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逾躺在我怀中的身体徒然一抖,他狠狠地侧头,死死盯着那座前神情威严的龙神像,胸腔传来痛苦的闷响。他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就在我眼前难受地断了气。 我抱着大哥的尸体,怔愣地望着面前那座让他死不瞑目的神像。
第十一章 == “公子……”阿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擦去面上的泪,抱起我兄长的尸体,或许那并不是我的兄长,只是一具承接过我兄长灵魂的躯干。 我抱着这具身体走入有阳光的庭院中,正午的太阳在头顶高悬,这具身体一碰到阳光就开始迅速枯萎,像是纸钱落入了火堆中,燃烧成灰烬。 我就这样看着他灰飞烟灭。 昔时翩翩佳公子,而今一捧尘与灰。 我捡起那件玄色衣裳,确实是兄长以前最爱的绸缎。阿珂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我朝她笑了笑,或许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示意她为我去取一只蜡烛来,她为我取来了几只蜡烛,还拿来了一瓶供奉的酒。 我用蜡烛点燃那件玄衣,举起酒壶往地上洒了一圈,就当是祭祀我那死得不明不白的兄长。 火堆愈烧愈旺,我抬头,与那威严的神像对视。 阿珂在一旁悄声问我:“你认识这乩童?” 我没有扭头,死死盯着那龙神之像,妄图想要看出些什么。 “这是我的兄长。” 她吃了一惊,却又是不敢再问了。 “我回来了。”楚回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终于回头,看见了那人一身白裳,手中提着几包糕点,旁边还站着瑟瑟发抖的主持。 我起身,拍去身上的余灰,一步步向他走去,他面色平静地与我对视,却又朝我邀功似地晃了晃提在手里的糕点。 我一数,竟然买了五盒。 阿珂跟着跑了上来,想着要一份糕点,却被楚回侧身避开,扑了个空。 我:…… 阿珂大骂:“你怎么这样!我可差点摔了!” 楚回:“哼!” 他俩这互相不对付的模样,想是还在记恨着阿珂吃了点心的事呢。 我接过他手上的点心盒,不经意却瞥见他衣袖口一抹暗色的血迹。 “怎么回事?”我直接握住他的手腕,用灵力替他上下检查了一遍,“受伤了吗?怎么会有血迹?” “不是我的血。”他抬头,双眼亮晶晶地向我邀功似的,“我把昨晚的人打了一顿。” 都打出血来了,打得还挺激烈。 我打算松手,他却是回握我的手腕。 “我替殿下去寻了明日最早可出东海的船,钱不够,殿下明早登船可要记得结账。” 他倒是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已经替我安排妥当,今日发生太多事情,我需要一件一件捋清出。 “主持,留步。”我叫住那想偷偷溜走的和尚,“还有些事,想向主持了解大概。” “公子,这乩童真的是有神谕之人啊!五行八卦皆通,能呼风唤雨,奉了龙神旨意在此,怎地就化作一团灰烬了?” 这主持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看着他肥头大耳的样子,心想这人斋戒应该没少破,什么寺庙的斋饭能把人吃成这样子。 “他是怎么出现的?谁领他来的,可有印象?” “这,这人就是在几年前……大概七八年前,便出现在龙神庙前,能呼风唤雨,说是奉了龙神旨意,带着龙气,便留在了这……” 我挥退这看着烦人的主持,再问也问不出些有用的事情。凡人也太好拿捏,欲望,恐惧,都可以成为拿捏他们的工具,或许和追着胡萝卜的驴子,本质也没什么区别。 楚回安静地立在一边等我,一只红色的鸟从墙外飞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又炫耀似地指着给我看:“殿下你看,我捡到的小鸟。”那鸟生气地扑棱翅膀,似乎非常不满意这个称呼。 我走近想要看个仔细,那鸟扑腾得更是厉害,开始扯着嗓子尖叫,好像比起楚回,他更讨厌我一些。 阿珂走上前,那鸟却不那么闹腾了,乖巧地飞到她手上,阿珂便呼噜噜地给它顺毛,好生奇怪的一只鸟。 “龙族和羽族打了几千年,你要是把这鸟带回龙岛,可得小心别被抓去杀了。”我出声提醒。 “谁杀谁还说不准呢。”楚回却是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眼底藏着我看不懂的算计。 他向来百无禁忌,或许不需要把这些放在心上。与阿珂告别后回了昨晚的厢房,关上门,正打算小憩片刻,楚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殿下不想知道,我衣服上为什么会沾染血迹吗?”他站在背着光的地方,身长玉立,却无端觉得心生寒意。 “我把昨夜那些人的胳膊卸了,一扳断就断,一点血都没出。”他继续说,声音里好像还带着欢愉。 我从床榻上起身,向他走去。 “殿下猜猜,我在遇到了谁?”我握住他的肩膀,终于能看清他的脸,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我的模样,仿佛只有我一人沉溺在深潭。 “是龙岛的谁?” “大族长。” 我心下一沉。 