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鹤闲不太确定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庄寻的,毕竟从八岁的时候尚鹤闲就开始跟庄寻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待在一起,尚鹤闲早已经忘了到底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心动,只是从此开始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好。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庄寻之后,就仗着自己身体不好,时不时就在庄寻面前装装受了寒或者装装头疼,在庄寻忙前忙后照顾自己的时候,自私地多享受一会庄寻的关心和照料。尚鹤闲有时会想,自己要是跟一截木头这么天长地久地耗下去,木头也能爱上自己吧,偏偏庄寻比木头硬多了,最近才大概看出些苗头。 以前尚鹤闲会设想自己在临终前回忆自己的一生,童年是庄寻,青年是庄寻,中年是庄寻,老年是庄寻,自己躺在病榻上有气进没气出的时候,旁边端着药的也是庄寻。现在尚鹤闲不会这么想了,他已经占有了庄寻一生中非常重要的十年,日后若是有什么好机会,尚鹤闲还是想撵他走。 尚鹤闲皱起眉,一只手捂着脑袋,倒抽一口冷气。在浇花的庄寻瞥了尚鹤闲一眼,立刻丢下手上的东西跑过来:“又头疼了?是不是下马车的时候被凉风打了,我们回屋里去。” 回屋里坐下,尚鹤闲就看着庄寻点起香薰,轻烟从香炉中慢悠悠地飘出来,他抱着脑袋低着头,等庄寻过来给他揉脑袋。小时候头疼得厉害,庄寻自己去跟大夫学了怎么揉脑袋能缓解头痛,其实作用并不大,但是尚鹤闲还挺喜欢,于是一直没有告诉庄寻这玩意没用。长大了头疼的次数少了,程度也轻了很多,每次头疼基本上都是装的,就像现在,尚鹤闲把后脑勺靠在庄寻肚子上,庄寻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帮他揉着太阳穴,动作轻柔,力度也恰到好处,多年给尚鹤闲揉脑袋的经验让庄寻熟练得像是个老师傅,尚鹤闲感觉十分享受,整个人浑身都酥酥麻麻的,但是还是要皱着眉,假装还在疼。 “庄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想要什么东西?” 庄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又不是小时候拿着钱不知道怎么花,现在想要什么我自己能买,不过家里东西挺全的,我也没什么东西想要。怎么了?” “你生辰快到了,想送你点什么。” 庄寻笑起来,低头看看尚鹤闲,此时的小少爷正微仰着头,样子十分享受,庄寻感觉是自己的手艺更好了,还有些得意,闲聊的语气也愉快不少:“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那今年你生辰我们去黎阳镇玩怎么样?立夏他们那里有花市,有十日集,晚上还会放烟花。” “怎么听上去都是你感兴趣的,到底是谁生辰啊?” “去不去?” “去,这还能不去?我们小少爷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尚鹤闲咯咯笑着,把庄寻的手拉住:“那你可以提前开始收拾东西了。” ----
第五章 赫连玦正在书房内练字,他写字漂亮,笔记清秀却有力,看着十分舒服,因这一手好字,赫连玦自小就被大人夸赞。只是听说自己写字好看,皇弟赫连琮也开始练字,也写得不错,被父皇夸过,那之后赫连玦反而不那么认真写字了。 赫连琮从小就这样,不管自己在哪一方面做得好,他就一定要追上来,做得比自己更好,然后得到他想要的夸奖和赏赐。赫连玦会觉得不舒服,但是从来不说什么。赫连玦觉得这很正常,那毕竟是他的弟弟,弟弟会渴望拥有兄长已有的一切,好像那是他生而应得,无论是一句夸奖,一点赏赐,还是父皇的宠爱,甚至太子之位,都该从兄长那里夺过去,护在怀里,成为属于他的东西。 可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兄弟都如此。想到这里,赫连玦的手一顿,写不下去了。 他正要洗笔,忽然有人敲门,门外传讯,说二皇子来到,已在观风亭等着了。 赫连玦收起自己写的东西扔在一边,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推门去观风亭。 赫连琮见皇兄来了,立刻站起来行礼:“皇兄,我这么不请自来,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我也无事可做,刚好你来了,也有人聊聊天。”赫连玦坐下,看着桌上的荔枝,“皇弟还给我带了礼物?” “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母妃爱吃,于是我那里也常有,这种荔枝据说是与往日吃的不同,有桂花味,我便带来些让皇兄也尝尝。” 兄弟二人互相客套着,闲聊几句之后,赫连琮终于进入了正题:“皇兄,最近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父皇处处留情,有个私生子我觉得很正常,但是这种事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吧。” 知道他想说什么,赫连玦没有接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日在尚府,尚鹤闲那句话,总归不是无心,既然连他尚鹤闲都知道了,我看他高伯远根本没打算藏着掖着。” 赫连玦看看自己的弟弟,神情一如往常:“当日尚鹤闲喝得也多了,说错句话,算不得什么凭据吧。” 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最让赫连琮反感,他皱起眉头,向着赫连玦压低了身子:“酒后才是真言啊我的好皇兄,要是他尚鹤闲真是无心之言,那不更说明平日里可能就是这么喊他,在酒桌上才不小心吐露的吗?更何况尚鹤闲的酒量我们在致远堂也是见识过的,那小子十二岁就敢跟教书先生叫板赛酒,区区五杯,他当真能醉了不成?” “那依你的意思?” 赫连琮笑了:“看皇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做弟弟的也就不多嘴了。这荔枝皇兄若是吃得好,我再派人送来些,我是不爱吃这些甜东西,但是没办法,母妃疼爱我。” 