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死
第十八章 == 昆仑神木为其躯,瑶池之水濯其身,三生之石为其心,神女亲手刻五官,落地而开灵智,梵音婆娑中现世,九重天上,神女座下,美金谓之鎏,日月合为明,是以鎏明得天独厚,三千金世界,百万玉楼台,尽是天道之子的殊荣。 天道幽远,神女不可随意现世,破了人间之律,她便让鎏明成为她在人间的一只眼,一把剑,见苍生,斩不平。 鎏明觉得甚是无趣。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万物生灵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何必再为他们操劳? 神女却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鎏明的记忆力很好,好到他从一块木头落地触及泥土而开灵智的那一刻都能清晰地记住,漫长的时光里,每一件事情,他都不曾遗忘,他没有忘却与宽恕的能力,只有被打入凡尘也要在灵魂刻上印记的狠劲。 又一次到临人间,斩杀妖兽饕餮之时,那只形如羊身却有人面的怪物对着鎏明哀怨地喊道:“我何错之有?世人皆有贪欲,贪欲之心滋养出我,错不在我!而在世人!” 鎏明面无表情,将一枚石簪径直插入饕餮的喉咙,青黑色的血注从那怪物的喉咙中汩汩涌出,临死前瞪大着那双突兀的眼,声音嘶哑,似在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我不会死,贪欲不灭,我便不死。” “与我无关,我的任务只有斩杀。” 鎏明将石簪抽回,颇为嫌弃地看了看簪上粘着的一些青黑液体,正打算离开,却又猛地回头顺着那饕餮的尸体望去,发现它流在地上的血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蔓延,如细密的蛛网覆盖在大地上,向着四周扩散。 鎏明却不想再去探查,因着无趣,因着他认为是苍生咎由自取。 黑蛟之祸以后,神女为平息众怒,维护稳定,特意赐予龙族当时的大族长神格,以助其进入众神之列。 鎏明因其蔑视苍生的做法被贬于长留山上思过,神女最终还是心软,担心他在长留无所事事,便又送来一面可见苍生之相的业镜,要他日日夜夜在镜前观摩人间。 长留山上,仙桃树下,鎏明在此怀镜打坐,一坐便是一百年。桃花灼灼,花瓣落满了他满身,他从袖中掏出那枚业镜,衣袖间的动作起了波澜,轻轻晃动带落几瓣桃花,轻柔柔地落在平滑的镜面上,鎏明试着用手捻起那一抹绯红,只在那一瞬,隔着遥遥万里远,天上人间,恰好是那人的眉眼撞入怀。 天地间一片静籁,不动声色,却有野火烧了连天草,冬雷震震夏雨雪。 鎏明捻花的指尖久久不动,那人在镜中眉目舒展,少年人意气风发,倚风自笑,自有流光万千。 “鎏明,鎏明!” 鎏明被锁于长留山,除了天道神女与羽族族长凤凰,以及她的小女儿青凤,竟是再无人敢来打扰。 “鎏明,拜托啦!再让我在这里躲一躲吧!”小青凤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别让我阿母发现了,我真的很想留下这个孩子。” 鎏明不动声色地将业镜收回袖中,没有回头看那小青凤,只道了声“自便”,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小青凤不似她母亲性子急烈如火,但不依不饶的品性却是学了不少,她也不怕鎏明冷脸,虽是不敢再碰鎏明的衣袖,却还是在一旁嘀嘀咕咕,说些有的没的,什么“阿母不给我去人间看他”,“也不知肚子里的小鸟儿会不会闷”,“待会阿母要是找到这来,你就说没看见我,她觉着你靠谱”。 “对了,你刚刚在看什么,我叫你好久都没有理我。” 听到这句,鎏明原本合上的眼又微微张开,半睁半闭间,似有隐秘的情愫一闪而过。 “没什么。”他淡淡出声。 小青凤却是执着了起来:“哪有,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鸣箫哥哥差不多大的人。” 鎏明低垂着眼,按照往常他不会再理会小青凤的碎语,这次却是反驳她:“那不是人,是一条乳臭未干的小龙。” “什么!龙族也有这么好看的人呀!快给我看看,再给我看看……”小青凤伸手就要从鎏明怀中顺走那枚业镜。 鎏明轻轻转身,避开小青凤的触碰,皱眉点明小青凤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那点想法,想拿业镜去看你那在人间的情郎是吧?” 小青凤捂着撞到桃树的额头,不再如先前那般笑得灿烂,容颜中带着几分哀戚:“阿母拘着我,不让我与明箫相见。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不知他近来如何,我们何日才能重逢?” 这小青凤自幼被羽族宠溺得无法无天,某日在人间游玩时,夜间听得有一人吹箫,乐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深沉凄惋。小青凤甚是喜欢,化了人身跑去寻了那吹箫少年,二人一笙一歌,一奏一唱,配合得水乳交融,天衣无缝,情愫亦在这一来一往间诞生。 吹罢玉箫春似海,一双彩凤忽飞来。 被凤凰知晓时小青凤早已珠胎暗结,凤凰气得不再纵容这娇纵的小女,因着与凡人相通的丑闻会败坏羽族的名声。小青凤不肯堕去腹中骨肉,却又不能再回人间与丈夫相见,便只好开始东躲西藏,以求能将腹中骨肉留下。 鎏明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业镜递给了她。