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南星思索了片刻,低低道:“单纯从脉象来看,将军确实是厥脱不假,不过症状,又有些蹊跷。” 话音刚落,忽听将军府有人来报:“太医院院判王同川门外求见。” 周祺煜冷哼一声:“他来得还真是时候。” “应该是来送药的。”方世涵道:用不用让郁大夫回避一下?” “不用。”周祺煜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给南星:“既是同行,当面切磋一下,没什么不好。” 下一刻,只见一个瘦小干枯的中年人,拎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药箱,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卑职王同川拜见庆王殿下、少将军。” 方世涵见他就烦,胡乱挥了挥手道:“免礼。” 王同川谄媚道:“下官来为将军大人送药。”一抬眼,正看到立在一旁的南星,问道:“这位是?” 还未等南星开口,周祺煜抢先说道:“这是本王从冀州请来的郁大夫,专程来为王大人分忧解难。” 王同川尴尬地笑了笑——庆王这话,分明是在含沙射影指摘自己救治无方,他迁怒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南星,言不由衷道:“郁大夫年纪轻轻,却是青出于蓝,不知有何赐教?” 南星无意与他客套,直言道:“赐教不敢当,在下只是想请教大人对于将军病情的判断。” 王同川一本正经地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说道:“将军神智不清,心气衰微,气血逆乱,脉沉细而无力,这是典型的厥脱之证。” 南星点了点头:“敢问大人的治疗之法?” 王同川心里冷哼一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竟然登鼻子上脸搞起盘问来了。不过谁让人家有庆王爷撑腰,自己就算怒发冲冠,也得勉强忍着,于是耐着性子道:“厥脱自然要救逆固脱,郁大夫有何疑问吗?” 南星:“我只是疑惑,将军大人缘何病重至此?” 王同川:“自然是方将军日理万机,积劳成疾所致。” “可大人不觉得此病发展地过于突然吗?” “郁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星开门见山道:“厥脱固然有多种诱因,在下认为,将军的病恐怕由外因所致。” 方世涵听得一头雾水:“先生所谓的外因是?” “被人下毒!” 南星一句话激起千层浪,说得王同川心中一惊:“郁大夫,口说无凭,说话要有证据。若是下毒,必然会有毒源,我倒是想请教一下,方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南星:“目前无法判断。” 王同川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郁大夫为何一口咬定将军是被人下毒呢?” 南星反问:“王大人又怎能断定将军不是被人下毒呢?” 竟然叫起板了! 王同川压下吹胡子瞪眼的火气,说道:“将军府向来铜墙铁壁,若是真有人胆敢下毒,怎会查不出痕迹呢?郁大夫深思熟虑固然是好事,可若是想过了头,小心走火入魔呀!” 方世涵叹了口气道:“全府上下刚刚彻查过一遍,确实未在这几日的饭菜中发现下毒的痕迹。” “少将军,”南星问道:“您方才和我说,将军他是昨日一早突发不适的,对吗?” 方世涵点头道:“前一夜我去找爹问安时,他还好好的。” “这就对了 。”南星说完,走到方进中的床头,随手拿起案上的香炉,闻了闻,说道:“方才进来时,我就觉得味道有些奇怪,想来想去,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 王同川蓦地一惊,几个箭步冲过去,将那香炉接到手中,闻过之后,顿时结吧起来:“这……这……” 南星:“王大人博学广识,怎会闻不出来,这是夹竹桃的味道,虽然已经烧成了灰烬,可还是有痕迹的,不是吗?”
第二十六章 小姐 “夹竹桃?”方世涵不明所以,“这东西有毒吗?” 南星解释道:“少将军有所不知,夹竹桃叶看似普通,却内含剧毒,即便被焚烧成烟,也能致人昏迷。看来下毒之人十分高明,剂量把控得不多不少,既下了毒,又很难露出马脚。” “来人!”久未开口的周祺煜脸色阴沉得可怕:“就算把将军府的房顶掀翻,也得把下毒之人给我查出来!”说完,他偏头看向王同川,冷冷道:“王大人,您方才说口说无凭要有证据,不知眼下这个证据,您满意否?” 庆王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带着寒气一般,瞬间将王院判冻了个对穿:“殿……殿下说笑了,都怪卑职愚钝,险些酿成大祸。” 周祺煜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但愿王大人是无心之举。” 只听“扑通”一声,王同川直接五体投地道:“卑……卑职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陷害方将军啊,还请殿下、少将军明察!” “王大人这是何苦,”周祺煜道:“谁也没说将军是你害的,哦对了!”他话锋一转:“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院判李大人已经举荐郁大夫入职太医院,日后还请王大人多加照拂,毕竟有个人帮着分忧解难,还能少犯点错,不是吗?” 王同川点头如捣蒜道:“王爷放心,那是自然,郁大夫入职的事包在老夫身上……” 找到了病因,就能对症下药,眼看着方进中病入膏肓,南星一刻也不敢耽搁,先是想方设法为将军解毒,又施针护住对方心脉,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算是堪堪保下人的性命,可即便这样,也不意味着就能高枕无忧,眼下人事已尽,结果如何,只能听从天命了。 王同川顿时气势全无,蔫巴巴地成了一只缩脖鸡,战战兢兢地跟在南星后面打起了下手。 他堂堂太医院院判,如今被挤兑成了小跟班,传出去不得让同僚笑掉大牙——可眼下这种情况,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劳什子的面子,留着这张老脸,当饭吃吗? 忙忙叨叨地告一段落,又是月上柳梢时,方将军仍在昏迷,南星自然走不开,便被方世涵留宿在了将军府。 