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在场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的,心里都有数了,但是这些陈年旧事同眼下的情形到底有何干系,大家还是不清楚。 这时候,就听秋玉仁继续道:“此次武林大会的云纹令,乃是在下受故人所托亲自发出。召集诸位来此的目的,想必诸位心里也都有数。 “自二十多年前,文帝派出五千黑甲军烧了落霞山庄,又将与之有牵连的门派悉数剿灭之后,江湖力量渐衰微,残存的门派或三缄其口,或倒戈相向,不过为求一条活路,但从三年前开始,重新整合的黑甲军再次活跃,频繁骚扰各大门派,企图让我们交出代代传承的武功秘籍,迄今为止,已有不少门派遭了毒手。 “如今武林大会尚未召开,诸位就频频遇险,先是药人偷袭,又是偷偷下药,到底是谁不希望我们重新拧成一股力量,是谁在暗中下毒手,诸位难道还猜不出吗?” 话音落,四下一片静谧。 他这是在暗示……下毒之人是朝廷派来的卧底?祁云岚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严风俞。 严风俞眉头轻轻皱着,在一片喧哗与嘈杂之中,静静同秋玉仁对视——秋玉仁目光依旧平静,十指交叉平放在膝盖上,因为坐了轮椅,他的高度比严风俞矮了许多,此刻他的下颌微微抬起,仰视着严风俞,但在没有人觉得他是被俯视的那一个,短短须臾,二人已用目光交锋数十次,然后严风俞轻轻一笑,开了口,“不错,是我!” 祁云岚一惊,“风哥,你!” 严风俞抬手,示意他噤声,下一刻,他就在周围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撕下了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又将之揉碎成齑粉,扬手撒掉。 做这些动作时,他神情倨傲,目光冷酷,充满挑衅意味,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或惊愕、或恐惧的表情,最后落在秋玉仁脸上,然后他轻嗤一声,开口道:“我原本打算折损两百只药人,将你们统统诛杀在此,但在来此处的路上,因缘际会之下,我结识了这位翁岚小兄弟,得知他的身份,又得知他携带了能解药人之毒的解药后,我便改了主意,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如今我只折损了一百只药人不到,就将你们当中的精锐屠杀殆尽……翁岚小兄弟,真是多谢你了。“” 秋玉仁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点出严风俞的身份——天衍处的杀手,这个躲在暗处的组织,其存在的价值和目的,就是替皇帝扫清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曾经这个障碍是文帝,如今这个障碍是各大江湖门派。 秋玉仁说得有理有据,如果不是认识严风俞,亦或是放在八年前,祁云岚恐怕也会深信不疑。 但在此时,在此刻,祁云岚只是困惑,不懂严风俞为什么不做丝毫争辩,就把责任统统揽下,明明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们做的! 祁云岚刚要开口,却被严风俞眼神制止,祁云岚一愣,心念电转之间,隐约猜到严风俞此举的目的,还没想通关键,外头再次传来喧哗声。 他转头,惊讶地发现,此刻的断剑山庄已经陷入一片火把组成的汪洋大海,无数黑影窜动着迅速逼近,紧接着,一个断剑山庄的弟子跌跌爬爬地跑进来,送来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消息,他道:“不好了,老庄主,我们被人包围了!”
第160章 武林大会(十一) 费驰带着五百黑甲军、三十刺客,取道沧州,经由沧山一代的丘陵山脉,避开查泓武的耳目,悄悄潜入东域。 命手下将断剑山庄大小各出入口均重重封锁之后,他在几个刺客的陪同之下,从外面走进来。 火光照耀之下,余怒未消的人群纷纷露出错愕不已的神情,费驰满意地欣赏着,片刻后,点了点头,“很好,看来诸位都还记得我,那就省了自我介绍的环节了,下面直接说正事,交出秘籍,归顺朝廷,或者,死,你们选吧。” 话音落,四周一片喧哗之声,费驰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当然了,我也不是嗜杀之人,我还是讲道理的,这样,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后告诉我你们的答案,愿意归顺的,来找我拿解药,其他的,我也懒得动手,你们就自生自灭吧,好了,就这些,时间不早了,诸位早些歇下吧。”扬长而去。 严风俞握了握祁云岚的手,跟在他身后离开。 到了正厅,费驰命人关门,转身就对严风俞出了手,严风俞好像早有所料,立刻抬手接下,二人迅速过了几招,将厅里的桌椅板凳掀飞、打散,发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费驰不是严风俞的对手,渐渐处于下风,额头渗出细汗,出招却越来越快、越来越狠,仿佛同严风俞有着深仇大恨,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其余杀手见状不好,赶紧过来帮忙,七个人打一个,逐渐将严风俞逼到死角,费驰怒道:“敢设计我,找死!” 严风俞处于下风,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笑着道:“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动手,费护卫未免太不念旧情。” 费驰想起八年前被他与秦楚设计,迷晕了关在地牢里之事,愈发气急,怒道:“我动不了那个小娘皮,还动不了你?哼,别人或许会被你蒙骗,我可不会!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这里有八个人,拖也能拖死你,我要是你,这就跪下来磕头,喊声费爷爷,兴许费爷爷心情好了,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严风俞心说:别人?