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折只听见身旁的人‘嘿’了一声,扒拉开半垂在窗前的竹帘抬手掷了个什么东西出去,他动作太快,萧易折还没看清,那边儿的少年人就‘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他拎着裙摆转过身来,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被人擦了一抹胭脂,好在他长相讨喜,看上去不太像什么登徒浪子,反倒是像极了被轻薄了的小公子。 那少年本欲张口叫骂,余光一闪瞥见那颗砸中他的东西,顿时又喜笑颜开了,忙蹲下身去捡起来放在掌心擦了擦装进自己腰间的小布袋里,换了一副嘴脸。 “这东西砸在我身上,那可就是我的了,再要回去怕是不能够的。” 他声音清脆,人不多大嘴皮子倒是快得很,萧珏悄悄趴在萧易折身边与他咬耳朵,“这就是伴月居那说书人背后供稿之人,这小子滑的很,我叫掌柜把他哄出来可花了不少功夫呢。” “你找他做什么?”萧易折问。 萧珏哼哼了两句,不清不楚的,看着就是不大想说,但倘若萧易折继续追问,他这漏斗嘴巴估计也藏不住什么,不过萧易折一向不爱在这些方面同他计较,便好心放他一马。反正他早晚憋不住还是要说的。 被晾了这半天的少年估摸着是一直仰着脖子累了,又冲他们喊,“这位爷,您还扔吗?要是还扔我就站这儿让你砸,要是不扔了,那我可要去屋子里暖暖身了!” “我砸你还得抬手,不如你上来,我有的是银粒子给你。”萧珏扬声道。 那少年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抱着有钱白拿谁不拿的意志,三两步噔噔噔从阶梯上跑过来,推开门往屋里瞧了瞧就见着他们两个人,这才安心进来,还特别小心的合上门,拉了把椅子到距离他们稍远些的地方坐下,问,“真的给啊?” 萧珏挺了挺胸膛道:“那是自然,我堂堂宁王,一言九鼎。” “你是宁王?那个一人之下的八皇子?”少年慌里慌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身上金玉首饰掉了满地,他围着萧珏转了两圈,又瞅瞅旁边的萧易折,“你别不是在骗我吧,他才是宁王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没一个……” “你可不要乱说!”萧珏抱紧了身边人的胳膊,气势汹汹道,“这位是宁王妃!” 那少年果真大惊失色,接连后退几步,眼神中透露出戒备,“亏我方才还想着宁王殿下若真的如此慷慨赠银与我,我便高看你一眼,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萧易折好奇地出声问:“他是哪种人?” “我要走了!我不跟有家室的人说话。”少年面上气的涨红,眼瞅着就要跑路,萧珏这会儿也不拿他逗闷子了,打了个响指叫外头的下人将门合上,又拖了张椅子过来给萧易折坐着,自己趴在椅背上挥着手扇了扇风,说:“你这毛头小子,毛病还不少。” “你睁开眼睛看好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想囫囵个儿的走出去就给我老实点。”他这架势也就唬一唬外人,萧易折听着只觉得有趣儿,脸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这一幕在那少年看来可就变了味儿,那宁王凶神恶煞的,前头还坐个狐狸精似的人,笑的着实不怀好意。他气焰渐消,扁扁嘴靠到墙根处站着,只不过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显然没说什么好话。 “你叫叶十一?越北叶氏?”萧珏问。 “对啊!”叶十一翻了个白眼,只不过他现在涂脂抹粉的,怎么看都像个在娇嗔的小姑娘。 “参加殿试来的?” “那倒不是,逃家来的。”
第26章 白丁最近觉得这院子里有点吵。 好不容易宁王不来招惹主子,主子身子也见好了,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哪成想那宁王人虽不在,却安插了个顶顶烦人的小子在院里,就眼下,在院子里,隔着门扉都能听见那叶十一那张小嘴叭叭的在讲,也不怕主子听着累。 好容易听着里面没声儿了,白丁想着进去问问主子有什么地方需要伺候,刚迈了步子,就听见萧易折问叶十一,“说了这许久,你可累了?要不今日就到这吧?” 白丁连连点头,这时候识相点的下人就该起身告退了,可谁知那叶十一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竟端起桌上的杯子牛饮了一口茶,说:“不累,我收钱的。” “……”白丁好生气啊,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归根结底他是宁王的人,所以还是得把这仇记在宁王身上。 他转身没好气的退出屋子,外头阳光正好,斜斜的从檐下照过来,正洒在坐在门口矮凳上的写意身上。 小姑娘嘴里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调,手上忙着穿针引线,看上去惬意得很,不同他那般整日总有很多事值得烦闷。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丁凑过去,眼巴巴的问。 “在绣荷包呢。”写意倒没嫌他烦,乐呵呵把身后已经绣好的两只拿给他看,“这个兰花的送给兰香姐姐,荷花的送给菡萏姐姐……这只最大的还没绣好,不过当然是要送给我们王爷了!” 白丁没想到这小丫头看着粗枝大叶的,做起活儿来竟还有几分正经样子,只不过,他问,“为什么王爷这只绣了这么大个金元宝啊?” “哎呀!”