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岳下意识地看向安阳,这是她期盼已久的活动,就这样结束未免太可惜了。 “回去吧,爹爹,那边的表演好像也结束了。”安阳低着头,虽然没有尽兴,可是留下来也玩不了什么,而且他们出门没有带伞,如果雨大了就回不去了。想到这,安阳又抬起头,朝安岳肯定地说:“趁雨还小,我们跑回去吧!” “好。”安岳拉起安阳的手,他知道安阳做出这个选择很不容易,他只需要尊重她,支持她,陪伴她一点点明白人生就是有舍有得。 安阳也很快调整了自己情绪,她一开始还默不作声地跑在安岳身旁,可当她听见安岳的呼吸变得急促时,便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哎……”安阳突然加快了脚步,跑到了前头,这让安岳不禁唤了一声,“你别跑那么快,都淋到雨了。”安岳真实地感知到自己的体力确实不太行,一边举着袖子挡雨一边慢跑就让他气喘吁吁了,和安阳充满活力的样子完全不能比。 “爹爹,来追我呀!”安阳边跑边回头喊着,任由雨水落在她的发上,脸上,衣服上。 安岳卯足了劲,向前冲了两三步又火速熄了下来,跑不动,一点都跑不动。 二人在“嬉笑打闹”中回到了家(至少安阳是这么认为的),安岳看了看他们不成样的衣裳,无奈地笑道:“玩够了吧,快去洗澡,别着凉了。” 一天的疲惫让安岳在收拾完自己和安阳后快速地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一些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在叫着他的名字,将他围在中间,层层逼近。远处传来一声疾呼,是安阳的声音。安岳想要拨开人群去往女儿身边,却发现那些人的面部没有五官,但他能清晰感知到他们的恶意,如果再不过去,安阳就会...... “爹爹!”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安岳猛地从梦中惊醒,外面惊雷炸响,大雨倾盆彻底淹没了夜色。安岳抚着胸口,久久不能回神。 心静不下来。安岳还是决定下床去安阳的房间看看,推开门,安阳正在床上辗转,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呓语。凑近一看,她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安岳将手贴在安阳的额头上,滚烫滚烫。 暗道一声不妙,安岳马上去准备了湿毛巾覆在安阳的额头上,又去倒了热水放在床头。他坐在旁边,睡意全无,一边担心着安阳,一边责怪着自己,要是出门带着伞,或者直接买一把,也不会感染风寒了。 安阳的动静很快小了下去,呼吸也平稳了起来,看来是能好好睡一觉了。安岳舒了一口气,他将书卷都搬到安阳的房里处理,这样她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了,如果有什么情况自己也好及时出手。 “爹?”安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那个身影好像爹爹,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怎么样,好点没?”安岳放下笔,走到床边关心地问。 安阳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头还是晕乎乎的,嗓子也很疼,不过昨晚她梦到爹爹在细心照料她,不然她的症状可能会更重。虽然现在看来,昨晚应该不是梦。“对不起,爹爹。”安阳猜到自己是感冒了,而且原因八九不离十是昨天淋雨了,早知道就不在雨中乱跑了。 “没事,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爹去给你做。”安岳拍了拍安阳的肩膀,示意她别太难过。 安阳说她想喝南瓜粥,这个要求安岳还是能轻易满足的。赋闲在家的日子里,他也研究了一点厨艺,算是小有长进。估计这几天自己都得照顾安阳了,委托什么的先往后推推吧。 安阳白天昏昏欲睡,全身没什么力气,但人还算清醒。一到晚上,她的温度又上来了,睡觉更是多梦易醒。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天,期间安岳也请过大夫,大夫说只是普通的风寒,但抓了药还是不见好转。昨日更是急转直下,体温上来了一大截,整个人向外散发着热气,可身体不出汗,把安阳憋得直喘。 “爹......我好难受......”安阳略带着哭腔喃喃。 “大夫,她怎么样了呀!”安岳紧握着女儿的手,紧张地问大夫。 “唉,老夫才疏学浅,来了好几次也没看不出个所以然。”大夫为难地回答,“还是另请高明吧。”安岳知道他说的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大夫,过去做官时曾与那个大夫有过几面之缘,不管怎样,都得去亲自拜访一下了。 安岳将安阳留给管家照看,他简单收拾一下就带着礼物出门了。来到医馆,抓药的伙计头也没抬地指了指桌上的簿子说:“大夫出去了,有事可以预约。” 安岳这才注意到那密密麻麻的簿子。他仿照着之前人留下的格式登记了一行,时间排到了明日酉时。“那大夫今日还会回来吗?”安岳将礼物摆上桌面,如果能见上一面是再好不过了。 “今日王大人有请,不知道几时回来,公子还是请回吧。”伙计摆摆手。 “如果大夫回来,烦请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安岳前来拜访。”安岳留下了礼物,有些忐忑地往家走去。 七上八下的心终究没有落地,安岳在家中等到酉时,没有一人上门,只剩下安阳的痛苦的喘息和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辨。安岳再也坐不住了,他简单向管家交代了几句,就飞奔向医馆。里面还是只有一个抓药的伙计,头也不抬地指着桌上的簿子。 安岳片刻都等不及,他大步向前,拍着桌子问:“大夫呢?大夫还没回来吗?” “哦,刚才刘大人有请,不知道几时回来。”伙计继续抓着药。 “我昨日不是登记了吗?”安岳怒不可遏,身体又向前倾了一个角度,恨不得抓住伙计的领口发泄愤怒。 “事出突然,刘大人的请求肯定更重要一些。”伙计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指了指房间的角落,“安公子是吧,礼物您拿回去吧,大夫空时会上门的。” 