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大好了,还怀了身孕。” “那真是喜事,我应该去道贺才是。”他看了眼阿苍,后者马上会意:“我这就准备礼品。” 他又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去拜会二庄主,这样礼数才周全。二庄主还住在上善楼吗?” 阿雪道:“已经不住了。现在上善楼只是二奶奶住,二爷有时候会过去。” 阿雪口中的二爷和二奶奶指的就是宋世君和孟云珠,这是山庄下人们惯常的称呼。 然而王靖潇想的却是他们夫妻不和的事实。 “那二庄主搬哪儿去了?” “搬到碧水阁去了。” “碧水阁是哪儿?”王靖潇在天祉山庄度过了大半的少年时光,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是去年新建的。在西苑的西南角,重新开辟出一块地,引来山上的泉水,所以叫碧水阁。” 王靖潇颔首:“如此,我就先去碧水阁吧。” 3 廖夫人坐在一栋飞檐小楼的二层,看着窗外的雪景愁眉苦脸。 身后,一个宽袍广袖的男子默默为她揉捏肩膀。她舒服地向后靠在男子的怀里,握住肩上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是你这里好,安静。” “庄主已经过世了,夫人还有什么烦心事吗?”男子声线充满磁性,令人陶醉。 “自然是没有。” “那为何还眉头紧蹙?” 她转过身:“刚才江燃跟我说,灵堂布置在了观音堂。” “这……”男子失笑,描摹了精致眼线的眼尾微微上挑,“他莫不是故意的,借此来羞辱您。” 廖夫人叹气:“谁知道呢,他说是宋福提议的,还说只有这一处还算合适。” “那您同意了?” “我问琰儿的意思,他倒是不在意,我也就默许了。” 男子把她搂在怀里,双手钻进衣襟,爱抚白花花的胸脯,痴痴笑:“他就是有意见也没辙,总不能把他老爹的尸身一直放在外面不管。灵堂布置在观音堂,外面不知情的人只会说他安排稳妥,这是给他自己挣面子呢,哪里会管他的死鬼老爹合不合意。” 廖夫人由着他玩弄一阵,也把手搁到他身上游走,在隐秘地带打转,最后心满意足地推开他,将衣服整理好,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桃夭,你走吧。” 慕桃夭还沉浸在兴奋和欢愉之中,瞅不冷听到这句话如同掉进冰窟,全身一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廖夫人正色:“以前庄主对咱们的事睁一眼闭一眼,可现在他死了,我不得不为琰儿打算,他是要继承庄主之位的,我不能让西苑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有个行为不检点的娘。” “你以为我离开了,咱们俩的事就算没发生过?”慕桃夭手里抓着裤带,衣袍前襟大敞,头发散在脑后,显得失魂落魄。 “你走了,事情就会被人渐渐遗忘,你总在这儿,可不就是个活字招牌,时刻提醒山庄里所有人。” “可我不想走,我爱你,凭什么让我走,你刚才还说我这里安静呢。”慕桃夭急得跺脚,木屐把地板踏得当当响,“你不能这么对我!” 廖夫人无奈,拉起他的手:“我也舍不得,可还有什么办法呢,你我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活法不一样。” 慕桃夭颓丧地推开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停在一道纱幔旁,回眸一笑:“让我走也可以,但是……” 廖夫人道:“我会给你补偿,我在东郊有处宅院和十几亩田,是我的私产,都给送你,到时候你只需当个闲散地主,轻松度日。” 慕桃夭一把扯下纱幔,扔到地上,冷笑:“就这些吗,我陪了你那么长时间,最后就给我几块庄稼地?我在你身上撒种还不够多吗?” 廖夫人耐着性子道:“庄稼地怎么了,那是实打实的东西,十几亩田够你活一辈子。不过看在你费心播种的份上,就再加纹银五百两,这总够了吧。” 慕桃夭双手叉腰,凤眼一瞪,嗓音提高:“夫人打发叫花子吗,五百两够干什么,九月初你那宝贝儿子过生日,光请客吃饭就花去一千两。” “你不管账,不知道这些钱的去处。一次宴请顶到天也不过六百两银子,剩下的都是给各处经手人员的赏钱和给亲戚朋友的回礼。” “我不管那么多,五千两,我今儿个就下山。”慕桃夭叉开五指,头略微一扬。 廖夫人也来了气,说道:“真是狮子大开口。我身为当家主母一个月从账房也只能支出六十五两作月例,上哪儿给你找五千两去。” 慕桃夭呵呵一笑,捏了个兰花指,戳廖夫人的领口:“那就是夫人的事了,我就在这里等,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否则……”他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径自梳起头发来。 廖夫人怒道:“你这个白眼狼!当初你唱错戏词快被班主打死时,是我为你求情,还好心把你接到府上休养。你倒好,不仅勾引我让我做下失德之事,现在还敢威胁我。” 慕桃夭从镜子中看她:“别说得好像你是贞洁烈女,若不是看上我姿容美丽,你会好心为我说话?再者,分明是你先勾引我的,邀我赏花听我唱曲,哪一样不是你先提出来,我可没有上赶子去找你。” 廖夫人无奈,一甩手:“好吧,之前的事我们不提了,钱我会想办法,但你最好给嘴上安个把门的。” 慕桃夭又恢复了柔媚的姿态,一转身拉过廖夫人的手放到唇边,声音朦胧:“如此最好不过。”