写意脸上飘了抹红,“当然是希望王爷多赚些钱财,好给府里头的人多些添置了。” 白丁愈发觉得这小丫头不似面上看起来这般纯然了。 “在说什么呢?”萧易折在里间就听见这两人叽叽喳喳,正巧他听叶十一讲各地异闻稍有些倦了,便慢慢的走出来透透气。 见他出来,两人忙起身,萧易折不让他们搀着,他们便只好跟两块木桩似的站在那头。写意愣了片刻,莞尔道:“主子有所不知,每年揭完春榜的那天,除陛下会在宫中设宴宴请一甲外,晚上诸科举子都会在谡江与百姓举杯同饮,放灯祈福,每到这时候城里的姑娘们都会准备些亲手绣制的荷包赠给身边亲厚之人,长此以往也算是定制了。尽管今年春闱提前,但大家都说灯会照样举行,所以要赶忙准备起来了。” 萧易折还真是头回听说,他眼眸亮亮的,只是听写意口述,就似是已经看到了那样热闹的场景。 “真好,阿珏小时候定是很喜欢去凑这样的热闹吧?” 写意点点头道:“确是从未缺席的,王爷原先在京中有不少茶客酒友,他们可不会放过这际会。不过这些年来他们也甚少登门拜访,想是,今年也不来了吧。” 她似乎有些伤怀,但也只片刻,转眼又笑开了,说:“不来更好,王爷当然更想跟主子您在一块儿了,他们来了也是要被赶出去的。” 萧易折也叫她逗笑了,又想起宁王府门口那张被风吹日晒已然褪色的‘滚’字手谕,觉得这事儿萧珏也不是做不出来。 另一头萧珏也没闲着,他今日巡查考场,逮了几个行踪鬼祟之人,又去书局盯考卷誊录一事,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过了晌午才稍稍歇下来。赵棠宜跟他一块从宫里出来,看了一圈没见着宁王府的马车,便好心问他是否要捎他一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萧珏乐呵呵道,“不过我不回宁王府,你且绕个远,送我到温大人府上去吧。” 赵棠宜好就好在是个锯嘴葫芦,别人不说的事她也不会开口问,萧珏得了便宜也不觉羞赧,指挥着马夫走街串巷,一路到温府门口停下来。 他扣了门报上名号,很快就来了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擦着汗将他往里请,萧珏本来也不是为温大人来的,匆匆寒暄两句就单刀直入的问,“温二小姐可在府上?” “在在在,小女这会儿正在院子里与其他几位官家小姐折花,老夫这就差人去叫她过来。”温大人是书香世家,性子温吞,一碰上事就乱了阵脚,眼下已然忘记自己刚刚叫下人去煎茶煮水,此时此刻,这厅堂里并无旁人可差使。 冷汗唰的就沿着他额头淌下来了。 不过萧珏倒也不为难他,“没事儿,我自己去院里寻她就是了。” “啊啊啊,这这这……”温大人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萧珏已经跨出正厅门槛,随便在廊下抓了个扫洒下人问了路,转身往院子去了。 - 说是折花,其实也不过就是几个小姐妹带着茶点往院子里一坐,赏赏花聊聊天罢了。萧珏过去的时候她们正说到什么有趣儿的事上,婉转的笑声比枝头的鹂哥儿还好听。 温知仪是坐在正对着小拱门的主位上的,是以他刚进来就瞧见了,远远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问,“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与姐妹们一同喝茶?莫不是后悔没收我那簪花,专程前来讨要了?” 她话音还留了个尾巴,就另有一位小姐开口道:“王爷来的可不赶巧,我们方才还说起要在谡江放舟节那日赠花的事呢,您来的这样早,姐妹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这小姐刚说完,便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声,只不过里面真心实意的不大多,萧珏也明白这是拿他调笑来的,便只好苦笑着说,“各位姐姐们行行好,放我这一马吧,今年新科举子面相好的有许多,学识深厚的更是数不过来,我与姐妹们指条明路,来日谡江画舫上抛个彩球砸段好姻缘出来,也算是我功德一件。” “王爷这话我们可记下了。”几位小姐掩着唇笑得合不拢嘴,这会儿功夫那些个偏远世家的小姐瞧他也没那么生份了,忙招呼着萧珏混坐在她们中间一道品茶。 温知仪道:“既如此,王爷是做什么来的?” “哦,我竟差点忘了正事。”萧珏从袖中摸索半天,掏出只巴掌大的荷包来,“早听闻,温二小姐有双巧手,快快帮我看看这绣样还有没有哪里可以精进的?”
第27章 “哟,这针脚走线都很是不错,不知是出自哪家绣娘之手呀?”温知仪将那荷包举过眉,对着明媚日光细细观赏,两只胖鲤相携而游,神态灵动可爱,饶是她精于此道,也没能挑出什么要紧的缺处来。 萧珏摸了摸鼻子,道:“正是不才在下。” 这话一出口,方才那些还没怎么当回事儿的姐妹们便立刻围了过来,拿着荷包当个稀罕物件传着看了一个遍。 “王爷真是体贴细致,看样子我们姐妹也不必报什么侥幸心思,王爷那心上人可不是咱们比得了了。” 温知仪同她们打趣儿着笑骂了两句,又转儿对萧珏道:“姐妹们嘴上不把门,话却是没错的,王爷的手艺上佳,想来我也没什么可以指点的,只是不知道王爷想要的是什么样式?” “我想要……”萧珏想了想,说,“我想要些花心思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样式。” 众姐妹集思广益,你一言我一语的为他筹谋许久,最终还是温知仪提议,“我曾经随一位江南绣姑学过一种针法,名为翻金线,是将金线与银线交织着藏在普通绣线之下,待月色浸染后,便能看出粼粼波光,配王爷这对锦鲤,是极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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