伙计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将安岳从头浇到脚,对啊,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怎么还会相信表面说辞,什么王大人啊,刘大人啊,自然比没有任何官职的自己重要,曾经再有名气又如何,跌下云端谁不是芸芸众生?他觉得讽刺,依靠权势占尽优势的官员讽刺,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夫讽刺,助纣为虐的伙计讽刺,天真地相信一切的自己更讽刺。 “好,好,好。”安岳从喉咙里挤出几声似笑非笑的嘶哑声,冷笑着向后退去。 “老爷。”管家看见安岳铁青着脸回来,知道事情没成,便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小姐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爹爹......”安阳微睁着眼,声音气若游丝。 “爹在,爹在。”安岳哽咽着握紧女儿的手,他真的好没用,他什么都做不到。 “我想娘亲了......” “不行,不可以!”安岳脱口打断安阳的话,他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我知道......我以前总是羡慕别人,他们都有娘......”安阳断断续续地说着,“但是后来啊,后来我就不羡慕了......我有爹爹,爹爹不比任何人差......” 安岳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为什么,为什么安阳这么懂事,上天就是不愿意放过她? “所以我舍不得爹爹......”安阳侧过脸,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我喜欢和爹爹待在一起......” “会的,一直会在一起。”安岳强忍悲痛,挤出笑容,替安阳擦去眼泪。 “我也舍不得季伯伯,舍不得小虎......”安阳的泪越流越多,在鼻翼处汇聚成一洼小小的三角水潭。 季宗山,对,还有季宗山! 安阳的话一下点醒了安岳,他抱起安阳,裹好被子,冲出门去。去季府的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漫长过,安岳一路狂奔,尽管手臂酸痛,腿脚灌铅,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他跑下去:安阳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季宗山!季宗山!”季府的大门就在眼前,安岳一点也没有放慢脚步,他边跑边大喊着,“救救安阳,救救安阳!”寂静的夜晚被硬生生划破,安岳口中渗出了一丝血腥味,但他不在乎,他愿意消耗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救下安阳。 门口的守卫都认识安岳,似乎是意识到了情况危急,在安岳跑到前就打开了大门。管家一面安排房间来安置安阳,一面让人去通知季宗山和府里的大夫。 “怎么样?”安岳看大夫给安阳服了药,忍不住问出声。 “老夫只能勉强吊住她的命,但也做不了再多了。”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言尽于此,这女孩烧了这么多天,恐怕希望不大。 安岳眼前一黑,就要向后栽去。关键时候,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太医马上就来,再坚持一下。”是季宗山。 原来他听闻情况后,猜到府里的大夫估计派不上用场,立刻派人请了太医。一分一秒的焦急等待中,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出现:“季侯爷......” “烦请您快看看病人的情况。”季宗山打断了他的问候,此刻最要紧的是安阳,之前活蹦乱跳的孩子现在正陷入了昏迷,生死未卜。如果安阳没了,安岳怕不是也...... 想到这,季宗山看了一眼安岳,他红着眼,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全身上下都紧绷着,能支撑他再次站住的力气只有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孩了,他最挂念的女儿,他最不能失去的亲人。 太医探了探安阳的脉搏,眉头紧锁,银针扎了一根又一根。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针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放下药箱,站起身来,递给季宗山一张纸,上面写着药方。 “晚上喂她服下,能不能活命,全看她的造化了。”太医也不能下定论,这女孩送来得太晚了,小病也会耽搁成大病。 “好,辛苦了。”季宗山吩咐了人去熬药,亲自送太医出门,将房间留给安岳和安阳,“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 安岳坐在安阳身侧,他的魂魄还没有复位,安定了,是安定下来了吗?安岳抚摸着安阳的脸颊,能感受到她的鼻息逐渐稳定,看到她的胸膛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像是睡着的样子。这么多天来的疲惫一下上涌,安岳觉得自己哪都疼,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睡意从身体的各个部分袭来,安岳的眼皮打着架,屋内的摆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终于是撑不下去,头一歪,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窗外阳光正好,有几抹洒在安阳脸上,衬托着她的睡颜更为恬静。就像无数个平常的早上,安岳去喊安阳起床,而安阳多半会揉揉眼,在床上赖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一切都那么美好,安阳睡得非常平稳,一直维持着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不可能。安岳全身的血液凝结,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安阳的鼻息。指尖处毫无一丝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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