,旁人还不敢擅自处理的,除了龙椅上那位不作他想。 纪闻心中无奈又愤慨,面上强忍着不泄露其他情绪,劝道:“不知道伤口多深,您赶紧回府处理一下吧。” — 东宫离皇宫并不远,等回到居住的院落时,伤口已经自发止住了血。 常贵从看到贵体有损的太子爷起,就开始哭天抢地,一边叫嚷着让下人去喊太医,一边哭到快撅过去,被小太监搀扶着要亲自来伺候。 梁承骁让他吵得心烦,点了两个侍卫,抬着手脚把他扔出了院外。 等到世界清静了,纪闻才从瑟瑟发抖的内侍手上接过茶水,放在桌案上,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殿下,我已同魏王府的暗线对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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