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逍卓被困,云照鲜有地骂了句该死,下一刻便见那蒙面人再次冲他袭来。 云照死死护着云昇,眼瞧那刀剑距心脏愈来愈近,不知何处飞来了一支箭矢,霎那间将那剑身劈成了两截。 逮着这空隙,云照拉着云昇连退几步,待蒙面人反应过来后,眼前已不是云照的身影。 “何人在此,胆敢刺杀圣上!”裴勉手持一柄弯弓,双眸散着骇人的寒光。 蒙面人见来者是裴勉,明显犹豫了一下,他谨慎地站在原地与其对峙。 裴勉余光望了眼身侧的云照,确认对方无性命之忧后正要与那蒙面人厮杀,但那蒙面人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袖中掏出一枚烟雾弹就冲几人扔去,裴勉条件反射地护在云照身前,待烟雾散尽后,面前已不见那蒙面人的影子。 “主上!”另边,终得摆脱围堵的逍卓负伤疾来,一只膝盖猛然跪地,“属下护主不力,请主上责罚!” 云照安慰似的拍了拍云昇后背,挥手道:“无事,那些人身手了得,应该是隶属于某个门派。” “依属下看,那些人不像是冲着陛下去的,倒像是冲着您来的。”逍卓回忆着方才惊心动魄的画面,肯定道。 云照沉默了。 “太阳落山了,我带你回去。”望着云照肩头的大片血红,裴勉颤声道。 “好。”云照看了眼身旁的云昇,轻轻应道。 第10章 疼就咬我 夜幕、王府。 一路的舟车劳顿让裴勉愈发心急,回到王府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府医替云照诊治。 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浸染了大片衣襟,云照半昏半醒地倚靠在床头,褪去血色的肌肤白得几乎要与那雪襟融为一体。 “陈大夫,你快去瞧瞧云照的伤口。”裴勉拽着陈酉破门而入,眼里充斥着焦急。 可怜陈酉拖着一把老骨头踉跄跟上,刚刚进门的第一眼便被面前这一幕吓到了,“这、殿下…………” 床榻上,听到动响的云照费力睁开眼,抬眸是裴勉心切的面容,他薄唇动了动,却是虚弱地讲不出一个字来。 裴勉见状连忙把耳朵凑到云照嘴边,问:“你说什么?” 云照气息微弱,稍稍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当即汗如雨下,但还是卯着劲虚喘道:“孩子,可好?” 裴勉这回听清了,立刻安慰道:“放心,孩子好着呢,咱们先处理伤口。” 听到孩子安好,云照这才缓缓闭上双眸。 裴勉趁此替云照褪去肩头的衣物,边脱边催促陈酉加紧查看伤口,陈酉连声应是,细细检查一番后,他用蘸了白酒的纱布替云照擦去伤口周围的血印,然后从医箱里拿出一枚月牙形状的弯针就要往伤口处刺去。 “诶诶诶!”不明所以的裴勉见状一惊,连忙把云照往怀里摁,护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陈酉汗颜:“缝合伤口啊。” “缝伤?”裴勉不自觉拔高音量,“那人岂不是得痛死?” 陈酉抬手抹了把汗,“可若不缝,殿下这伤口太深,只怕是会感染。” 裴勉还想说什么,忽然怀里人动了动,他又立即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云照背靠着裴勉胸膛,吃力地对陈酉道:“不必理会他,直接动手吧。” 这个“他”自然是指裴勉,说到底还是不想对方担心。 “你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云照冷冷道。 裴勉气极反笑,斥声反问云照:“不需要我?云照啊云照,你还真是好样的!” 云照没心情搭理他,只对着陈酉道:“动手吧。” 陈酉看了看裴勉,见对方没有说话,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是,缝合的过程会比较痛,还请殿下忍着些。” 云照没有答话,只重新闭上了眼。 陈酉见状拿起弯针在蜡烛上烤了一会儿,接着便将那烧得通红的针头刺进了绽开的皮肉,几乎是同时,云照眉头紧拧,豆大的汗珠瞬间浸湿了里衣。 陈酉两指捏着弯针,每一次的穿刺对他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 “屏息,凝神。”耳旁蓦地传来裴勉沙哑的嗓音,云照双目微睁,任由臂膀处的那只大手传递来滚烫的抚触。 正要驱动内力,他忽地想起腹中孩儿,心下猛然一惊,登时打断了施力。 裴勉察觉到异样,立刻将人搂紧问道:“怎么了?” 云照眼睫轻轻扇了一下,细密的汗珠悬挂其上,若是不仔细看,倒叫人误会是在啜泣。 “没事。”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道,接着便作势一副发动内力的模样。 裴勉看着眼前绷直身子的人,心道按着云照的底子,只要驱动了内力,应当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疼痛,但他转念一想,内力一旦驱动,五脏六腑不可避免会受到侵害,云照这家伙虽然看似心狠,内里却是比谁都要柔情,加之又贯来能忍,即便是为了腹中胎儿,就是疼地入骨也势必会做出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想到这,裴勉心里忽然一咯噔,心骂云照不知轻重的同时,看向对方的目光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怜惜。 悬空的后背倏然传来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力量自背后那两只大手中传递而来,周身暖意袭来,肩头处的痛感顿时消失殆尽。 云照原就害怕被裴勉瞧出端倪,经对方这么一动作,他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殊不知裴勉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一个发力又将人拉了回来。 “凝神。”裴勉盯着云照的后颈,并没有揭穿他,反而再次出声叮嘱。 大抵是因为后怕,云照正欲开口喝退裴勉,忽然———“噗!” 一滩鲜血倏然自口中喷涌而出,被打断施力的裴勉当即双目圆瞪,又气又急地将云照揽入怀中,怒道:“你疯了?” 尖锐的弯针挺挂在伤口绽裂之处,云照不知听进去裴勉的责骂没有,只一滩水似的倒在对方胸前,衣襟重新被汗水打湿,眉眼间尽是隐忍的不堪。 