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齐羽玉此举是为他遮掩,裴云之自也不会偏让人陪他伶仃长夜。 他道:“嗯,不必太顾及我,做你想做的便是。” 言谈行步间三人已来至车马前。 立在马下见齐羽玉和裴云之说完了话,徐清凌这才又开口回了齐羽玉刚才说的话: “我并非是觉无趣才不去,这不是林太守昨日递了帖子来说后日在瑶川山庄设了宴,我未带几身衣衫过来,得抽空忙去做几身。” 世族门阀盘踞之地多为本族人拥官太守,东郡也是如此。 现任东郡太守正是林家郎主堂祖父。 他年事已高已是许久未设过宴请人,只是如今裴家来议亲,加之二位世子前来。 不知为何,他就忽广告大宴东郡,邀东郡不论门第的青年才俊们务必前去他的私庄赴宴,名为英才之宴。 如此热情,实在有异。
第07章 裁衣 但于裴云之来说此事并非是一件坏事。 若是要说雍王所言的东西会在林家哪里,裴云之便只能想到两个地方。 一是林太守的私邸,二是林家主宅。 眼帘微落敛去思量,裴云之点头同徐清凌道别:“嗯,你去罢。” 旋即他折身上了马车,齐羽玉紧随其后。 * 服了几日药后林落才终于退热,伤寒初愈又得躺在榻上将养几日,好生无趣。 好不容易终是好全了,林落方觉自己精气神好些下榻来研墨练字,便见给他去取午膳的采绿慌慌张张跑进来。 将手中装着饭菜的竹篮放置一旁,采绿道:“女郎,我、我哈……” 采绿喘着气,瞧着急得很,话一时都说不完全。 连忙起身递了杯冷茶过去,林落道:“别着急,慢慢说,可是打听到有关裴二郎的消息了?” 虽是缠绵病榻数日,但林落一日都未曾落下有关裴家庶子在东郡的动向。 “嗯嗯。” 吞咽着茶水从腔间闷出两声应承,采绿喝了茶水顺了气,这才吐字清晰了: “女郎,不好了,方才我在膳堂候着取食的时候,听着那打杂的小厮说明日林太守在瑶川山庄设了宴饮邀东郡的青年才俊前去,那裴二郎也会去。” 山庄宴饮? 总算是没听见那庶子又去花楼,有了旁的行踪,林落眉眼微弯,觉着是个好机会。 他笑:“这如何不好了?是个好消息呢。” 说起此事,他想起了昨日林元烨来碧桐院探病,倒是和他说了林太守设宴一事。 只可惜他那是还有些昏沉,没怎么仔细听,只听见林元烨叹已帮他向堂曾祖父禀了他病一事,无用前去。 林元烨没说会邀东郡不限门第的所有青年才俊前去,也没说裴家那庶子也会去。 如今一听,林落倒叹巧妙。 他恰好已是许久未着罗裙出现在那庶子面前,此番也不用以林家女郎身份前去。 近来听闻那庶子日日流连花楼见多了花红柳绿,对他的样貌想必也不会再记着介怀了。 如此宴饮,岂不正好是给他着男装前去投身那庶子之机? 林落是如是想,采绿却蹙了眉。 她道:“女郎,这是个好消息无错,可、可太守设宴,为表尊重,前去之人都要着锦衣华服,女郎柜子里只有那一件用早已不时新的料子裁的男装,如何前去?” 这世道以衣瞧人的事并不算少,就算太守府设宴不看门第只问学识,可林落若是只着麻衣素衫,便是连入内都是不得的。 采绿如此一说,林落这才神色凝了凝。 明日就该赴宴了,这,也太快了。 只是顿了下,旋即林落浅浅一笑:“这不妨事,昨儿个三哥哥前来不是给我送了些银两来么,去取来吧,我今日就去裁衣,让店家加紧些,应当来得及。” 总归不过加些钱。 虽说林落此行前来东郡未带分文,且掌中馈的主母也没给他批银子,要什么都是采绿去管家跟前说。 但好在昨日林元烨前来探病之时,眼神飘忽着给他塞了三十两银子。 说什么一点子见面礼。 思及这个莫名其妙对他好的三哥哥,林落忍不住微微弯了弯眼。 林家长房三子一女,大的两位郎君已去做了官,林落如今唯见这一位哥哥,心觉竟还挺好。 只可惜,林家是个豺狼虎豹窝,就算出了个对他有几分善意的,他终究对其难有情感。 林元烨对他好,许也是因为愧疚让他去顶替这桩赐婚之事。 就算不是,这林元烨再如何好,也不能替他遮掩全了这桩姻缘。 他的命,如今只能托付给那裴家庶子了。 * 敛下心绪,林落换好了男衫,囫囵吞咽了两口饭菜,他便独自揣着银两自小门出了林家。 只是裁衣而已,采绿无用跟随。 且,他因是男子扮男相可成,采绿可不成。 采绿走在街上若是被认出来是林家的侍女,那林落如此也会暴露。 于是嘱咐着采绿守着碧桐院只说他病未痊愈,不要人进屋之后,林落便就这么走了。 东郡主街上热闹非凡,一边是茶楼和铺子,一边是小摊,中央行人不断,还有拉货的牛车马车往来。 自来东郡只出来过几回,林落对这儿不算熟。 避免浪费了时间,林落在绕出了街巷后,便就近进了家铺子,询问店家东郡最大的布庄在何处。 很快,林落便找到了地方。 先前在乡下庄子上的时候,因着身份特殊,林落的衣裳都是李小娘做的。 他读书练字,李小娘便在榻上与侍从一起裁布制适合他穿的罗裙。 