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连一句解释都来不及给那庶子留下,只让人瞧见那纤纤背影扑腾闪去。 对于这般突兀情景,立在原地的人没作分毫动作。 掌心的余温似还犹存,裴云之并未在意,只眸中一闪而过丝缕不解。 “裴二郎,你怎的在此处?” 林元烨走近了,瞧着立在桃树下的裴云之,微疑。 这裴家二郎方才不是还在饮酒么? 敛了心思转眸看向林元烨,裴云之含笑:“独坐无趣,有些乏力,便想去榻间歇上一歇,待着夜上花楼。” 裴家庶子便就是这般风流成性,毫不遮掩。 林元烨微微一愣,旋即不失礼节抬袖邀门:“那二郎快请入内。” 他虽是不似裴家二郎这般风流,但花楼也是去过的。 对于寻欢作乐一事并不忌讳。 进门前,裴云之余光扫过院外转角墙侧那片未隐匿完全的淡青衣摆。 * 东郊宴饮筹谋投身一事是以林落避嫌林三郎而逃离告终。 下了山与等候在山脚的采绿汇合,林落寻无人处换回了罗裙,再进城回了林家。 向门房告知了踏青归来,不过一回到碧桐院,林落便倚在了软塌上,拿过采绿刚倒好的茶水凑到唇边喝下,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林落从下山开始就这个样子,采绿有些担忧。 低头候在软榻边,采绿小心翼翼地问道:“女郎,今日那裴二郎可又是把你拒了?” 话是这么问,其实她已看出今日林落定是又未成事。 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回来了。 “嗯……” 手肘放在榻中的檀木小几上撑着脸庞,林落斜目看着窗外,几分怅然: “是也不是,裴二郎说我与他未过门的嫂嫂太过相像,暂无兴致。” 这些事对于采绿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起来,林落并不理解那庶子为何会对此事如此介怀。 就算他确确就是裴家未过门的夫人,但毕竟在那庶子看来,男相的他只是样貌和林家女郎一样罢了。 到底还是两个人。 这张容貌色艳华光,世上能有男子如此昳丽,还倾心于那庶子,不该是庆幸得其所好吗? 姝色容光的女郎他不喜,换作了男子投身,却又觉貌同无趣。 这庶子…… 真是难办。 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来,林落忍不住伏案叹息,小半张脸都没入臂弯之中。 榻上之人未及弱冠,自小因身份有异谨小慎微,如今一朝落身这偌大的世家门阀之中,百般筹谋只为周全,却又屡屡受阻,实在可怜。 虽不知那放荡不羁的裴家二郎为何只因这小小的相似容姿一事便能轻易拒了这般姿色双全的林落,但置身事外的采绿想了想,道: “女郎勿忧,那裴二郎喜好男子,又见过女郎这张脸着罗裙,许是一时不习惯心中别扭所以才出言相拒,女郎不若往后称病不去那湘青堂了,只多多着男装同他碰面,定是能让他看习惯。” 这实在是个算不得上办法的办法。 林落原先也是如此想过,只是觉得不妥便未细思,如今采绿也如是说,他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妙的点子了。 反正那庶子也没认出他男相女相是同一人,只觉他与‘嫂嫂’太过相似才觉难有兴致。 虽不知裴家庶子为何会介怀此事,但为了能顺利攀附其人,林落觉得这么做也十分有必要。 只是…… 他忽想起昨夜那侍女的威胁之言,忍不住蹙了蹙眉:“我若不去湘青堂,你就没想过你会如何么?” “唔..女郎的事较为紧要,我不要紧的。” 面上没有半分畏惧自己或许会被发卖,采绿笑了笑: “再说了,女郎敏慧心慈,定是能护住我。” 林落虽瞧着孤苦无依可怜柔弱,但采绿向来是知晓林落并非是一个甘心任人摆弄的人。 她的主子,颖悟绝伦算不上,却也是个伶俐聪慧的。 护住一个小小侍女,又有何难? 这厢采绿满目信任,那厢林落便不再言语。 随即这夜沐浴时,林落让采绿只打了冷水在浴桶之中。 他宽衣浸身其间,阖着眸。 昨日称病,主母虽说拒了他,却也派了个人来,恐怕是在瞧他真病还是假病。 见他是装病并无不适,自得前去。 可他今夜若是真病呢? 主母断不能让他这般出门让旁人瞧见了吧。 他原是不想这么做的。 因为他此来东郡不似在乡下庄子自在,生病发热若是要请林家的医师来把脉,必定会觉察他是男子。 便是先前称病,他也只说是顽疾,药方早已开好无需再请医师而逃过。 可现下…… 为避得再去湘青堂,他不得不这么做了。 当然,他并非是想就这般借机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方才他已同采绿说好了,待医师来了,只让人望闻问便可,不必切脉。 此招虽险,却也未尝不可为之。 毕竟只见他院落林家最偏僻之处,再看他院间只有一个侍女服侍,深更半夜前来的医师便可知他并不受宠,应是不会太过尽心。 