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看着他长大的亲人,没有血缘关系,却亦师亦友。 此时此刻,却用着世界最狠毒的字句,贬低他,侮辱他,仿佛他一文不值。 “闭嘴……闭嘴……不要说了……” 他痛苦地捂住双耳,却无法隔绝那些难听的声音。 这么多年的真心和感情,终究抵不过,人妖之间的鸿沟。 从小到大,他尊师重道,恪守规矩,只为让岛主和师父满意,努力想要融入他们,渴望得到他们的认可。 他从没做过真正的自己,一点点磨平妖的锐气和高傲。 有时,他也会觉得,生而为妖,便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可是,在妖族,他是高高在上,实力强大,万妖敬畏的蛟龙。 若非父母遭人暗算,他甚至有机会成为妖王。 一句人妖殊途,便可以无情抹杀他这么多年的努力。 即使学得再像,他也不是真正的人。 “啊!” 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人妖殊途四个字,是他的软肋。 苍木是星云岛唯一的继承人,岛主怎么会同意,让他和一只妖在一起呢? 他陷入自我怀疑。 “席瓦,你还在等什么?过来。”白胡子长老走过来,朝他伸出手。 “师父……” 席瓦跟着他走,一低头,发现身上的衣裳,竟然变成了大红的喜服。 他走进礼堂,处处张灯结彩。 “什么人要成亲?”他呆呆地问道,看见进来的,全是熟人。 他们脸上带着笑,拱手向他贺喜。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穿着大红嫁衣的苍木,被人扶着从里间走出来。 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唇比朱砂,微垂着眸子,笑得眉眼弯弯,挽着他的手臂,羞涩地喊他,“相公。” 席瓦目瞪口呆,惊讶地屏住呼吸。 虽知是假,但此时此刻,他也只想拥有,不愿醒。 他放任自己沉沦,和苍木拜了天地,送入洞房。 很多人闹洞房,拦在新房门口,不让他进去。 他没喝酒,却好像醉得晕乎乎,走路轻飘飘的,犹如踩在云端。 “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各位师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让我进去吧。”他很高兴,笑着和同门玩闹。 然而,好景不长,方才还笑吟吟的师弟们,突然变得表情狰狞,面目丑恶,用剑指着他,一如最开始的样子,大骂他是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识好歹。 “让开。”他冷着声音,面色阴沉,胸中气血翻涌,有种克制不住的烦躁。 “保护大师兄,杀了这只妖!”他们大喊着,突然发起进攻。 席瓦起初还手下留情,可是,他发现师弟们次次杀招,明摆着是要他的命。 手上被砍了一刀,鲜血淋漓。 他低头看了看,舔了舔伤口,一嘴的血腥味,终于释放封住的妖性,下手狠辣,面无表情地杀光了所有同门。 包括来救他们的长老和岛主,连他最敬重的师父也没放过。 他踩着鲜血和残肢,推门而入。 苍木乖乖坐在床边等他,含羞带怯,低着头,满眼的欢喜,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相公,你来了。”他甜甜地叫着,对席瓦一脸的血视若无睹,走到桌子面前,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柔柔道,“喝完合衾酒,我们才算是真的夫妻。” “好。”席瓦如失了神智般,完全服从于他,听他的话。 他们手挽着手,饮下杯子里的酒。 太甜了,甜得他脑袋发懵。 “相公,我们该行周公之礼了。”面前的苍木,羞涩却又大胆,耳朵粉粉的,眼尾湿湿的,脸上绯红一片,扶着他的肩,踮起脚尖,轻柔地亲在他唇上。 软软的,有酒香,让人目眩神迷,无法自拔。 远远不够,他的身体在叫嚣着更多。 他像个傀儡,一步一动,被苍木推着倒在床上。 “相公,我好看吗?”苍木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婉转动听,无比娇媚,让人觉得仿佛泡在蜜里。 身体软得不像话,柔若无骨地坐在席瓦腿上,拉着他的领口,羞得眼泪汪汪。 他不施粉黛便很好看,此时,涂了胭脂,画了眉,多了几分妩媚动人,更是美艳不可方物,让人移不开目光。 “好看。” 席瓦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火热,碾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痴迷留恋。 他像个被吸干阳气的愣头书生。 苍木轻笑,手指划过他的胸膛,在腹部画着圈圈,问道,“你喜欢我吗?” 席瓦眼神逐渐迷离,“喜欢。” “那……把命给我,好不好?” “好。” ----
第8章 承允 承允身为逍遥宗最出众的弟子,极高的天赋,于他而言,是利也是弊。 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许他有丝毫行差踏错,一步差池,便是千夫所指。 从小,他便被寄予厚望,顶着巨大压力,只能更刻苦修炼,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最敬重的人,是师父,逍遥宗的掌门,逍遥子。 师父曾让他立下重誓,此生志向,除尽天下所有妖邪,绝不姑息任何一只妖。 他跪在祖师殿,口口声声说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拜师之时,逍遥子为他卜过一卦,卦象显示,他命里与妖犯冲,会与妖纠葛一生,毁于妖,死于妖,不得善终。 不可偏听偏信,也不可不信,他卜过的卦,十有八九,皆是应验了的。 逍遥宗上下,对妖恨之入骨,尤其是他的师父,是最正义凛然的修仙者,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在他很小的时候,记忆里,有位惊才绝艳的师兄,大家都觉得,他会是逍遥宗的未来。 