赫连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礼貌平和地送走了弟弟。 赫连玦十四岁那年母后病逝,皇帝怕他伤心过度,便将他和赫连琮一起送去了致远堂读书,这番确实人赫连玦认识了不少有意思的人,也让赫连琮知道了到底什么东西能触怒他那温和有礼的皇兄。他不断地在皇兄面前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提醒对方,有的人虽然得了父皇的疼爱和包容,但是是个连妈都没有的可怜虫。 “兰台。” 侍卫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来:“殿下。” “这些荔枝你拿去吃吧。连盘子一起拿走,别让我再看见。” 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兰台迅速收走了那一盘荔枝,桌子上重新摆了其他水果,赫连玦就静静坐在观风亭里吹着风,不知道在想什么。兰台站在赫连玦身后,天色渐晚,风又大了,虽然不冷,但兰台还是微微挪了一步,站在风口给他挡风。 “兰台,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想要个季子康那样的弟弟?偶尔我也会想,要是我不是生在帝王家,或许我的弟弟也是那样任性调皮,但是会把雪花酪带过半个城,献宝似的拿出来,可天热,雪花酪早就化成了一碗糖水,他对着那碗嚎啕大哭。最不济像尚鹤闲那样,拉着他哥哥满处乱转,见到人就说这是我大哥,我大哥很厉害。那种骄傲是装不出来的,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尚海辰。你弟弟也很好,乖巧懂事,我都很羡慕。说到底,出身皇家,我还想要什么兄弟情义,我都觉得自己天真又奢侈。本来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该有,可又忍不住看着他人觉得羡慕。” 兰台低下头。 “我们回屋吧。”赫连玦站起来。 跟在赫连玦身后,兰台走得有几分犹豫,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家殿下那么冷静,那么平和,好像天下的事在他心里不会泛起一丝波澜,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乱了分寸。今天,殿下第一次说了他的心里话,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一下子缩短了,兰台感觉现在的殿下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让他忍不住想说些不该说的话来,他快走两步,靠得近了些,最终还是慢下来,兰台最终什么也没说。 尚鹤闲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今天是出来的第二天了,估计明天就能到黎阳镇,待在马车里的时间也挺无聊,庄寻也是这么感觉的,不然他不会一上马车就睡。平时都是尚鹤闲先睡,他很少能看见庄寻睡觉的样子,这小子睡着了的样子比醒着累多了,眉头皱着,眼睛紧闭,一看就不是很开心。尚鹤闲伸手捏捏庄寻的脸,庄寻睁开眼睛:“嗯?怎么了?” “没什么事,你要是坐着睡不舒服可以躺下。” 庄寻皱起眉,马车里面只有坐着的地方,怎么躺?好像是明白庄寻在想什么,尚鹤闲笑着拍拍自己的腿。庄寻更疑惑了,他小心地躺下,枕着尚鹤闲的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这显然不是个好枕头,但是他也不想起来,他闭上眼睛,能感觉到尚鹤闲在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庄寻放松下来。 正在庄寻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尚鹤闲开始轻轻揉捏庄寻的耳朵,庄寻立刻就清醒了,他慌忙爬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尚鹤闲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人的脑袋就这么重重撞在一起。各自抱着头喊痛,庄寻道歉的话说得飞快,逃也似的掀开帘子去车夫旁边坐下,没有让尚鹤闲注意到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 马车里的尚鹤闲揉着被撞痛的脑袋,庄寻跑得也太快了,尚鹤闲吓跑了唯一能跟他说话的人,现在只好自己在马车车厢里孤独又寂寞地等待着。天一旦快黑了,车夫就会沿途找好一些的客栈停下来休息,第二天早上吃饱喝足再继续赶路。颠簸三日,总算赶到了黎阳镇。距离立夏还有几天,黎阳镇已经热闹起来了,选了一家干净的客栈放下东西之后,尚鹤闲立刻拉着庄寻出来乱逛。 春末的风暖了许多,吹在脸上十分舒爽,尚鹤闲大步在前面走着,对每一个摊子上的东西都很好奇。这边有的东西都城也有,不知道他都在新鲜些什么,没多久就买了一堆东西,庄寻在他后面提着两兜点心和蒸糕,剑柄上挂着几个祈福的小荷包,怀里揣着一份烤糖,手里还举着几根糖葫芦和冰糖山药豆,正想劝尚鹤闲别买了,尚鹤闲又在一个泥人小摊前面停下,对着摊子上的泥人仔细端详起来:“这位老师傅捏的泥人倒是比我先前见到的都精细,好厉害的手艺,若不是只有这么一点点大,说是活的我也信。” 被他这么一说,捏泥人的老师傅咧开嘴巴乐了:“小公子好一张甜嘴啊,老头我没别的本事,就会这么一出,小公子既然不嫌弃,我就给您捏个泥人,不知道小公子想要个什么样式的?” 尚鹤闲把一边站着的庄寻拉到自己身边:“那就麻烦师傅给我俩捏对泥人了,价钱好说。” 老人一点头:“二位先去旁的地方逛逛,两刻钟之后来取便是。” 尚鹤闲于是便谢过老人,继续去闲逛,庄寻跟在后面越走越慢,尚鹤闲伸手没捞到人,这才回头看看:“庄寻?是走累了还是拿的东西太多了,我提一点?” 庄寻摇摇头:“我能拿得过来。只是你这样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大手大脚的花钱,还是有些太招摇了,外面不比都城,我怕多生事端,不然还是先回客栈,把东西放下再出来拿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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