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琼州地带有便罢了,毕竟那儿的姜国商人多。 但清河与琼州相隔万里,且他二个月前才去过琼州一趟,那儿还未有奶茶此物。 怎的这么快就传到了此处热卖? “唔……”见人疑惑,林落终是有话说:“许是与我一道去姜国的柏公子与那儿的商人谈好了此事,柏氏商行遍布大景,也不奇怪。” 柏氏商行涉猎产业许多,又遍开大景,自是很快就传来了。 蓦然想起裴怀川,也不知道其人现下如何了。 不过总不会过得太差。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么,明兄也不必去买,我稍后煮上一壶,你们先尝尝合不合口味才好。” 世上并非是所有人都喜欢甜物的。 “那便多谢宁兄了!”“谢过宁兄!” 二人毫不客气。 旋即明姓男子转头:“嘿,张兄,宁兄说是煮给我尝,你怎的应得比我还快?方才说想喝就去一旁茶楼点上一壶的是谁?” “此言差矣,宁兄又没说只煮与你一人品尝。”张姓男子立在林落身侧抬了抬下颌,几分得意:“且茶楼固然有,但手艺未定有宁兄好,昨儿个宁兄煮的那茶便……” 耳边拌嘴的话虽是有些纷杂,但毕竟是绕着林落而起。 就是这样一群不看家世、一心寄托闲情逸致上的人,夸赞着他的文采与煮茶手艺,怎能不让林落微微翘起唇角。 楼中喧闹不止,立在楼上回廊栏边听着阶梯上说笑的声音,裴云之的眸光很冷。 看着那人群中簇拥着的一个小小身影。 他眉梢的风光与璀璨的眸子微弯,润红的唇抿笑起小小的弧度,瑞眼中的粼波澄澈透明,暗藏几分勾人心魄的荡漾若隐若现。 他明明是笑得那样干净,秾艳的眉眼却让裴云之眸光骤然暗沉如浓墨,喉头不自觉地滚了一滚。 是……那样鲜活的人。 仿佛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终于见到,他握着栏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被挤压泛了白。 他却恍若未觉。 贪婪的视线在旁人看来只觉几分阴鸷,旁人都不敢说话。 还是徐清凌上前:“看,我说了吧,他不会跑,你只需要在这儿守株待兔即可。” “……”裴云之没说话,只看着人走上了平台。 徐清凌也没再多说,只向后招招手:“走,下去。” 说完,他看向裴云之。 “下去找他吧。” * 三人只是刚上顶层的厢房,如昨日一般摆放的案几整洁,其间却没人。 让人不禁生疑:“诶,周兄他们人呢,怎么还没来?” “许是我们来早了,还不是你,一早便拉着我出来去寻宁兄,我们用膳用得早,周兄他们说不准现下才醒。” 昨日众人都嚷着尽欢尽兴,也就林落和他们二人饮酒少些。 张姓男子说:“宁兄应不会介意我们把你这般早叫醒吧?” “不介意。”林落笑了笑。 虽然他昨夜因着心莫名突突跳而睡得并不算早,但醒的还挺早。 此时也不算太困。 适时率先从厢房另一侧门扉穿去了露台的明姓男子忽高声呼唤:“你们瞧,远处青山雾中漫了金,要日出了!” 日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在喻为天下第一楼的南阳楼观赏旭日东升,别有意境。 尤其是见远处高山被漫彩透染鲜亮的色彩,待金轮升至山顶之时,即便相隔千里,在南阳楼上的人也能看见那高山之巅上的一颗古松被红金映出轮廓。 三人随话来至露台栏杆边。 恰见奇景,也叹:“崧高维岳,峻极于天。” “吱——” 露台内的门扉忽响引人回首,听着纷杂步声,三人还以为是周七公子他们来了。 可回身看去,林落只见一个身穿玄锦云纹衣袍的人走了进来,玉带勾着劲瘦的要,袖口被护腕绑着,几分肃杀之气。 来人如墨长发被鎏金发冠利落束起,一双凤眸冷冽,眸光沉似寒潭。 身后鱼贯而入的侍卫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林落身旁惊讶的人捉住,带了出去。 林落却听不见身旁人的惊讶喊声。 他只看着眼前人,浑身僵住。 裴云之。 裴云之怎么会在这里? 纵使此时眼前的小人儿只是在发愣,面上变化细微,但眼中波澜在天光变幻下更漾。 浅尝辄止地转勾走人的眼波。 裴云之极力克制着。 胸腔中喷薄欲出的、脑海中日夜思念的…… 惊涛骇浪翻涌,在落下瞬间都化作了欺身的动作。 大步上前攥住那不断往后退、用手去寻那栏杆的细腕,将人抵在廊栏上。 手腕上的痛让林落猝不及防,要溢出口的轻声痛呼在那双眼眸往进时顿住。 身后悬空,身前迎着的是骤雨欲来的暗。 林落听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还想跑到哪里去?” 还想和他那好庶弟双宿双飞到哪里去? 清冽俊美的眉眼阴冷无比,黑瞳中酝酿着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漩涡。 愣愣地对视着,林落提到嗓子眼的心让他说不出话。 被……抓到了。 好像很意外,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周遭的士兵已经将无关人等带走。 而后也都退了出去。 此时此处只剩下林落和裴云之。 就像是一只捕获到猎物的兽,那张冷冽清逸的面容有了丝丝扭曲。 是要将人拆骨入腹的凶恶,是想要摧毁一切的浓郁深渊…… 炙热却比狠厉的咬字最先出来。 一滴清泪自林落脸颊划过时,他还未感觉到。 身体随之微微颤抖起来。 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激动。 沉冷的气息周转在二人身围,缓慢到似乎凝滞地流动着,混着似是余烬的旭日滚烫将两人包裹。 