想来只要采绿稍稍阻拦,那医师便就听之任之了。 这般想着,待从浴桶中起了身,林落给自己擦了身套上了中衣,随即去打开了窗扉。 适时采绿也进来倒水。 瞧着在开了窗后便只着中衣跪坐在方垫上提笔练字的纤瘦人儿,采绿轻叹。 穿堂夜风的凉覆在执笔细白手上,钻过衣襟袖口,那垂眸如丹青墨画中的人似分毫未觉。 采绿分明瞧见他因冷而微颤的长睫,在眼下投下阴翳。 可她没为林落披衣关窗,只任他这般。 待半夜,林落果然发了高热。 随即采绿便按林落所命前去主母院子作禀,而后再请医师。 此时夜深人静,主母早已睡下,但其身边尽心尽责的侍女还是闻讯而来一探究竟。 这回林落是真真儿病了,那额间沁出的密密细汗与不正常的烧红肤色便是不通医理的人瞧了也知有异。 趁去请医师的采绿还未回来,床榻上的林落见主母院子果然来了人,于是他忍着难受央那侍女。 只道是今日去了湘青堂后又出门踏青见了风才受寒发热,昨儿个也是关好了窗的,求主母勿要责备采绿。 榻间女郎模样极可怜,饶是侍女再心硬,也难对其再说什么重话。 便道:“女郎所言我明日自去禀了夫人,今夜女郎先好生歇着吧。” 查明了病况属实,随后这侍女便要离开了,踏出院门时恰好碰上了一脸焦急带着医师赶来的采绿。 忧心的模样实在不作假。 那这般瞧下来,林落竟真是因着见了风才病着了。 - 在进了屋后,虽是担心林落,但采绿也没忘了林落嘱咐她的事。 在采绿用什么“授受不亲”和夜色正浓的掩盖下,那医师果然如林落所愿并未给他把脉。 经验老到的医师只见榻上林落脸颊嫣红之色,再闻采绿说是自小体虚又昨日受了风凉,便明了许多。 给林落开了退热的药方,医师便走了。 * 四月中旬的暖阳天,抽条新芽生机盎然。 方下了学,走在裴云之身边瞧着廊边绕着彩蝶的花木,齐羽玉有些咂舌:“小园香径,春光几许,只可惜那林家小娘子才听学一回便抱了病不来了,不然现下许能瞧见窈窕倩影过红杏枝下。” 那该是多么养眼? 这厢齐羽玉感叹着,那厢裴云之毫无动静。 见状,齐羽玉偏头看他:“云之,几日不见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你不觉相思味苦吗?” “未曾觉。”终是抬眼回应,裴云之却丝毫没露出齐羽玉想看到的神色。 自那日东郊别苑一见,第二日林落便抱病告假不来了。 对此,裴云之并不意外。 原先马车一遇,他还以为此人只是单纯地被庶弟浪名吸引而来,可那日桃林中再遇,他便明了。 这女扮男装的人儿…… 恐是林家已疑他不是裴家二郎,特意设了个圈套来试探。 若来者是真的裴二,林落女扮男装将人勾到了榻上,这便是一桩丑闻,传出去主要责在裴家违了圣旨。 毕竟不会有人觉比起前途无量的裴长公子来说,嫂嫂会去扮男相只为投身浪荡庶子怀中。 若来者不是裴二,对此美人无动于衷便是露出马脚…… 呵。 心中轻笑一声,裴云之眸中笑意渐浓。 看来,那东西确确是在林家了。 不然何至于如此设计试探提防一个明面上借议亲来东郡寻花问柳的庶子? 却不明,愈试探他愈确信。 只是裴云之唯有一点疑窦。 林家那女郎既是林家派来的,又何至于畏见那林家三郎? 不过此事他也无意细究。 林家再如何疑他…… 他只要不逾越庶弟之名坦然应对便是。 就如同那日桃林他给于那女郎合理说辞,见招拆招片叶不沾。 垂在袖间的如玉指尖碾磨,裴云之心中所思面上不显。 未知他筹谋的齐羽玉见他如此淡然,自觉没趣。 他撇了撇嘴,换了话头:“好罢,那稍后可还要去花楼?” “嗯。”裴云之颔首。 适时一旁只摇扇跟随的徐清凌开口:“今日我就不去了。” “为何,莫不是因为觉花楼无趣?” 齐羽玉看他一眼,旋即又看裴云之: “也是,我也觉无趣,我说这位裴二郎啊,去花楼点小倌儿把人打晕坐半晚上的可就唯你一人。” 单单打晕他自个儿点的小倌儿也就罢了,因着他们同坐一个厢房饮酒,便是连他们点的伶人都要打晕丢在一边。 齐羽玉已经同裴云之坐着看了几晚上的书卷了。 “你若不想去也可不去。”睨了一眼齐羽玉,裴云之嗓音微凉。 虽说宁安侯和河郡王也都是雍王一派,但裴云之此行本就没打算带上齐羽玉与徐清凌二人,这二人却在知晓他告假之时巴巴跟了上来。 说什么怕他孤寂。 这下他没觉孤寂,倒是齐羽玉先觉无趣了。 “嗳,哪儿能让你一人独上花楼。” 此来东郡虽觉无趣,但齐羽玉也没什么事可做,他摆了摆手: “不过今晚我就不和你一间厢房了,你自去看书,我寻伶人去。” 说到底还是要跟着去。 也是,高门贵族就算是去饮酒狎妓,总也是呼朋唤友三两成群的。裴二郎也不例外。 毕竟一人独去之景未免显得太过失意。 从前裴二郎每行至一地便是随当地巴结的小门小户纨绔们前去,可裴云之如今借庶弟身份来东郡是有正事,又不喜与那些个瞧不上的打交道,这身边同去花楼之人便由两位世子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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