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饶是林宥赦那么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用力缩回手,克制着没有发火,淡淡道:“红狐狸大王的长相自然是一等一得好,只是林某一介莽夫,不懂欣赏,希望大王你不要再跟林某开这样的玩笑了。” 说这话时,他神情平静,眼神淡漠,刻意压制的平静表象之下,却隐隐地透出一丝锋利无比的慑人光芒,犹如宝刀出鞘,恶龙眨开眼睛,转瞬即逝。 祁云岚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赦哥生气的样子,怎么那么吓人? 红狐狸却是浑然不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黑熊忍无可忍,再次打断,“什么狗屎脑子,正事!正事!” 红狐狸不耐烦,拢起衣襟,“知道了,知道了。” 药人偷袭之时,红狐狸与药人交手,不慎受伤,但他神经太粗,没有立刻发现,直到断剑山庄的弟子三催四请地拉他去洗澡,替他搓澡的人细心地指出,他才恍然,好巧不巧,黑熊也在回到住处后发现自己受伤的事情,于是二人结伴,来找祁云岚讨要解药。 “可是云岚的解药已经交给段庄主了啊。”祁云承道,心想叫你浪,叫你到处发骚,报应来了吧,白跑一趟了吧。 “嗯。”祁云岚没有发现自家二哥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名为幸灾乐祸的笑意,佐证他的话,点头道:“那些人不是不待见我吗,我又懒得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就把药交给老庄主啦,反正大家都住在庄子里,让他派人发药也方便嘛,咦,他们没给你们送药吗?” 自然是没有的,不然二人也不用大半夜的过来找他了。 林宥赦适时地插话,他道:“大约是忙中生乱,他们统计漏了……我这就去找老庄主,让他尽快把药给你们补上。”说着他起身,却被祁云岚叫住,“老庄主那么大年纪了,恐怕早就睡下了,你就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休息了,我这儿还有几颗,以备不时之需的,喏,给你们。” 吃了药,红狐狸还舍不得走,坐在林宥赦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话,但是说实话,他说的那些话,让人有点不忍细听,这时候,严风俞拍了拍祁云岚后腰,对他道:“饿了吧,弄点吃的去。” 祁云岚求之不得,立刻站起,祁云承也想去,被黑熊拉住喝酒,于是严风俞和祁云岚一起单独出去。 出了院门,这回祁云岚不迷路了,牵着严风俞的手,轻车熟路地摸去厨房。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什么,鸭肉、鹿肉、五香牛肉……随便拿了一些,把食盒装得满满当当,原路折返,还没到院中,听见一阵喧哗,走进去,见几十上百个火把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他们回来了!”有人看见了他们,立刻高声喊道,下一刻,好像黄鼠狼钻进鸡窝里,喧哗的人群一下子爆发惊天动地、此起彼伏的怒吼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第159章 武林大会(十)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片嘈杂之中,祁云岚一脸茫然地看向严风俞,严风俞也是迷惑得很,同他对视着。 这时,一位老者在仆人的搀扶之下从人群中走出来,段老庄主朝他二人拱了拱手,缓缓开口道道:“首先,段某要替诸位武林同道,感谢翁小少侠的赐药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段庄主不必放在心上。”祁云岚一头雾水,拱手,还礼。 “接下来,段某就要替各位武林同道来问一问,”紧接着,段庄主就话锋一转,声音也沉了下来,“我们同净月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同翁小少侠你更加是连面都没有见过,既如此,翁小少侠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祁云岚懵了,“什么赶尽杀绝?谁对你们赶紧赶尽杀绝了?这话从何说起?” “药人偷袭使我各大门派精锐死伤无数,在那之后,翁小少侠你又以解药之名送来致死的毒药,这不是赶尽杀绝是什么?”段老庄主厉声道。 祁云岚愣住了,“毒药?什么毒药?” “铁证如山,他竟还敢抵赖!” “我刚才就说了,对于这样的居心叵测之辈,我们就不应该跟他谈什么道理,以我之见,我们就应该直接把他们抓起来,再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了不交代!” “就是!老庄主此举未免太过妇人之仁!他催使药人偷袭,又送来毒药之时,可没对我们心慈手软!”…… 怒喊声与谩骂声不绝于耳,祁云岚听着听着,逐渐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自己将解药交出去之后,老庄主一刻不耽搁,立刻着人将药送至各处院落。 各门派收到解药后万分振奋,除了让送药之人转达对段庄主的感激之情外,也让他们转达对那位赠药小兄弟的歉疚之情:抱歉之前误会了他,还对他恶语相向。 直到这一刻,事情还在正轨上,但在各门派受伤的弟子服下解药之后,事情便急转直下了:半个时辰之内,无一例外的,所有吃了药的人都出现手脚发凉,脸发紫,鲜血狂吐不止的症状,紧接着他们便失去了意识,目前性命已经危在旦夕。 “怎么会这样?”祁云岚难以置信,那明明就是解药,怎么会变成毒药,“你们请了大夫没有?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大夫自然是请了的,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段庄主就派人将十里八乡内所有的郎中都请了过来,而那些郎中在诊断之后,也都指出,所谓的傀儡蛊解药根本不是解药,它里面装的,其实是剧毒的蛊虫——五毒蛊。 中原人虽大都对蛊虫没什么研究,但是五毒蛊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几乎没人没有听过,于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众人纷纷色变,大呼上当。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要解释的?”老庄主沉声道。 