可他却与狐妖私通,被师父发现,废除一身修为,赶出宗门,从此泯然众人。 甚至,受伤严重,失去自理能力,连普通人都不如,销声匿迹于仙门之中。 师父的无情,在他心中,埋下深深的种子。 他害怕和师兄一样的下场,愈发卖力地除妖,捉到一只,便会以之为饵,对它的族群赶尽杀绝。 那段时间,他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仿佛成为了一个无情的杀戮工具。 可是,师父却对他很满意,赞不绝口,亲自教导他,传授他宗门最高功法,还把法宝连云扇传给了他。 他成了师父和宗门的骄傲,取代师兄的地位,成了新的未来。 但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每次得到夸奖过后,都会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他总是做噩梦,梦见那些无辜的妖来向他讨命。 它们从出生起便见不得光,东躲西藏地活着,没伤过任何人,何错之有? 和它们比起来,他更像真正的妖。 即便如此,满手鲜血,却没改变他心底仅存的,最后的善念。 正是这一念之差,令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山下一富绅,深受鱼妖所扰,终日担惊受怕,不得安宁,遂重金请逍遥宗出山。 师父觉得,这是个历练的好机会,便交给他最心爱的弟子,承允去办。 那时的承允,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不仁,不会再心存不忍。 可是,看到鱼妖中,有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目光,躲在大妖身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还是下不去手。 鱼妖们拼命向他求饶,主动放弃抵抗,只求他放过小女孩。 举起的扇子又放下。 他对那个孩子心软了,收了她全族,却独独放过了她。 没杀它们,是因为,鱼妖一身的宝贝,没有攻击性,师父需要它们来炼丹。 后来,他才知道,当时的决定,大错特错。 那个鱼妖,只是外表看起来小,实际上,已经有几百年的修为。 那是它们的领主。 她心怀怨念,趁着他离开,闯进富绅家中,杀死他一家老小四十六口人。 虽然攻击性不强,可她毕竟是妖,对付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绰绰有余。 他闻讯赶回,却为时已晚。 一地鲜血,死不瞑目的面孔,午夜时分,一次次在他脑海里浮现,让他惊醒。 回去后,师父什么话也没说,没有责罚他,没怪他,只是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在富绅一家的灵堂里,跪了三天三夜,让他静思己过。 他害怕这个地方,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仿佛有无数幽怨的灵魂,在指责他。 为什么要放走那只妖? 为什么? 后来,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不断追查鱼妖的下落。 在追查中,他又得知了另一个真相。 鱼妖生性善良,从不主动伤人。 富绅不知从何听说,鱼妖的血是大补之物,为了延年益寿,找了两位无门无派,散修的猎妖师,捕捉了好多小鱼妖。 它们的实力相对较弱,最好抓。 为了防止它们死而复生,还用最残忍的手段进行分尸,切成七零八碎,拼不回去的肉块。 人类的残忍,有时根本无法想象。 一时间,承允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鱼妖灭人满门,却只是为了报族人的血海深仇。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冤冤相报,又何时能了? 他沿着鱼妖的踪迹,一路追,用了很长,很长时间。 然而,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一转身跳进了水里。 来不及多想,他也跟着跳下去,却阴差阳错,进入了星云岛的后湖。 这也是他在大长老面前遮遮掩掩,有所隐瞒,不肯坦诚相告的原因。 那段不堪的过往,他不希望有别人知道。 这场幻境,将他的梦魇再次勾出。 他站在熟悉的地方,富绅的府中,却不再是满目猩红,而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幻境复刻了变故发生之前的样子。 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大人们吃着果干,聊着家常,全府上下,其乐融融。 他在梦里也不敢奢望的平淡幸福。 这样的祥和,并没有持续太久,鱼妖化作小女孩的样子,找到府上,伪装得可怜兮兮的,让大人们给她些吃的。 众人说说笑笑,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理她。 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这是你们自找的。”她埋着头,轻声低语,声音很小,连在她周围的人也没听见。 她给了这家人最后的机会,他们却没有珍惜。 “快逃!别靠近她!”承允朝他们大喊,撕心裂肺,没人听得见。 他冲过去,身形从那些人面前穿过。 对于他们而言,他是不存在的,被迫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次经历那段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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