第三章 日中 1 坐落在小花园旁边的汀兰阁是一座三层小楼,当年王氏兄妹就住在这里,一层起居,二、三层分别是王靖潇和妹妹王茹的卧房。 整座楼体结构错综复杂,楼层之间另有小夹层,以及众多犄角旮旯,一个房间连着另一个房间,如连环套似的,成为少年人绝佳的捉迷藏场所。 有一次嬉闹时,王靖潇突发奇想,藏在屏风之后的浴桶里,上面盖了一团脏衣服遮掩。王茹个子矮,上上下下找了很多回愣是没瞧见,拉着忏奴的手说哥哥丢了,急得不得了。 忏奴只当真不见了,吓得团团转,在汀兰阁跑上跑下五六遍,最后累得实在不行了,对王茹说:“你哥怕是让狼叼去当了晚餐,回不来了。” 王茹半信半疑:“你骗我的吧,园子里怎么会有狼?” “不骗你,是真的。上次就有条狼钻进来,叼走一个胖娃娃,把肚子啃出个大窟窿来。”忏奴用手在王茹肚子上比出一个大洞。 王茹当时只有六岁,以为王靖潇真的被狼吃掉,再也见不到,立时哇哇大哭,嘴里不停地喊哥哥。 王靖潇最看不得妹妹委屈落泪,立即从浴桶里跳出,跑过去安慰。王茹一看哥哥还在马上破涕为笑,抱住不撒手。 事后,王靖潇埋怨忏奴口无遮拦,忏奴却道:“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快就出来?” 王靖潇恍然大悟:“原来说那些话就是故意让我听去的,好让我自己主动现身。” 忏奴得意道:“还是我聪明吧。” 王靖潇却有些不高兴,觉得被骗了,相当没面子,于是扭头就到文公那里告状,刻意隐去了捉迷藏的环节,只道忏奴故意说坏话把王茹吓哭了。 第二天,忏奴整整一天都躲着他,不说一句话。 后来,他偶然听宋琰提起,文公把忏奴叫到明正堂用戒尺教训了一顿。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晚些时候找到忏奴,捧着红肿的掌心吹气,说道:“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告状了,你别不理我。” 忏奴把手缩回袖子里,望着窗外一轮明月:“我没生气。”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都跟江燃说话了,他上次还故意使坏绊倒你呢。” “只是事情多……” 王靖潇难过道:“有什么事我帮你,我这一天过得很难受,心里空空的,咱们还是好朋友吗?” 忏奴低下头,扯住王靖潇的袖子:“是我不好,不该把阿茹吓哭的。你不生气就好,我不说话是觉得你可能讨厌我了。” “从来没有过!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忏奴笑了:“真的吗?” “嗯!”王靖潇掏出一包蜜饯,从里面拣出一颗最大的蜜渍杏干喂到忏奴嘴里,“给你吃,吃了我的蜜饯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甜蜜的滋味浸润进心里,忏奴心情好起来,随手也挑了个大粒葡萄干喂给王靖潇,两人嘴里都鼓鼓囊囊的,对着彼此笑。 唉…… 王靖潇望着已经十多年的屏风叹气,木质的四扇竖窗有些显旧了,细细小小地摆在角落,全无记忆中那般高大。 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以至于忘记了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已长大。 四年前由于父亲病重,他在天祉山庄只住了七日便匆匆离去。临走时,文公送给他最上好的药材补品,让他服侍好父亲,并在来年时举家到天祉山庄作客过年。 然而他赶回到家时只见到了父亲的棺椁,而母亲则在三个月后也抑郁而终。 他接连料理后事,又处理家族事务,忙得昏天黑地,本想借着王茹出嫁再来天祉山庄一趟,终因琐事太多而未能成行。 而他这次来,不仅是为了当年的承诺,也不全是要探望出嫁的妹妹,最重要的是他要带忏奴离开。 离开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 出发前,他已经想好一套说辞,借口新开的制丝坊需要人指导,先把忏奴借过去几天,然后再做打算。这样的理由相信文公不会不同意。 然而现在,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必须找出事情真相,还忏奴清白,才能带人离开。这不仅是为了忏奴,也是为了宋、王两家的未来。如果他们执意私刑处置,他不会不管,到时候三代世交的情义会彻底断开,这对两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他真的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更何况王茹现在也算是宋家人了。 可要怎么才能救忏奴呢,他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每个人好像都藏着掖着点什么,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他换下被雪弄湿的夹衫,从衣柜里挑了件不太花哨的衣服穿上——这其实不太容易,他带来的衣服都很鲜艳喜庆。 他看着穿衣镜里的人,浅杏色的锦袍,白色镶玉腰封,下垂月白丝绦,似乎还少些什么。 少了那个人。 镜中渐渐幻化出个人影来,穿着一件崭新的绛紫薄衫,朝他笑。 他转身,外面春光灿烂。 忏奴和他并肩站着,笑道:“可算到春天了,暖和多了。” 他道:“你不喜欢冬天吗,冬天多好,云顶山雪大,可以打雪仗。” “可以打,但不能打。”忏奴噘嘴,“父亲管得严,不让在院子里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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