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珏这回来可是找了很正经的借口,他道:“这不是有急事等着皇姐定夺么。此次考题皇姐意欲如何?是考实务策多些还是经义诗赋多些?亦或是经商农科?” 萧荆轻嗤了他一声,眼底倒是挂了点笑意,“竟如此上赶着做事,不像你。” “这不是趁早筹备,好叫皇姐赏我块好地方窝着,免得老在这王都待着,总有可忙的找上我,还给皇姐添堵。”萧珏嘿嘿的赔着笑说。 “虽然是聪明了一回,不过你怕是经人点拨,是不是那人与你说的?”萧荆问。 她问这话时经也没避着程弈,萧珏稍稍吃了一惊,琢磨着这程君的身份还需得在好生掂量掂量。 “他倒是没直说,不过我拿这事儿问他时,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又说起琼林宴,我便猜到七八分。” “不错。”萧荆叹了口气坐起身,拿起一旁朱笔在桌上的大庸疆域图上随手一圈,“这正是我的意思。” 萧珏看了一眼那地方,顿时笑成一朵喇叭花,躬身道:“那可真是多谢皇姐了!” 这二人分赃似的觉得好了地盘,一旁的程弈只微微笑着,也不晓得他是听还是没听着,不过萧荆没刻意叫他参与,他便也就安安静静站在那处。等收了笔,萧荆又正色道:“虽说地方已经定下,但还需你把这事做好了才行,今年取消经义科,只考策论,你这些日子多去茶楼酒肆等文士汇聚处探访,看看这些有胆量提前入京应试之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第24章 萧珏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除去每日雷打不动的送萧易折到自己后院的这小小一段路程外,两人几乎甚少见着面了,每每当萧珏趁夜色而归时,萧易折已经撑不住睡下了。他也有心想等等人回来说上几句话,但自己喝的药里有几味是助眠安神的,实在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第二日醒来时,萧珏必然是在的,那床榻宽敞,只睡他一人寒凉,可是萧易折自酣梦中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总是尚有余温。 如此过了五日左右,他能站立的时间愈发久了,也不再那样疲累,青琰又来过几次给他看诊,瞧那神情,应当是很满意他康复的速度,非常干脆的减了药材,着实是免去了他很多痛苦。 萧易折扶着芙蓉树粗壮的树干坐下,这树到了凋敝的时节,叶子摇摇晃晃的落了满地,因为他之前无意中提了一句,萧珏就没让下人们清扫,全都铺在地上,叫风吹着依偎成低矮小丘。 只小坐了片刻,他又站起身来沿着院中小径行走,动作幅度还是极慢极缓的,但好在已经能走出很远了,萧易折满心欢喜,禁不住疾走了几步,哪成想太过得意忘形,脚下一软险些跌进一旁的落叶堆里去。 他颇有些狼狈的爬起身来,却猛然发现萧珏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就坐在他身后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上,眼睛前面依旧用一块绸带做遮挡,嘴角弯着,似乎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或许是听见他脚步声停了,萧珏就从石头上跳下来,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向他张开手臂来,语调也轻快,似乎是等不及要将那个暖意融融的怀抱送给他了。 “哥哥!” 也就是这一刻了,萧易折心想,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分辨出那些心绪,他心动了。 萧珏揣着明白当糊涂,其实在骗他,眼前这薄薄的一块绸缎其实起到的作用不大,他什么都看得见,也不过就是提防着这样的情形发生,只不过他更晓得哥哥在坚持什么,所以只好咬着牙装作没看见罢了。还没等他再说些旁的什么来拨散这太过静谧的气氛,就见眼前覆过来一片阴影,唇畔传来一刹即分的触感叫他愣在原地,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问,“哥哥,刚刚那是什么?” 只听萧易折答道:“没什么,一片落叶吧。” 他没追问,只笑笑说,“竟是这样,我还以为有蝶飞过。” - 才用过午饭,萧珏就又跑没了影,问旁人也不晓得他在忙些什么。 这日子就像翻书似的过,一连又是好几日,这天写意披着件杏色的袄子从外头进来,乐呵呵的说:“主子,外头飘雪了。” 今年的雪也来的猝不及防,眼瞅着才刚入了冬月就上赶着来了。萧易折捧个手炉,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外头看了看,虽然是细雪,但已经清晰可辨了,只不过没多少气势,一落地就融成了水,还不及一场雨水来的凶。 “外头倒是不多冷,但是地上湿滑呢,要不咱们叫人给王爷捎个口信儿,就不出门了吧?”写意问。 白丁在旁边一个劲儿点着头,主子这腿脚才刚见好,要是磕了碰了,他多少是要与王爷拼一拼命的。 “这般小雪不碍事。”萧易折站起身来,白丁刚要伸手去扶,就被他挥手制止了,“再说整日关在这院子也太憋闷,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撬开你们王爷那张嘴,叫他再让我出去玩儿呢。” 写意一想也是,要是叫她整日里在王府待着不能上街去,一待就是月余,那她定然是早已疯魔了。于是便也不再劝,替萧易折穿上棉服大氅,撑了把伞送人去到马车上。 车夫一早就将马车内堂烘的干燥暖和,写意坐在门边与他闲话着,这车就驶起来,向江边而去。 这几日天气虽冷,但王都街巷里可比往常还要热闹许多,萧易折在马车里坐着都能听见带着各地口音的外乡人在交谈,他虽然没去王都之外的城镇,但多少凭借着与官话相似的语调猜个七八分,他们口中说的,似乎正是自己此行要去的地方。 