他犹自顾自地诉说:“我卸了那些人的胳膊,打算回来时,就在海岸边看见了大族长鬼鬼祟祟地,手缠红线,似在操纵牵引着什么。” “我上前要向他问好,他却是面色惊恐,见了是我,不知为何竟想取我性命,我与他缠斗了几百回,衣袖上沾了些他的血。” “大族长狠狠瞪了我一眼,便逃回了大海。海水太咸太脏,不想弄脏衣裳被殿下责骂,便没再去追。” “殿下可知大族长怎么了吗?”他揶揄似地歪头,“龙族行事,确实不够光明磊落呐。” 原来是楚回打断了大族长的施法,大族长怕事情败露,竟硬是操纵兄长自毁龙珠,还想要杀了看见他的楚回。 我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大族长起码是天阶一等的水平,而你是天阶二等,怎么可能与他搏斗时毫发无损?”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释放灵力,让我感受他周身灵气的波动,竟然已经突破了天阶一等。 我愈发疑惑,虽说他是精佳的修行苗子,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迅速进阶,进阶突破至一等阶段,必然会有一段时间承受不住灵气暴涨而产生剧痛的体验,可我从未见他有过这般时刻。 他倒是不藏着掖着,直接和我说用了当时从我身上拔下来的护心鳞片。 “用了殿下的护心鳞片以后,灵气增阶,还平稳过渡了突破期,当然,也少不了殿下与我双修的功劳。”楚回又贴上来,登徒子似的往我耳廓吹气。 我:…… 胸口少了护心鳞片真的挺凉的,最近没有出现灵气暴涨的问题,或许正是因为有他在的原因。 一想到我们那种深入交流的情况,我开始耳根发烫,楚回还不依不饶捏着我的耳朵,“殿下耳朵怎么红了?”“我来帮你吹吹”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地吵。 我把他从我身上拽下来,拎着他衣领继续问: “大族长身上可是缠着很多红线?” “我看着像是在施术,我虽也是一阶,但与他差距亦是较大,此番是他灵力消耗过多,才被我占了上风。” 楚回将一根红色丝线递给我:“在打斗的时候从大族长身上扯下来的,他想用这个偷袭我,就被我一拳打在了心口。” 我接过那根红线,发现线上布满了细密的傀儡术咒,正可与兄长身上的红线相连。 “殿下该如何处置?要包庇下来吗?”他扭头打量我,似乎在期待我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杀兄之仇,岂能不报?我们不能回龙岛,明日去寻那黑蛟,我还要弄清楚……”我紧紧攥着那根红线,心生悲凉之感,龙族,甚至龙神,背后藏着多少秘密,竟然连同伴都可随意牺牲。 楚回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脸,我对上他眼睛时他好似有些不太自在,话到了嘴边却又岔开话题: “昨晚弄坏的桌子和床修好啦!” “我叫人修的。” “你早上除了抓那乩童,没干别的事情了吗?” “去偏殿看了玉雕,有座玉雕和你很像。” “是吗。”他不自在地低下头,“哪一座呢?” 我亦撇开话题:“主殿的摆设还和我当年遇见你是一样,没什么变化。” “殿下能记起这些小事,倒要叫我惶恐了起来。” “本来不记得的,看见以后又想起来。或许很久以前,更久以前,我们也见过。” “那殿下可有印象?我们又在何处遇见过对方?” “或许在水中,或许在火中,天之涯,地之角,凡尘俗世,我们或许真的在不经意时遇见过。” 他却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清寂,我捉摸不透。 “镜中,我在镜中见过你。” 见我眼带疑惑,他却是笑得更欢,可笑意不达眼底,拉着我的手要我陪着他去桌边吃点心。
第十二章 == 海上风大,吹得船帆飒飒作响,船行入海,在往无垠的天际驶去,神明若从从高处俯瞰人间,或许只会觉得是一片树叶在水中飘动。站在船头,海风吹起衣摆,一副欲飞的姿态,像是鸟儿展开了翅膀。 我们包下最快出海的船,今日起了大早,便赶着上了船,楚回说他很是疲惫,寻了间房补觉去了,留我一人在船头。 有海鸥高飞,围着船帆久久徘徊,耳边是奔涌的浪涛之声,想起小时候在龙岛,父亲赠我一个从东海中捡来的海螺,贴着耳朵仔细听,不是大海的哀婉吟唱,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激荡呐喊,我将那海螺放在我的书桌边。 父亲并不常来,来时又与我说些要振兴龙族、加紧训练的大话,听得厌烦时,我便偷偷将耳朵靠近那海螺,远远地,都能听到那千军万马般奔涌的海潮之声,就好似记录了无数发生在海里的事情,或是战争,或是风暴,或许那场被无数人描绘书写过的黑蛟之战,也被这海螺收录其中。 我正愣神之际,阿珂忽然跑来,拍了拍我的肩,笑吟吟地要与我闲谈。 “我想着,那些龙神庙的和尚们,一定没少利用那乩童招摇撞骗,说什么有龙气,得龙神旨意,给人看相做法什么的!不过是个变相的敛财法子罢了!” 我来了兴致,想再听听她的看法:“除了敛财,还会想要什么?” “名声呗!扯个什么天降神意,好让民众跟着恐惧,跟着敬畏呗。”她还饶有兴趣地掏出一把瓜子,倒了一些在手上,递过来分与我。 “尝尝!我还没吃过这么香的瓜子。” 我只好接过,与她一同在这船头颇有风范地啃起了瓜子。 “那么,如果是神明呢?神明会想要从众生中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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