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陆随点点头,右手刚碰上侧门—— “谁!” 外面巡守的人听到声响,从窗外喊了一嗓子。 陆随反应灵敏,在守卫进来前拉着楚荆躲在书架后面。 “谁在那里?出来!” 守卫听到里面传来似有若无的声响,两下开了锁,提着灯笼查看。 又来了一人,问道:“怎么了?” 那守卫说道:“嘘!我听到有脚步声?” 那人安排道:“我查这边,你去二楼,别让人跑了。” 漆黑的试卷阁楼突然闯入一抹亮光,楚荆压低了声音,火速作了安排:“待会儿我跑出来时,你趁乱翻窗出去。” 私闯礼部,楚荆还能勉强找出个理由,可陆随本就有谋杀韩琰的嫌疑,不能让他因此事再遭非议。 眼见那守卫的影子越来越近,楚荆心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动作时却被陆随按在了怀里。 书架不大,仅仅能隐藏一人,陆随牢牢箍着楚荆的腰,高大的身形完全把楚荆遮盖住,屏住呼吸藏在最后一个架子后,试图借着阴影逃过一劫。 “咚——咚——咚——” 黑暗中人的视觉被剥夺,其他感觉便变得特别灵敏。楚荆体型偏瘦,被陆随完全笼罩在阴影中,两人隔着一层衣物紧紧贴合在一起,他能清楚地听到耳边陆随有力的心跳声。 空气仿佛凝滞了,楚荆只觉得脸上发烫,呼吸加速,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陆随以为他在害怕,收紧了手臂,一下下轻拍着他的后背,是安抚之意,低下头用气声说:“别怕。” 楚荆微微点头,双手揪紧了陆随后背的衣服。心里想的却是有点庆幸不是在白天,陆随看不到他已经通红的耳尖,给自己的薄脸面留了一丝余地。 微弱的光亮已经贴近,陆随双臂紧绷,摸上了后腰的匕首,只待这人走过来—— “……” “……” “……” 三人,六目相对,沉默良久。 巡守的人身形微胖,半个时辰前他带人进来时还只是一人帮忙搀扶着,现下倒好,直接抱在一起了。 内应不懂,但将军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二楼什么也没有,那守卫仍不死心,下来一楼打算挨个搜查。 “你是不是听错了啊,门锁得好好的,也都搜查过了,哪有什么人?”内应打了个哈欠。 “嘘,别出声。” 那守卫疑神疑鬼,作势还要搜查一番。 “吱吱!” 千钧一发之际,守卫回头,一只老鼠逆着光窜出正门。 “啧,原来是只老鼠。” 内应埋怨道:“都说你听错了,走吧走吧。”
第14章 荒山野坟 陆随背着楚荆还能轻巧地从贡院翻墙出去,抄了小道一路走回去。 忙了一晚上,楚荆趴在陆随肩头,有些昏昏欲睡。 耳侧的呼吸声逐渐放缓,陆随慢下了脚步,轻声问:“困了?” “……没。” 过了许久,楚荆才应了声。 陆随笑了下,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时,楚荆也是伤了右腿,比现在伤得还更严重。 那时陆随筋疲力竭地躲进了山洞里,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敌人,没想到闯进来的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一见到他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城外都是敌军,他背着奄奄一息的楚荆躲躲藏藏,走了两天两夜才回到军营。 陆随当年不过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童,背上这人又悄无声息的,呼吸声微弱得还以为断了气,还得时刻担心自己千辛万苦别背了个死人。 “喂,你死了吗?”陆随每走一段路,就要问这一句。 那时的楚荆应该是昏死了过去,身上失血生冷,还被那坚硬的铠甲硌得生疼,时不时才回一句。 “没死。” 回到了大理寺,已经将近卯时,天边刚亮,对面卖馄饨面的老板已经出摊了。 街上零零星星的几个行人在赶路,远远能看见差役开了大理寺的门,开始了洒扫。 说到这个大理寺的门,陆随自掏腰包,把那扇被射成刺猬的大门换成了上好的木材。崭新的大门与内部的老旧对比强烈,楚荆每次看到都有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 楚荆拍了拍陆随的肩膀,道:“放我下来吧。” 他在这方面颇为固执,死活不让陆随送他进去,陆随也是个死心眼,死活不让楚荆自己回去。 陆随放他下来,拉住了他的袖子,颇为不满:“我说楚寺卿,跟我走在一起就这么丢人?” 楚荆扯了扯衣袖,没扯动,说:“朝廷官员严禁结党营私,你想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看到?” 陆随伸个懒腰,叹道,“你猜猜这朝廷中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我日日出入大理寺?” “……” “更何况,坊间都说你的这条腿是我打断的,哪来的结党营私一说。” 陆随没这个闲心刻意跟楚荆作对,无论是上次楚荆遇袭,还是赵楼作弊一案,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间简单的谋杀案,蒙面人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尤未可知,他知道这样会引起怀疑,但有他在盯着,楚荆起码是安全的。 于子和已经是三日内第二次在大理寺门前见到陆随,还有两次是亲眼看他翻窗进了楚荆卧房内。 