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总算是理解了季宗山当时的心情,从高位跌下来,任谁也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吧,更何况是季宗山这样自尊心很强的人呢。 临近家门,安岳看到那里站立着一个人影,一个他一直盼望的人影。 安岳尝试动了动嘴角,他想微笑,也想说话,甚至想上前拥抱,但身体好似被定在了原地,从上到下一处都动不了。 对方朝安岳快步走来,伸出手臂,将安岳揽入怀中。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回来了,安岳。” 听到话语的一刹那,安岳的泪顺了脸颊流下来,他抬手紧紧抱住季宗山,真实的触感告诉他,是季宗山回来了,不是做梦。 “你怎么......”安岳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明白。 季宗山握住安岳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道:“是韩寿,记得吗,我在信里提过。我本就与杨钧不和,再加上韩寿的推荐,我便可以官复原职,重回京城了。” 原来如此,安岳也猜到个大概,这应该算是近期来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吧。 “那你近来可好?”季宗山盯着安岳左看右看,生怕他哪一处受伤。 “我没事。”安岳笑道,“就是还在适应百姓的生活。” 季宗山的情绪一下落了下来,他低沉着声音道歉:“对不起,我,我没......” “你已经救了我一命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怎么可能站在这和你说话?”安岳捏了捏季宗山的手。他知道季宗山在愧疚什么。无非就是没保住他的官职,或者就是回京时俩人的境遇已天差地别,季宗山怕他难受。 对安岳来说,难受难免会有,但亲人还在,家就在还在。“进去坐坐吗?”他向季宗山发出了邀请。 季宗山刚想同意,安阳就闻声从屋内跑了出来,她看到季宗山的瞬间就掩不住语气中的惊喜,大声打着招呼:“季伯伯!您和小虎回来啦?!” “对呀。”季宗山摸了摸安阳的脑袋,“我们安阳又长高了一点。” 安阳“嘿嘿”笑了两声,听得安岳直摇头,矜持呢,淑女呢,真实一点没学会。“那爹爹和我还可以再去季伯伯家里玩吗?”安阳眨着她那大大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季宗山看向安岳,“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去我府上用晚膳吧。” “好耶!”安阳蹦蹦跳跳地朝前跑去。安岳无奈地笑笑,和季宗山并排走在后面,从这里到季府的路程不远,他能和季宗山再单独相处一会儿。 “安岳,你再等些时日,我会为你创造契机。”季宗山咬了咬牙,他看安岳瘦了,面容还有些憔悴,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你得先稳住脚跟。”安岳摇摇头,他知道季宗山刚回来,面对的都是未知。 “是,我和皇后还没怎么接触过,不清楚她的底细。但很奇怪,她选丞相的眼光倒是不错。”季宗山定了定神,他刚才是太着急了。 “怎么说?”安岳对新丞相知之甚少,季宗山会这么说,莫非另有隐情? “张华比杨钧强上不少,是个有实力的人。他为皇后做事,但也会提出规劝,是个可以相处的人。”季宗山对丞相的评价还不错,他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线索,“我能接触到的暂时只有韩寿和张华了,韩寿封了后军将军,张华封了丞相,皆不可得罪。” 安岳默然,皇后一家独大他们心知肚明,可他心中的异样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季宗山告诉了他答案。 “安岳,我是不是变了?” “变了?” “之前我厌恶趋炎附势,故不愿与丞相交好。现在我却违心地恭维韩寿,这和我讨厌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别这么说。我们不是圣人,付出代价后仍能坚守初心的人本就稀少,你我也不例外。” 安岳想清了症结所在。季宗山活成了他讨厌的样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从依附丞相开始,他就与书中的教导背道而驰了。但他又妄图给自己留下份体面,迎合却不巴结,想让自己看上去有一点士人的高傲,落在别人眼里只是欲盖弥彰,徒增笑话。 他偏过头,视线正好与季宗山对上。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也看清了接下来要走的路。既然选了,还是要走下去的吧。 再次回到季府,奢侈程度不减当年,那一棵棵珊瑚树依旧摆放在原地,婢女、舞姬、美酒、佳肴,样样不落。 “是不是太丰盛了?”安岳就算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会忍不住惊叹。 “不丰盛,我怀念京城的味道已经怀念太久了。”季宗山望着桌上诱人的菜品,露出了满足的笑。 安阳和季小虎坐在一起,两个孩子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饭桌那边时不时传来俩人的笑声。 “小虎,有趣的就大声说出来,让你安伯伯也听听。爹这回不骂你。”季宗山开口道。 “当真?”季小虎有些狐疑地看着季宗山,明明昨天爹还批评他吃饭别那么吵闹。 “当真。”季宗山难得也想听听他们的聊天。 “那我可就说了。”季小虎看看季宗山,又看看安岳,“爹每次收到安伯伯的信,都高兴地要飞起来了!上次甚至还绊了一跤......” “季小虎!”季宗山慌忙出声打断,“食不语寝不言,你都学到哪去了!” “噗嗤”,安岳没忍住笑了出声。 “安伯伯,你看我爹!”季小虎委屈极了。 “还有呢,你再讲讲,我给你做主。”安岳想了解得多一点,再多一点。这下轮到季小虎开心,季宗山委屈了。 “安伯伯,我跟你说啊——”一片欢声笑语中,每每讲到季宗山的黑历史,他都忙不迭夹菜顺带瞪季小虎一眼,可是每每看见安岳也在笑,他又释怀起来,讲就讲吧,安岳开心就行。 饭后,安岳随季宗山来到了书房,桌上铺满了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有诗词,有文章。凑近看,竟都是自己写过的东西。 “这,这是?”安岳睁大了眼,不自觉得出声问。 “自分别起,我就一直收集你写过的内容,将它们誊写下来。这些都是你在京城生活的证明,也是我能坚持下来的依靠。”季宗山轻抚着纸上的文字,柔声说,“无数无数的碎片,是不是恰好能填补我们分隔两地的空白呢?” “季宗山。”安岳从他身后唤着。 季宗山转过身,眼前的人影一下放大,嘴唇触到了同样的柔软,那双漂亮的眸子近在咫尺,他从水光中看到了自己。 “阿岳,浅尝辄止可不是好习惯。”季宗山拉住安岳准备抽身的胳膊,重又凑了上去,在对方略带惊讶的眼神中堵住了他要辩解的话。 一室旖旎,只有粗浅不一的喘息声和细碎的shen吟偶尔从门缝中漏出。 安岳觉得他们疯了,在季府,在书房,在自己写的一篇篇文章面前,做着最世俗最粗鄙的事,但如果是和季宗山一起,那疯了便疯了吧。 ---- 认命了,我猛删
第 14 章
安岳和季宗山从书房出来时,两个孩子已经坐在大厅里等他们了。安阳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安岳身上,让他好不自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完好,应该没什么破绽啊。 “爹,你的脸好红。”安阳很肯定地说。 这句话说完,安岳的脸更红了。“咳,咳,估计是书房太闷。”季宗山在一旁找补,“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季宗山刚回京,不宜和自己牵扯太多。安岳思索片刻,婉拒了他的送行,和安阳坐着马车回去了。来日方长,不是吗? 接下来日子如流水,无声无息地从指尖泄走,安岳不间断地接着委托,从一桩桩一件件中观察着人间百态,有时候他也会感慨,原来普通人的生活是这样,和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不尽相同。 这些委托中不乏许多对新晋官员的祝贺,又把安岳拉回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不免会怀念过去的辉煌,也许表面上他习惯于平淡,但他知道自己一直没有甘心,他想做官,就算官场浑浊;他想和季宗山并肩而立,就算前路荆棘。 他和安阳偶尔也会去季府拜访,但鉴于季宗山现在在朝中没有站稳脚跟,频繁的交往说不定会让皇后猜忌,所以他们相见的频率不算太高。闲暇时,安岳就带着安阳到处走走,串串大街小巷,说来也怪,自从他成了平民后,街上围追堵截他的女子少了很多,似乎去掉了光环,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市井百姓。 转眼来到了元宵,安岳之前答应过会陪安阳一起看花灯,安阳早早就候在门口,举手投足间都是掩不住的激动。 “到时候人多,你要牵好我的手,可别乱跑。”安阳蹲下身,帮安阳打理了一下,不知不觉中女儿也长高了不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不点了。安阳很听话地握住了安岳的手,只要爹爹愿意和她逛夜市,她可以短暂地做一回乖孩子。 安岳将安阳的样子尽收眼底,又欣慰又担忧,元宵啊,这个象征着美好与团员的节日,却给他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么久了,他应该往前看了。 人群摩肩擦踵,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安阳拉着安岳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一转眼手上就多了好多小玩意。“哇,那好像有表演!”安阳看到人流都往一个方向汇集后,也忍不住想跟上去。 “先把你手上的糖葫芦吃完,不然那签子太危险了。”安岳连忙拦下她,这孩子,一出门就没个正型,也不知道是随谁。 “爹爹,给你吃!还有这些,这些——”安阳把手上的东西都塞给安岳,然后得意地转了一圈,示意自己现在空空如也,已经可以去看表演了。 “面具、娃娃、挂坠、香袋,你真是什么都买啊。”安岳叹了口气,好气又好笑地帮她收拾起来,“回去以后就落灰,你说是不是?” 没人回应他。 “安阳,安阳?”安岳慌忙直起身,四下搜寻着女儿的身影。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无限放大,不要,千万不要。 “我在这,爹爹!”安阳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是不是吓一跳?” “你......”安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但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出卖了他的害怕,他难得地板下脸来,加重语气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听到没!” 安阳委屈地点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爹爹突然生气,但隐约中感觉自己好像触及到爹爹的伤疤了。 安岳吃了口糖葫芦冷静了一些,刚想说话,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脸上。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给街市蒙上了一层半遮半掩的纱。陆陆续续地,人们撑开了伞,或加快脚步,或打道回府,熙攘的夜市一下冷清了不少。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2 首页 上一页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