他头重脚轻地走出房门,打算到院子里透透气去,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一天天过得跟打仗似得,光顾着劳心费力了,再这么下去,能不能坚持到寿终正寝都是个问题。 他长长吁了口气,打算先回客房睡个昏天黑地,甫一转身,正对上周祺煜那张欠奉似的脸。 “……” 此时的庆爷殿下,重新换上一件窄袖云袍,满身的贵气逼人。这种高高在上的权贵,想必连属相也要异于常人——他大概天生属猫,经常神出鬼没,来去悄无声息,南星在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吓个半死之后,终于练就一身山崩不惊的本事,并且十分善解人意得想,周祺煜过得也很辛苦吧,特别是这两天,方将军被人下毒,至今生死未卜,他这个做义子的自然寝食难安,糟心劳神的事堆积如山,也难怪今天一天都没有抽出空来和自己搭话,现在跑来是有话要说吗? 就在南星自作多情地以为,庆王爷要屈尊降贵地感谢他鼎力相救时,却听对面的周祺煜慢吞吞开口道:“你是怎么猜出香炉有毒的?难不成拿我练过手?” 南星:“……” 真想一口“呸”死他! 好心当成驴肝肺,全都喂了狗! 南星赌气道:“我天天处心积虑地熏死你,殿下竟还能顽强苟活于世,真是让人拍案惊奇!” 周祺煜才不往心里去,话锋一转道:“今天辛苦你了……救我义父。” 南星:“……” 庆亲王把话说得起承转合,简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活生生地让南星没了脾气,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道:“下毒之人,找到了吗?” 周祺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冷冷道:“是义父身边一个侍从,已经服毒自尽。” 南星心下一沉,下毒的人自己服毒死了,追查背后主使的那条线自然也就断了。他从对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隐约看出了一丝黯然伤神,于是又不争气地感同身受起来——贵为王爷又能怎样,耳濡目染的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真是想想都心酸。 “对了!”南星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还没吃药呢吧?” 周祺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张嘴胡扯道:“来之前吃了一个月的量,不劳郁大夫费心。” 庆亲王仗着面瘫,打磨出了一脸独门绝技——无论多么混账的话,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都好像和真的一样。 可这是哪门子的胡说八道! 南星正想要无情拆穿,忽听不远处有人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郁哥哥”,下意识地以为在叫自己,心道连盈盈来将军府做什么?却见对面款款走来一位陌生少女,这才恍然大悟,此“煜哥哥”非彼“郁哥哥”,她叫的分明是周祺煜。 那少女身穿一件淡粉色襦裙,长得国色天姿,眉眼与方世涵有着几分相似,想必应是方进中的千金,少将军的亲生胞妹。 她似乎与庆亲王亲近的很,说话都带着娇嗔:“黑灯瞎火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祺煜那张寒冬腊月的脸,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可眼下对着面前这位少女,竟破天荒地现出了几分温柔:“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少女嗔怪道:“哥哥一走几个月,连音信都没有,我写给你的信,你为何不回?” “忙,没顾上。”周祺煜简短道。 “借口!”少女很是埋怨:“要不是爹爹这次病重,你八成还乐不思蜀呢。” 少女说完,抬眼扫了扫旁边的南星,好奇道:“这位是谁?” 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南星猝不及防地回过神,不知所措道:“一介布衣,不足小姐挂齿。” 周祺煜:“这是为义父诊病的郁先生。” 少女“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南星,说道:“方才哥哥还提起你,我原本以为是个白胡子老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不管怎样,只要你能把爹爹治好,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要钱要物随便你,我和煜哥哥都不会亏待你的!” 这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南星正琢磨该怎么回话,又听周祺煜道:“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少女撒娇似地瞪了他一眼:“叫哥哥吃饭!眼下爹的病有了转机,你总能吃下去了吧?” 说完,她一把扯过周祺煜的胳膊揽在在怀里:“别磨蹭了,快走吧。” 周祺煜十分绅士地没有拒绝,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南星一眼。 南星觉得自己的存在纯属多余,连忙识趣地摆了摆手:“两位吃好,我先回房去了。”说完,胡乱抱了个拳,逃荒似地先行告退了。 他一溜烟地跑回房间,深感莫名其妙——自己一没偷,二没抢,怎么搞得和做错了事一样? 南星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来。自从今早起床,先是一路奔波,后又闷头治病,一整天竟然粒米未进,不禁想起小姐刚才的那句“要钱要物随便你”,结果连顿饭都没有,将军府的“亏待不了”还真是不同寻常。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4 首页 上一页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