看着眼前人虚弱无骨的模样,裴勉到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所有愤慨尽数化为乌有,他堪堪瞥了眼云照肩头处的伤口,半晌咬牙道:“继续。”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却又似乎大得震耳欲聋,陈酉仿佛看见了那两片血红的唇瓣后近乎咬碎的贝齿,直到出了寝屋大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完成那最后几针缝合的,他只记得余光中,一条结实的臂膀虚晃而过,紧接着耳畔的痛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牙齿厮磨皮肉的声音。 “闭上眼,先好好休息吧。”待关门声响起,裴勉轻轻抽回带着牙印的胳膊,低低道。 云照面儿上依旧没有血色,两只眼睑无力地耷拉着,听到裴勉的话,他嘴巴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勉将人轻轻放倒,不知是赌气还是责怪,他边撤去榻上染血的被褥边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神仙,还能替你疼么?” 话虽这么讲,但有那么一瞬,裴勉觉得自己若是可以替云照受此苦楚,他可以对着佛像跪上三天三夜,即使在这之前,他从不信那些鬼神之说。 “裴勉…………”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裴勉敏锐捕捉,立即蹲下身问:“怎么了?” 云照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铸的脸,吃力地将手缓缓抬起。 裴勉见状,稍有惑然地眨了眨眼。 这是要做什么?他心发问道,云照这家伙,脾气臭也就罢了,得亏自己有耐心,若换做是旁人,方才定然就撒手不管了,莫不是………… 裴勉摩挲着下颌,心想这家伙是想对自己方才的不离不弃表示谢意?还是对自己刚刚的义无反顾抒以爱语? 脑子里将所有可能想了个遍,裴勉一时竟感到丝羞赧,心道云照这个老古板,平时总端着副死人脸,想不到动起情来也会如此可爱。 心里念着,裴勉便是一脸的受用姿态,浑然不知榻上人的目光愈渐幽怨。 看着对方那满目痴傻的蠢样,云照眉头微微一蹙,默默把悬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 他本是想唤裴勉为自己端一杯茶水,但眼下看裴勉这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这边,裴勉还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温柔乡中难以自拔,瞅见云照的动作,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握住那手,别扭中掺杂了几分赧然道:“言谢就不必了,多多休息吧。” 云照:“…………” 他盯着裴勉憨傻又痴呆的眸子,当即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见人不说话,裴勉只当云照是累了,正打算劝人休息,抬眸便看见了那两片泛白的薄唇上覆着的死皮,于是立刻拿来了茶水,“方才出了那么多汗,渴了吧?快喝点水润润。” 说罢,他把杯口放至了云照嘴边,可想到裴勉将将的蠢笨言行,云照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赌气般将脸别向了另侧。 裴勉动作一顿,愣愣道:“又怎么了?” “又?”听到裴勉的问话,云照更气了,心道这小子不开口还好,一讲话便是打算将人气死,好像他云照无理取闹了似的。 可另一边,裴勉确是不知云照因何而这般耍性子,怔愣的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办?是不是该哄哄? 大抵是在军队里头待惯了,裴勉丝毫不会那些男女之间的花言巧语,思忖了许久才只凭借幼时记忆学着父母口中的蹩脚情话讲来与云照听。 “那个………” 他凝视着云照雪白的后颈,半晌吞吐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不会说话,若是方才哪里惹你不悦了,我跟你道歉,行吗?” 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来,裴勉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不过左右惹人不高兴了,道歉总归是不会错的。 将毕生所学发挥到了极致,然而结果却是不尽人意,云照依旧后脑勺对着他,半分不为其所动。 “那个,云照?”见此情形,他不免焦躁,抬脚往前挪了一小步,再次试图唤道。 云照面对着白墙,听着身后人的一声声呼唤,语气中不难听出焦急,心里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但为了巩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他不想就这样轻易原谅裴勉。 于是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好好惩治一下裴勉。 “云照?” 又是一声呼唤,云照瞳孔微移,然后慢慢撑坐起身。 裴勉本没抱什么希望,但在瞧见眼前人终于有了反应后顿时变得欣喜若狂,正要上前,却只见云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是陌生的冷冽与疏离。 裴勉脚步一顿,不等他开口询问,只听对面响起云照淡漠的声音:“跪下。” 几乎是同时,裴勉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动静大得刺耳,双膝处传来的刺痛直逼大脑,他恍然回神自己受到了侮辱,当即挺直了腰板痛斥:“云照,你别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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