萧珏说是安排了人来迎,自己却没出现,萧易折从马车上下来就瞧见那来接他的人,正是萧珏身旁那近卫长风。写意得了吩咐,跟在他身后一道登船。他们上的这船要比湖中其他船舫大上数倍,细细听去,每个隔间中都有悦耳丝竹声传来。 长风引着他们到了二层就带着写意告退。萧易折环顾四周,这里明显就要安静许多,整层唯有一间四处都悬挂着红绸珠帘的宽敞厅堂,他以为萧珏在里面等他,可近了内室也只嗅到熟悉的熏香萦绕,并未见人。 他正欲退出去,才刚一转身正撞上端着茶点过来的菡萏,这姑娘平时在王府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旁人看了只觉得端庄稳重,今日却穿了一身嵌着银饰的纱衣,她脚步轻易,腰身妩媚,只脸上神情还是像往常一般恭敬的。 “主子先进屋去换身轻便衣裳吧,外头是冷些,但咱们这儿可暖的很呢,船上烧的都是宫里赏下来的金丝碳。王爷那边……碰上点事还需耽搁一会儿。”菡萏说完,轻车熟路的绕进屋里,把手上东西在桌上铺陈开来,替他解下厚重的外袍。 萧易折好奇道:“菡萏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菡萏一笑,回道:“主子聪慧,应当晓得当年圣上赠了王爷一座花船画舫,就是我们脚下这座了。” “这画舫明面上做的是酒色生意,常常顺江河向西去,随意停靠,肆意歌舞,早些年是名冠大庸的风月场,实际上也只是假托着王爷的名义,暗地里为在外谋事的圣上转送钱粮之类的。您可别小瞧这它,这船下头的舱体可大着呢,火烧不透,刀枪不穿,不过现在已经僻成了隔间用来待客,算是回归本行了。”
第25章 他二人没多说几句话,萧珏就掀了帘子跑进来,带着一溜串儿的瑟瑟寒风,冻的他连跺了好几下脚驱寒。 菡萏适时告退,将这厅堂留给两人。 “方才菡萏姑娘还在与我吹嘘说这船上暖和的很,怎么到了你这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萧易折把手上刚斟满的热茶递给他,本意是叫他拿着暖手,哪成想萧珏竟自顾自的低下头就着他手将热茶一饮而尽,而后才舒开一口气,不像刚刚那破落的模样了。 “嗨,咱们这儿当然是好的,但我方才去下头那些小客船上转了一圈去寻人,可是冷的紧呢。”他闲适的往旁边儿软塌上一躺,脸上挂着些许得意之色,想来说是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萧易折正琢磨着询问一两句是什么人叫他如此大费周章,刚张了张口,声音就被骤然响起的一片喝彩声压了过去。他来时走的是一条盘桓在船体内侧的楼梯,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但却清晰地听到下层客舱里让酒和对诗的喧哗声。约摸是这段日子进京来的举子们都收到了消息,纷纷到此处来结交。 “今年来的不少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浑水摸鱼的也有不少,你听这里人声鼎沸,其中也有朝中书记官在里面推波助澜观察记录他们的言行,这便是第一试了。” 萧易折点点头,虽然不是什么正经法子,但眼下朝中是万万进不得品行低劣之人的,所以就算是用些手段也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歇了这片刻功夫,萧珏脸上又变得红润光鲜起来了,他打了个挺儿凑到萧易折身边来,抬手拉了拉垂在榻前的玉坠子,厅前的竹帘就被卷到上方,露出一片荡着白雾的江面。 江上隐约可见大小舟楫由近及远逐渐变成一豆,萧易折看着它们随波逐流,被烟波带去触不可及的地方。他听见萧珏问,“哥哥,要是有一天这座画舫能够载着我们离开王都去任何一个地方,你首先想要去哪儿?” “哪儿都好吧。”萧易折想了想,居然发现自己的愿望简单到可笑的地步了,只要离开这儿,去哪儿都好。 “说的也是,”萧珏却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只要是跟你在一块儿去哪儿都很好。” 他说的轻巧,似乎只是无意提及了这么一句。可萧易折虽说不敢保证现在对他的了解究竟是否浅薄了几分,但还是不会轻易觉得他只是信口而言,说不准他在开口前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有些人,明面上看着像是在同你商量,实际上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只等着你点个头罢了。要是不合他心意了,就撒娇耍赖,总归是要缠着你就范的。 萧易折自诩深谙此道。 - 今日出行不在萧珏计划之中的,因为青琰老在就抓着他念叨,说什么病人伤及根骨,寒风侵袭会加重他的痛苦云云,所以他老早就收购了大批的炭火囤积在王府里,打好了整个冬天都坐在这暖窖里的主意,生怕这人冷了。 却没成想提出要外出的人是萧易折,这可叫他犯起难来,他辗转反侧、宿昧不安,最终还是没舍得拒绝。 这可是哥哥住进王府来之后,头一次问他要求点儿什么呢。 不过说来也巧,今日他正要在这画舫上捉个人来玩玩儿,要是能合萧易折的眼缘,那就更是美事一桩了。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一阵小小的骚动声便将二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下层客舱的房门被人推开来,一个着黄衣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出来,看样子是个半大少年,头上却簪花戴玉的,衣裳也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短袍外头还套着身罗裙,实在是怪异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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