哪个别人?笑道:“好,那我不还手了,你来杀吧。”掌势一手,再不动作。 他停手的时候,费驰那一掌已经堪堪击到他面门,这一掌若是打实了,严风俞不死也要半残,掌风拂过面颊,严风俞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副要杀要剐随便来的样子,费驰察觉出不对劲来,呼吸间,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一下,流露出淡淡的惊恐来,然后他收掌,后退,在严风俞几步外站定。 “来人!”他呼出一口气,喝道:“把他给我带下去,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准探望他,断他粮食,不给他水喝,我看他能撑多久!” 刺客们拿着绳子小心地靠近,严风俞舒展双臂,任他们施为,费驰皱着眉头看着,不多时,严风俞被五花大绑着带出厅去,费驰看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厅的角落里,一个身材瘦削,面容冷肃的刺客无声地推开窗,跳了出去。 另一边,祁云岚回到卧房后,没多久,身上就疼了起来,他的胳膊、肩膀、前胸、小腹还有大腿和小腿,各处均泛起密密麻麻的,好似蚂蚁啃噬一般的疼痛。 好在赦哥中毒不深,痛处虽多却还可以忍受,祁云岚暗暗想道。 他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等到天边现出一丝鱼肚白,疼痛终于如退潮的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祁云岚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他的里衣被汗浸透,黏在身上,非常不适,想叫人送些热水,打开门,却见自己门外层层叠叠守了少说二三十人。 ——严风俞偷袭众人,又给众人下毒,他与严风俞相熟,断剑山庄碍着青城派与清风派的面子,一时半会不会对他下手,却不会对他掉以轻心。 祁云岚心里有数,说出自己的要求后,重新回到房间,边打坐调息,边等着。 不多时,水送来了,一并送来的还有粥汤一类的饭食,祁云岚慢慢吃了,脱了衣服开始洗澡。 水温刚刚好,水汽蒸腾之中,祁云岚开始思考这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能够确定的是,驱使药人的和下毒的必然是同一拨人。 这些人想要借着武林大会,各大门派齐聚一堂的时机,将各大门派的有生力量残杀殆尽,以期在费驰带兵赶到之时,降服各大门派,令他们心甘情愿地归顺朝廷。 可惜自己的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于是他们又在药中下毒,并嫁祸自己。 洗干净身体,祁云岚解开发髻,开始搓洗头发,淡淡的皂荚香气四散开来,祁云岚的思绪也慢慢发散开来。 方才虽然群情激奋,自己与严风俞也不是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 段老庄处世中正,不偏不倚,只要自己能够说服他,让他派人把庄伟元喊来,把天元派受伤的众弟子喊来,再加上红狐狸等人以及青城派众人的证词,以段老庄主的睿智和英明,绝不会任由这种误会继续发展下去。 可是在此之前,秋玉仁站了出来,并且把矛盾的关键点进一步地引导到自己与严风俞身上。 这个秋玉仁不愧是天机阁这一代的家主,心思机敏,又颇有威严,若不是严风俞当机立断,一口认下了所有罪责,并在费驰到来之时,借机离开,恐怕此刻,自己与严风俞已经百口莫辩地待在断剑山庄的地牢里了。 擦干净头发,从浴桶里出来,祁云岚穿好衣裳,打算去一趟青城派的住处,找祁云承商量对策,却再次被门口的值守弟子拦下,“朝廷鹰犬在外,恐怕会对少侠不利,还请少侠安心待在屋里,不要出来。”祁云岚:…… 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不好用强,只得咬牙咽下了这口气,“那就劳烦你,帮我喊一个人过来,他是……” “……时间已经不早了,少侠还是早些歇下吧,有什么事,醒来再说也不迟。”祁云岚:…… “……好。”他关上门,回到屋里。 就这样过了三天,三日后,祁云岚终于找着机会,溜了出来。 天色刚擦黑,祁云岚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隐匿着身形,来到青城派的住处。 翻墙入院,碰见一个青城派弟子,他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询问祁云承的住处。 对方显然认得他,一见到他立刻笑起来,“是你!那晚真是多亏了你的药了!不然我们早就……哦,你找我七师兄是吧,喏,你往哪儿走,左边第三间就是!” “谢了。”祁云岚冲他笑了笑,转身打算离开,听见又有人道:“七师弟他现在应当不在屋内,你去厨房找他吧。” “厨房?”祁云岚一愣,看向来人——瘦高个,斯斯文文,却颇有威严的样子,祁云岚认出他是青城派的三弟子张文山,张文山对祁云岚拱了拱手,笑道:“翁岚少侠是吧,师弟他这几天就跟着了魔似的,天天忙着煮面给师父吃,这会儿功夫,他应该正在厨房煮面,你去那儿找他吧,认得路吗?要不要我带你去?” 祁云岚心说祁云承吃错了药了吗,疯狂煮面是怎么回事?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认得。” 到了厨房,果不其然看见祁云承,面已经煮好了,他正端着托盘往回走,看见祁云岚他也不惊讶,笑呵呵道:“哟,跑出来了啊,坐牢的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祁云岚:…… 他怒道:“幸灾乐祸是吧?看你下回中毒还有没有人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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