于子和远远便看见两人拉拉扯扯了一路,最后还是陆随无奈离开,楚荆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一大早就要出去?”楚荆问道。 派人全长安城搜寻赵楼和嫣儿,如今终于有了消息。 于子和带了几个人,说:“查到了赵楼的线索,他曾在城南一家客栈住过。” “这个人?他早就死了!”老板娘扯着嗓门喊。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于子和几乎查遍京城每一家客栈,还贴出了告示寻人,这才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赵楼长相斯文端正,穿一身素色长袍,梳着端正的发髻,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老板娘记得特别清楚。 “提起他就晦气。”老板娘一脸嫌弃,又忙撇清关系道,“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是报了官的。” 老板娘拿出厚重破旧的店历,一一翻看。 “四月初八——赵楼,找着了。” 店历上清清楚楚记着,赵楼,尹州人士,四月初八入住,只隔了数日,四月廿二就突然暴毙。 “他是怎么死的?” “喝酒呗,这人整日醉醺醺的,看着是个读书人,没想到是个酒鬼,衙门来了连尸体也没带走,只说他是喝酒喝多了醉死了。”一旁擦着桌子的小二也忍不住插嘴,赵楼的尸体还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他是外地来投奔亲戚的小工,平日打烊以后他就睡客栈里,还正正对着在赵楼的那件房。 赵楼身上盘缠不多,住的是底层最便宜的房间。那房间最是阴冷潮湿,逼仄狭窄又总不透风,小二深夜放了工回去歇息时,还能闻到对门传过来的浓重酒气。 四月廿二那晚,那小二才躺下,听见对门传来咚一声响,被吓了一跳,气得他掀了被子就要去砸门。哪知道这门敲了半日也没人回应,还有客人被吵醒下来也要讨个说法,他这才觉得不对劲来。 等他拿了钥匙闯进门一看,赵楼已经双唇紫黑,没了气息。 此事过于“凑巧”,买药老人的账簿上记录着,韩琰在四月初八买过熟乌,廿二则买入了生乌和熟乌,而赵楼也恰巧在廿二当晚死亡。 生乌可泡酒口服入药,但炮制不当,也容易产生剧毒致死。 于子和追问道:“他喝的可是药酒?” 似是正要印证他的想法一般,小二挠挠头,说:“闻着好像确实有药香。” “他葬在何处,当初的行李可有保留?” 老板娘遮遮掩掩,不敢说自己把他剩下那点少得可怜的财物据为己有了,只说自己看他可怜,不忍他抛尸野外,给他埋在了后山顶,倒显得自己好心肠来。 荒山多野坟,赵楼的墓立在了悬崖边,远看能依稀辨认有个小土堆。坟头立了个石碑,工整刻着“赵楼之墓”四个字。 那枯草长得已有半人高,其他的坟都被覆盖了,唯有赵楼的坟墓虽然简陋,但被清理过杂草,还放了几枝枯萎的白菊。 “有人来过。” 于子和查过赵楼的户籍,他家中父母都已过世,客死异乡,居然还有人祭奠他。 墓前的雪地空了一小片,放了一个白瓷杯,杯上插着根燃了一半香烛,底部还沾着滴下凝固的蜡。 楚荆捡起那白瓷杯,说:“眼熟么?” 杯身一道细细的金线缠绕着,汇成一只孔雀,于子和想到当初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毒酒和丢失的杯子,说:“雀居楼。” “难道是嫣儿?”于子和问道,“是否派人潜伏在此地暗中等候?” 楚荆摆摆手,拂去了墓碑上的雪,说:“不必,此人还会再出现的。” 他又把那件人偶身上的衣服和带字的手帕叠好,放在墓前,又用石头压住,然后便下了山。 第二日再派人去看,东西果然不见了,转而放了一身红衣。 与其说是红衣,倒不如说只是几块拼起来的红布,可以看出缝制得匆忙,上面没有任何修饰的纹路。楚荆把他挂在大理寺的木架上,仔细观察一番,隐约跟状元袍的制式有些相近。 掌勺的杜大娘提着吃食进来,她年纪大了总有些眼花,没仔细瞧清楚便说:“寺卿好事将近,恭喜恭喜。” “什么?”楚荆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大娘走进了才看清楚,笑自己老了眼睛不好使,说:“哎哟闹笑话了,瞧这身大红衣服,还以为是寺卿要当新郎官了。”新郎官? 外头从远而进响起凄婉的唢呐声,八人齐齐抬着金丝楠木做的棺椁,身穿素服的队伍排成了长队经过门前,纸钱被风吹起,飘进了大理寺。 陈工部满头白发,捧着韩琰的灵位扶棺而行,身后的韩母哭成泪人,散乱着发冠,被人搀扶着似要昏倒。那童仆鼻青脸肿的,几日不见消瘦不似人形,而韩琰生前的众多好友也都一一跟在身后。 今日是韩琰出殡的日子。 楚荆恍然大悟,暗骂一声:“糟了!”
第15章 大红嫁衣 楚荆拿起那身红衣往外走,却被扶棺的队伍挡了路。 刺眼的红布撞入了一片素色中,那一行人还以为他是刻意捣乱,暗骂了几声。 等队伍走过了,楚荆正要急着要走,却被人叫住了。 “楚寺卿。” 那声音听着衰老了不少,自从腿伤以后,楚荆告假了数日,许久不上朝,他有些惊讶在这里见到了韩文忠。 “韩公公。” 他倒没有披麻戴孝,穿了身银白色外袍,那料子一看就是上等的丝绸,只是与平日比起来,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竟还显得朴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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