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淙实在不明白。 裴云之分明也并非是一个不洒脱的人,为何对此事就是放不下? 室中沉默不语。 裴云之挽袖把弄茶盏的姿态端方冷清,瞧起来是对此事无动于衷。 但非是不在意,而是固执。 司寇淙便又问:“你现在每过一地便领着私兵找寻,知道的自然知晓你是在找人,顺带布局慎王一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呢。” 知道的不知道的,说的其实都是温匡寿。 纵使天子知晓裴云之夫人失踪一事,但仍旧怀疑裴氏此举或许是一桩自演的戏码。 不过成婚几月,何来情深不寿? 司寇淙此言只为提醒裴云之。 但裴云之却道:“无妨。” 清冷的嗓音好似一阵清风吹过,轻飘着,对万事万物都不曾在意。 “自你当上太尉之始,遇到多少次投毒和刺杀了?你数得过来吗?还无妨……不知道上次受伤中毒昏迷十日的都是谁,死了十日的鸭子都没你嘴硬!” 司寇淙撇嘴。 “不过是警告而已,他现在还用得到我。” 看着远处的海面,裴云之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心绪。 司寇淙也无话可说,只道:“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挑选等会随你去姜国的人,待会晚上你应该就可以上艨艟出发了。” “嗯。” 司寇淙离去,裴云之便走向了不远处的齐羽玉和徐清凌二人。 二人此行是来送裴云之。 此时他们已然入仕,却仍旧如从前一般。 聚在一处便开始抱怨,从前是听学如何枯燥乏味,如今是官场如何险恶恼人。 大多时候是齐羽玉在说。 裴云之走近时,便听见徐清凌在与齐羽玉告知裴云之托付给他们在他走后要继续在景国内寻人一事。 齐羽玉因被自家侯爷押在兵场练了半年,许久没与裴云之见过,便不知裴夫人失踪一事。 倒是家中管得不那么严的徐清凌在建业去觐见时找裴云之缠问,便知晓了此事。 于是此时他告知齐羽玉此事内幕。 齐羽玉闻言惊讶:“少夫人怎的这般没眼光,跟着那浪荡的二郎君跑了?” 徐清凌摇扇无奈一笑:“这你就又不知道了吧,可还记得前些年裴氏去东郡议亲那次遇到的人?那宁家公子便是裴少夫人女扮男装假扮的,那时裴少夫人如此大胆是因为原本看上的就是那二……” 话音未完,徐清凌忽见一道冷如寒霜的身影坐至身前。 倏尔寂声吞咽下还未说尽的话,他几分讪讪摸了摸鼻尖。 少顷,试探开口:“云之,我刚刚在胡说八道,你没听见吧?” 裴云之并未言语。 适时有侍从上前来倒茶。 方才说了好一会儿话,口舌也有些干燥。 加上周遭温度自裴云之来后便如凛冬已至,更需热茶暖一暖。 徐清凌和齐羽玉二人便端茶欲饮。 茶盏只是刚递至唇边,二人便忽听有水滴答的声音。 随后便响起一声巨大咚响。 茶盏在手中顿住,二人抬眼看去,只见是一旁刚为他们倒了茶的侍从倒在地上发出的响动。 而裴云之手中的茶盏已然不见。 “你们回封地去,不用送我。” 裴云之声音很冷。 “若舌干,便少说些话,不若下回这茶该到腹中穿肠烂肚了。” 跪坐端方的清贵公子眉眼间皆是寒霜,眸中凌冽杀意浮现,让人胆颤不敢与之对视。 但非是对他们有杀意。 二人虽是知晓,却也不敢违抗。 这两年……裴云之的性子越发冷清了。 在东郡时还会笑一笑。 近来却连说话都不客气。 且这茶…… 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徐清凌取下指间一枚银戒放入茶盏之中。 只见立刻变得乌黑。 于是二人再看那倒在地上被茶盏砸中后脑血流如注已经了无生气的侍从,脸色骤变。 虽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毒杀之事,但走前,齐羽玉似乎还是没太将其放在心上。 只笑吟吟道:“回来别忘了给我们带些姜国的土特产。” 说完,这才离开。 门扉开合,二人离开不久便又进来两个侍从,将尸首拖了出去。 而裴云之仍静坐在案前。 敛眸,摩挲着腰间的穗子。
第59章 奶茶 姜国虽大, 但非名胜不去,便也要不了多时。 游历至姜国幽山之时正值初秋,炎热在山林涧溪作了清凉。 不过此处山川虽是极美, 但寥无人烟。 唯有幽山脚下一小片村庄, 三五户农家尚还有耄耋老人在喂鸡种菜。 空置房屋大多都因常年不住人倒塌了,老人所住小屋也窄小。 不忍借宿扰了人清静, 四人便登山而去。 本就是为幽山景色而来, 自要至顶观景。 只是才上山三日,就逢雨连绵, 山路难行。 半山腰上艰难行进着, 终是在雨势愈来愈大之时两架马车的车轮都陷在了泥泞里,出不来了。 “瞧起来不待雨停泥干, 我们是寸步难行了,好了秦景, 你上来避雨吧。”掀起帘子看着车下试图将木枝垫在泥里让车轮出来的秦景,林落招呼着。 “郎君,我再试试。”秦景闻言却是不从。 到底不是自个儿的侍从, 林落无奈屈指叩了叩身旁案几。 “柏清,你让秦景上来。” “好。”从车窗向外看着雨势正在自斟自酌的裴怀川闻言回首, 放下杯盏, 探身出门帘外:“秦景, 上来歇着吧。” 说完, 他便抽回身。 秦景也顺从地上了马车,坐回了车厢外的木架上, 在车棚下避着雨。 见是无人再淋雨, 林落松了口气。 只是仍旧蹙着眉。 “茑茑可要来一盏暖暖身子?” 皮相清艳的人拧眉也是极好看的,可裴怀川见不得林落如此, 便递上一盏酒。 抬眸瞧了裴怀川一眼,林落接过一饮而尽,放下杯盏后才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秋雨最多两三日便没了踪影,不必忧心。” 知道林落在担心他们四人两架马车这样停在雨里,一时找不到附近能避雨的地方,晚上便会难以入眠。 可裴怀川不慌,只又给他倒上一盏。 “来姜国游历半载又不是没遇着过这般情形,茑茑还是头一回这般慌张,是怎么了?” “我不喜欢饮酒,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这回林落没接,摇了摇头解释: “先前我们在马车里合衣而眠也就罢了,可如今采绿病着,马车上又没舒坦的地方给采绿休息,如何不担心?” 两架马车虽是简便易出行,但正是因为简便,他们便没有太多能够休息的地方。 平日里游历,有客栈就住客栈,没客栈的话—— 下雨时不是寻一处农家借宿就是赶路,实在不行便在马车内合衣靠坐小歇一晚。 不下雨时便在破庙或者露天搭起小棚简便睡上一晚。 从未有哪一日如今日。 清晨忽见采绿发了高热,不能驾车了,裴怀川便让林落来他的马车内,让秦景去驾车载着采绿。 而裴怀川则来为林落驾车。 他们预想的是赶忙在山间找到一处水源,好停下来为采绿净手擦脸降温,而后取水煮药。 虽然在早间他们便用车上的水囊为采绿煮过药了,但随行水囊带的并不多。 未成想半道便下起了雨,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这下水源有倒是有了,可附近都是林子连着土被雨混成泥,连块平整干燥地都没有,一直让采绿在马车内躺不下只能靠坐着也不是个事。 何况采绿仅是斜躺靠坐便得一人独占一个车厢,而一个车厢最多坐得下两人…… 这样过夜,又下着雨,不论是谁在车外守一夜,定是又要得风寒了。 忧心忡忡地看着挽了小帘的窗外,林落抿着唇。 白皙的肌肤并未在旅途中被风沙粗糙,反而依旧娇嫩,在烟雨山绿的清光衬托下,几近透明。 偏生淡红的唇又润了些许酒水,盈盈着纯白细光。 是饱满的欲。 喉间滚了滚,裴怀川拿起了林落不喝的那盏酒。 少顷,他道:“茑茑,你可还记得去岁书院中来的刘栐?” “记得。”林落点点头。 这人正是自姜国回来的那人。 裴怀川浅笑:“那你可还记得他在书院时说过他曾在姜国幽山隐居?你说巧是不巧,若是我们寻到那处,许还能在此小住一段时日了。” 说起此事,林落也想起了只言片语。 刘栐似是说过路过几户农家上至半山腰,见有木栏处便是他隐居之地。 从特意请人上山砌了墙的小院右方向山顶走,还有登山的捷径。 刘栐当时将此地告知便就是为了让前来幽山之人若无歇脚处,便可去寻。 当时林落并未放在心间,没成想他竟真会有用到的一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现下距刘栐回大景不到两年,那小院应还能住。 连忙下了马车让两个侍从留在马车内,林落与裴怀川便去找寻那小院。 秦景原本是不干的,奈何采绿还需要人为她换下额间的湿巾与喂药。 这些事儿秦景自不会让林落与裴怀川做。 只好任二人离开。 “秦景也是辛苦,”转身时,林落微微感叹一声:“我们可一定得找到那院子。” 又是驾马车又是方才冒雨看车轮试图拉出泥泞,已是浑身湿透。 如若不好好歇着,也该风寒了。 一人一把伞撑着,二人便在潇潇雨幕中匿去身影。 * “……有渰萋萋,兴雨祈祈。” 在裴怀川哼念声中穿过山林木间,终是在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里的林落力竭之前,两人到了一个与满是树木的山间格格不入的青墙黑瓦院墙边。 林落本为终于到了歇脚之处心中轻松几分,却在看见小院外的草棚下摞着一堆明显是新劈的柴火,与旁边立着的一把破旧但斧刃仍然锋利的斧头之时,又蹙了蹙眉。 “这小院好像有人住了。”放缓声音,林落立在裴怀川身旁道。 “不能吧,此处远离城镇村落,怎么会有人住在此处?” 其实倒也不是不可能。 万一是像他们一般前来借宿的呢? 裴怀川说完显然也想到了,便又道:“茑茑,你在这里别动,我先进去看看。” 瞧瞧对方多少人,是否能让他们在此小住。 毕竟这儿虽说是小院,但也不算太小。 若是人不多,匀出两个空屋让他们借住两天应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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