五毒蛊能够克制傀儡蛊,而被削弱毒性的五毒蛊能够克制傀儡蛊的幼虫和虫卵,却不伤人性命。 这是沈郁经过多次试验之后发现的规律。 祁云岚有意这样同众人解释,但是很快地,他就意识到,在他面前站着的人,他们是一群对蛊虫一知半解,却对远离中原的净月湖,或多或少地抱有一些敌意之人。 ——他们听见蛊虫、听见净月湖,脑海里浮现的,只有那些令人色变的江湖传闻。 他们无法理解沈郁所做的事情,更加不会理会他的解释。 在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清楚如果这些人一哄而上,自己与严风俞可能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之时,祁云岚情不自禁地慌乱起来。 ——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兜头袭来,几乎将他淹没,漫天的火光好似喷溅的血花定格成的画面,跳跃着、挪动着,令他情不自禁想起八年前那个被血色充斥的夜晚,这一刻,他好像再次回到了西峡山,回到梅山山庄,面对着一地残骸,满院尸首……祁云岚的额头渐渐渗出细汗,手指难以察觉地轻轻颤抖,这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 祁云岚一怔,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就见严风俞仍是那样站着,一副风轻云淡、漫不经心、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他侧脸线条冷硬,好似万年冰封的山,即使被无数火光映照着,也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只在与自己对视时,现出一丝融融的暖意——此刻他神情平静,眼神冷淡,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眼见不是一群拿刀拿枪随时要取二人性命的江湖人士,而是一群只会叽叽喳喳乱叫随手就能捏死的小麻雀一样。 于是祁云岚也镇定下来,他那无比灵活的大脑也飞快地运转起来,很快发现疑点。 “这里可有天元派的弟子,庄伟元掌门可在此处?”祁云岚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回应他的,是不间断的咒骂声。 很显然,庄伟元与他门下的弟子都不在此处。 段老庄主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冷下脸道:“翁小少侠这是何意?怀疑我断剑山庄调换了你的药?” 庄伟元服下的药是祁云岚亲手递给他的,除了庄伟元之外,祁云承、林宥赦也都服下了那药,如果他们都没事,那就只能说明,断剑山庄分发到各门派的药被人调换了。 “断剑山庄怎么了?不能怀疑吗?”人群中有一人高声道,祁云承奋力挤开众人,朝祁云岚的方向走过来,“流风堂饭食被人下药,虽然药量不多,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着实拖延了救援速度,下药之人是谁还没查清,断剑山庄这就着急撇清干系了?” 祁云岚不想他也被牵连进来,忙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和进来!” 祁云承瞪他一眼,“你是我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事我还就是管定了,你们谁要是想跟他动手,就是跟我青城派作对,我祁云承第一个不同意!” 说话间,林宥赦同红狐狸、黑熊一起,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三人佐证祁云岚的话,言明自己也吃了解药,并没有出现上述症状。 林宥赦朝段庄主拱了拱手,一副君子如玉,端庄得体的模样,温声道:“段庄主,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晚辈同翁岚乃是旧识,清楚他的为人,翁岚绝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辈,况且那药我也吃了,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老庄主您还是再查一查,兴许能借着这个机会,将先前那内鬼揪出来也说不定。” 段老庄主同莫不为是故交,看着林宥赦长大,对他颇有好感,闻言面色稍缓,沉吟片刻后,老庄主沉声道:“不瞒你说,就是因为担心有内鬼偷偷在解药中做手脚,所以这回前去各院送药之人,都是我的心腹之人,解药绝不会被调包。” 段老庄主德高望重,他既断言了解药不会被调包,那就绝对不会出现调包解药的情况。 他的话也很快得到在场众人的认可,问题的矛头再次指向严祁二人。 林宥赦皱起眉头,祁云岚百口莫辩,这时候,天机阁阁主秋玉仁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 秋玉仁神情平静,目光冷淡,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噤声,然后他开口,说得却是毫不相关的事情。 “元武十四年,太祖皇帝薨,皇太子即位,号文帝,三年后,文帝暴毙于寝宫之中,彼时,封地远在西域边陲之地的裕王恰好进京述职。 “文帝暴毙,小太子尚在襁褓之中,朝政无人管理,文帝又没有其他子嗣,于是在一众大臣的力推之下,裕王顺理成章地登基即位。” “这我们都知道啊,”很快有人高声道:“但这跟我们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是啊,秋阁主,这跟我们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嗐,跟他们这些文人打交道就是费劲,好好一句话他们能七拐八绕给你绕得晕头转向。”…… “你们瞎吵吵什么,听秋阁主继续讲。” 于是秋玉仁继续说了,他道:“关于文帝暴毙的原因,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各种说法,有人说他勤勉朝政,以至于心力交瘁而亡,也有人说他被自己宠信的美人毒死,还有人说他偏爱文臣,轻视武将,以至于被刺死的……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有一种说法,起初取信度颇高,而在裕王登基之后,这种说法就慢慢地湮灭,以至于到了今天,几乎鲜少为人所提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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