如今林落还是第一回作男相自己来布庄裁衣。 方踏步进布庄,店家便迎上前来。 “这位郎君是要裁衣还是做衾被?” “裁衣,要最好的料子。” 林落瞧着周围木架上琳琅满目的布料缎子,道: “有些急着要,可以加钱,最快能何时拿到?” 见来客爽快,店家也不含糊:“最快嘛得是明日上午了,请问郎君姓甚?我记下来让绣娘先做郎君的衣衫,加紧只需银两乘二。” 店家说着,带着林落到了店中放着最好料子的木架前,任林落挑选。 指尖在这些缎子上滑过思量着选哪一匹,林落随口道:“我姓林。” “林?” 店家闻言一顿: “可是东郡林氏的林?” 店家有些谨慎小心。 虽说东郡不少高门贵族都常在他家布庄买布料,他将将也快把东郡的高门贵族都认了个全,而眼前少年着衣普通,瞧起来不像是什么世家大族之子。 但一听是林氏,他不禁对此态度更为恭敬起来。 世族门阀子,绝不可以衣着样貌断人。 毕竟只要沾上大姓,再稍稍学识出众点,未尝不会是下一个大官。 忽见店家态度转变,林落这才回神发觉自己不该如此说。 他忙找补:“不、不是,我稍后自来书写。” 说着,林落随手点了匹青白的缎子让店家拿着,而后来至柜台前,在册子上落墨写下。 ——宁。 此字虽与‘林’字音色不同,但毕竟读着有些相似。 店家见字,恍然悟了没作另想:“原是此宁,宁公子见谅,既是选好了料子,那便随我来内室量身吧。” “嗯。”见是掩了过去,林落松了口气。 而后他随着店家进了内室。 * 量身一事很是简单,很快,林落便出来了。 一边在林落写了姓的册子上将身围记下来,店家一边道:“宁公子,明日食时布庄便会开门,届时郎君可来取衣。” “好。” 林落应了声,在付了银子又接过店家递来一张用作取衣凭证的字据后,便准备折身离去。 只是刚转身,便忽见一道身影正在走近,恰恰堵在了离他最近出店的置物木架夹道间。 来人穿了件冰蓝翠锦长袍,腰系着兰纹带,玉冠束着发丝,眉下是一双温润眸子,体型挺秀,风流潇洒。 只是回眸无意瞧了一眼,林落忽是呼吸一滞。 这人林落认识。 正是那日在湘青堂同裴家那庶子一同前来听学的河郡王世子,徐清凌。 他怎么会在此? 就在林落看徐清凌的时候,徐清凌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挡着他路的人影上。 这一瞧,徐清凌也同林落一般怔了怔。 林落就这般在与徐清凌的对视中,瞧见了眼前人眸中的讶色。 似是也在因他容貌起了疑。 这一抹讶色让林落回了神,他忙低下头,让开了身让徐清凌先行去那柜台边。 而他自己缩在一旁当个鹌鹑,只祈求这人快快过去千万别在意他。 可,徐清凌没动。 空气好像在这一瞬凝滞,便是见到有客上门的店家都极有眼力见的在一旁没做声。 觉察着徐清凌的目光还落在身上,林落咬唇,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该从此人面前走过去换另一条夹道出店的时候,便听那徐清凌忽而开口。 “这位郎君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身前响起摇扇的声音,扇面溢出些许流风吹起林落鬓边碎发。 人都主动搭了话,林落自是不能再装空气了。 他缓缓抬了抬脸面,眸子飘忽:“是、是么,在下低微,未曾见过郎君这般贵人,郎君莫不是认错了?” 稍稍有些小的声音并无太多情绪溢出,不敢直视的垂落眼眸似只是在惶恐冲撞贵人。 “应是认错了,许是郎君容貌惊人教人乱了心神,这才……唔。” 视线随着林落抬首再次落在他面上,林落只听徐清凌说着,忽而一顿,而后歉意开口。 “郎君见谅,是在下唐突了。” 随着徐清凌话音落下,林落这才小心翼翼抬起了眼睫。 只见徐清凌眼中已是没了疑色。 这番话虽然风流,但林落却因此舒了口气。 徐清凌只字未提林家女郎和相像之语。 林落即便并不太在意除开那庶子之外的旁人是否疑他容貌一事,却也觉最好是不要给机会让人疑他才好。 毕竟发觉的人多了,恐生异端。 许是前些日子湘青堂那一见隔得有点远,纵使他女相容貌再惊人眼,也难留在这些自来东郡后就随裴家庶子夜夜流连花楼的人眼里。 徐清凌都如此淡忘他女相模样,那想来裴家庶子也该是早已忘却了。 虽说那庶子记或是不记得,于他而言都无影响。 只要是没将他是林家女郎身份认出来就成。 但思及若是已然忘却,应是能更好助他投身其怀,他便忍不住雀跃几分。 这般想着,林落同徐清凌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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