寂静间,颤抖的声音打破。 “我……” 分明方才和人说话时嗓子还没这么干,脱口的字却险些失了音。 林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年的时光,让眼前的面容似乎全然更改。 不再有清润雅致的笑,眉眼间的冷冽却没有被敛下,反而更为肆意。 如山峦之巅流风朔雪冷刻过的线雕弧度锋利,似结着冰,而后将人用寒气包裹。 牙关都在颤,林落分不清眼前人带着凛冽的气息凑近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是要杀了他吗? 是要杀了他这个在其毫不知情还未失去兴致时就突然人间蒸发背弃了他的人吗? “别杀我,可以吗?” 抿着唇咽了咽,林落终是小声开口。 滑落脸颊的泪珠还让他的眼睫湿漉漉的,声音也轻软得可怜,像是清晨在溪边被惊扰了饮水的小鹿。 林落的腰抵在廊栏向后微倾引他鞋履有大部分离地,没被抓住的左手使不上力。 全身平衡点便都掌握在裴云之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上。 只要裴云之一松手。 他就会自高楼跌落。
第61章 真心 林落不想死。 纵使生死不过眼一睁一闭的事。 可阿娘想让他好好活着, 他也还未如愿将山川景色看遍,再死于隐居的山野林间小院。 盈着水的晶莹眼珠被日光镀了彩金。 从前想过百种若是将人抓到就如何的法子,总不过是囚锁着将人禁锢在身边。 可这想法还未实施, 林落一哭, 就烟消云散了。 “林落。”捏着人手腕的力道不禁松了松,但裴云之并未转换面色, 声音依旧淬着寒, 像是想质问什么,却又只咬牙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他到底什么时候让人产生了会杀他的错觉? 对视的眼眸中情绪不是作假。 可林落从前便分辨不出裴云之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更遑论两年未见。 裴太尉…… 这是一个踩着无数血与肉上去的位置。 纵使不会滥杀无辜, 但他似乎并不无辜。 他如蝼蚁, 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与祈求。 “好,我信你, 那……裴云之,你现在能放我走吗?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该去引诱你,但、但此事你也有错,我们就算两不相欠了。” “裴云之,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我一直看不太懂你, 你说的话我永远分辨不出来是真是假, 直到现在我也不太明白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 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紧盯着我不放,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容貌吗?可是终有一日我的容色会衰去,如果你有不甘心, 我可以现在就自伤面颊, 且……我今天就把话说明了,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 你要杀了我也好,反正等你腻了我也会死,但我……” 说着说着,林落也有几分生气了。 但只是硬气了一下,他又软下嗓来,垂下眼睫抖了抖。 “还是求你放了我,就当我两年前死掉了,好不好?” 裴云之会同意吗? 他不知道。 从未想过要杀他…… 这个话他敢信吗? 他……能信吗? 其实他有些动摇了。 以前他以为裴云之是想要利用他,裴云之说不是,他并未真的相信。 直到这两年,他虽不在意世事,但在大景船来船去,也不免在岸边船夫口中听到不少有关林氏的消息。 林氏如今大势已去。显然裴云之根本不需利用他来对付林氏。 他才知晓原来是真的。 那……温匡寿生辰那夜他以为是裴云之借他布局去光明正大杀的那人,其实并不是特意利用他的吗? 可就算不是利用他,他也没办法相信裴云之别的那些话。 真心啊什么的,世族子弟最没有的便是这个东西。 诚然,裴云之其实和别的世族子弟不太一样。 曹泽语说他去姜国的目的,那书房内与他喜好一致的竹卷……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吧。 裴云之……也不会有真心吧? 他不知道。 不可否认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切地喜欢裴云之,但也是真切的畏惧。 被骗后的不信任以及害怕被权势倾轧丧命与喜欢并不冲突。 人的一生中有太多喜欢的东西了,永失所爱也不过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爱,不是他生活的全部。 绵软嗓音带着些微颤抖的话从林落口中说出。 是那么绝情。 心仿佛在被字句的刀刃一片片剜肉凌迟,裴云之极力克制着,从牙关里挤出字来:“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放你走。” “如果你是要报复我,裴云之,我不愿意。” 固然不想死,但如若下场是被心爱的人抓住折磨。 是身与心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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