小青凤眼角泪痕还未来得及擦干,便急迫地在镜中寻找意中人的影子。 她四处寻着,不知看到了什么,愣了许久,痛苦地将脸埋在双手之间,镜子从她手中滑落,那巴掌大的镜子泛着一层银光,好似盛着她半生的眼泪。 鎏明向镜中望去,不见小青凤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只有一座简陋的坟茔,坟前石碑刻了那人姓名,以及爱妻青凤的字样,再仔细地看,似还有一行小字,鎏明轻轻念出声:“相逢相失还如梦,为雨为云今不知。魂梦千里,愿随君去,休为我,再惆怅。” 小青凤悲怮地痛苦出声,似要将灵魂都撕裂,她化作鸟身,毫无留恋地飞向天际,鎏明没有阻拦,他只是目光沉沉地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在心里默念。 鎏明想要将那业镜捡起,指尖触碰到镜面那一刻,镜中人又变成了那人的脸。他错愕地收回了手,不解,困惑,甚至是一丝担忧,这是他少有的体验到这些感情的时刻。 他盯着镜中人的面容久久不语,有风吹动一树桃花,纷纷扬扬,花瓣如雨,落了他满身。 鎏明端坐于桃树下,借着业镜看苍生万象。人间好生热闹,奇怪又不奇怪的事情上演着一出又一出。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看那个人,他在镜中看他,隔着天上人间重重天,看他摆设粥铺分发给流民,看他踩入泥中帮忙疏通河道,看他发呆打坐与旁人拌嘴,看他毫不嫌弃握住乞儿的手,看他低沉失落在母亲坟前絮语,看他混入人群走马看花,看他提剑斩妖除魔,胆大的女子掷来梅子,他扬手接住,回眸一笑,愁云尽散。 他在镜外,看见镜中人精彩的一生。 神女在他身后赞叹出声:“这可是龙族最有资格成神的。” 他看得入迷,连神女靠近都没察觉。听到她这样说,他忽然觉得那人的笑有些刺眼,一股莫名其妙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恨不消,爱难生,他故意松开手,那枚业镜跌落在石座上,碎得四分五裂,飞雪一般四溅,那人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 “你总是这样。”神女叹了口气,“你虽是木石之身心,却不能只有恨意,只剩无情。” 鎏明出声反击道:“我会如此,难道不是因为母亲您吗?真正无情无义的人是天道你啊,我不过是你滋养出的来的称心如意的工具。” 神女淡然一笑,并不驳斥,却是将手指点在鎏明的眉心,顿时他感到灵魂似要脱离这副躯体。 “去人间吧,去人间,以人类的身体去感知,我是如此,但你不能如此,恨不消,爱难生,你得去经历,你得去学会拥有一颗不是木石的心。” “我愧为你的母亲,没能给你一颗真心,便只有让你自己去寻来了……” 鎏明在袖中握紧石簪,偷偷在灵魂上划下一痕,这击杀过无数妖兽的石簪充满了血腥杀伐之气,他却不肯为这剧烈的疼痛泄露一分的呻吟。 一道白光闪过,遥遥坠向人间,鎏明的身躯端坐于长留山上桃花树下,有风吹拂,一瓣绯色桃花落在他禁闭的眼睫上,似是流下一滴血泪。 天道弯腰,拾起地上一枚业镜的碎片,小心收入红色的纸符里,她挥手现出一副正在对弈的棋盘,棋子纷纷就位,她似有所感地向东方望去,却是笑得清寂,命运无声,棋子想要摆脱身为棋子的命运,便只能跳出棋盘。 ---- 鎏明视角
第十九章 == 楚地阔无边,苍茫万顷连。 沿湖之处,有十里长街,皆是楚馆秦楼,偎红倚翠,盛极一时,温柔乡里销金窟,这里藏匿着一片地区神秘又罪过的美丽。 鎏明带着刻入魂魄的记忆,辗转于人间,投身于楚地一位烟花女子的腹中。那女子也算是曾名动一方的秀丽人物,得某位富甲巨商喜爱,赎了身,在城外一座富丽的宅子当起了那人的外室,好日子没过多久,富商暴毙,那女子也被富商正妻打了个半死,扫地出门,不得已又流落回当初的烟花巷。老鸨自是没给这位昔日的花魁好脸色,只有昔日的一些交好的女友还来帮衬些。 某个寒冷的雪夜,那女子在生育之时便快要没了气息,“我不想活了,把我的肚子剖开,给肚子里那个一条生路吧。”那女人气息奄奄,却是神思清明,那时接生的产婆也是个胆大的,提了刀往那女人腹部上下一划,隔开层层血肉,从中抱出一个瘦小的婴儿,白得发亮,还带着血。他不似寻常婴儿降生那般哭闹,只是攥紧了拳头,双眼还不能完全睁开。产婆抱来给那只剩一口气的女子看,感叹这孩子倒是一副好相貌,像是观音座下的小童子,只可惜瘦弱了些。那女子已无力抱起孩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难过地问,为什么我的孩子不哭不喊?鎏明似有感知,在懵懂混沌中张开了眼,在这一阖一张间,轻轻地哼了出声,那女子心满意足,便在这一声中安然地死去。 鎏明便在这座青楼里待了下来,那女子赎身还籍前把自己多年的积蓄都赠予了这楼中的许多人,得她之善意,鎏明在这烟花之地也有所依之处。 他在这里没有名字,没有人给他取名,在这里,下等之人的名字没有意义。 他就在这里待了七八年。 妓院门口的绫罗宫灯,颜色惨淡的假山和挂画,夜里嘈杂的乐声与歌声,扬琴似打更,二胡似呜咽,破了蟒皮的胡琴一拉一锯,来这里的人们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仙乐,乐班子们便什么曲都来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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