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对这位从小在眼皮底下长大的小侯爷心怀爱护,点点头便进去,等了不过几息,他走出来:“皇上让您进去。” 安瑶路过他时,刘公公低声嘱咐:“皇上近日事务繁忙,心情略烦躁,您注意一些。”他懂得刘公公的好,点头道声谢,大步踏进殿内。 刘公公这老心脏还没缓过神,就听见殿内那小侯爷朗声道:"陛下,我娘呢?!"他双眼一黑。 果然,他不该期待这位天不怕他不怕的小侯爷能审时度势,少闯点祸。 殿内,皇帝看见安瑶,脸上的笑意还未展开便被这句质问凝固在脸上,他低头,状似不明,他问:"你娘不是每月寄家书?她怎么样你不知道?" 安瑶背挺得笔直,如青松一般雪压不折:"我娘的家书晚了半月。" “哦?兴许是最近大雪掩了山路,耽误了日子。” 安瑶心知他这是和自己打马虎眼,却不想和他拉扯:"舅舅,那是爹爹留给我娘的,神冀兵,除非全灭否则不会晚的。" 说起安戟,皇帝微顿,轻叹一声,坐下来。 "舅舅,尖尖只求一个下落。"安瑶的眼神请澈而坚定,仪态端方,让皇帝想起了十几年前也有个人笔直地跪在这,那时候他初掌大权,边关战事紧急,安戟自请出征。 他们真的很像。 “你娘在端平手中,他轻易不敢动她。”或许是想起故人,他破天荒地和安瑶讲起政事:"盗铜一事牵扯甚广,拔出了宗申暗底里的事情,勾结宗族联系外族意图谋反,这不狗急跳墙……” 安瑶明白他在叹息些什么,谋反也罢,这天下谁从对这位子没点想法,但为了上位不惜和外族勾结,便是最后成功,国将不国,败坏祖宗功业,当真是愚蠢又可恨。 舅侄俩聊到夕阳西下,安瑶顺着官道出宫,宫人正将四角宫灯点上,点点光里,似乎又开始飘雪,夕阳最后一抹殷红没入天边,方角檐台落下一层雪,安瑶一个人走着,拢紧外袍,看向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战事一起,又不知何时平息。 正月里又下了场大雪。 安瑶跪在雪里,或许是冷过了,竟没了知觉,刘公公在殿内远远望一眼,心中有些担忧,回到皇帝身边,皇上正在批改奏折,气压有些低:"还跪着?" "回皇上,跪着呢。" 熏炉里的龙诞香蜿蜒缭绕,大殿内燃着地暖,将冬日的寒凉挡在外面。 皇上批字,心中闷得慌,思来想去,静不下心来,放下毛笔,问:“战事岂能儿戏?” 刘公公心中一顿,劝道:“小侯爷年纪小,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罢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皇帝一股气憋着无处释放,闻言冷笑:"人家想跪,朕还能拦着不成?" 安瑶敛眸笔直地跪着,感受到身旁有人,抬头,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被这动作抖落下来。 别来春半,触目肠断,留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太子……哥哥?"跪了太久,声音略显低哑,显然有些诧异这人的到来。 洛华拂去他身上的雪,点点头,掀开披风将他罩进去:"你也是胆子大。" 他看着地上的雪,半响叹息一声:“不过也没说错什么,父皇除了你,别无选择。” 安瑶起初以为洛华是来劝他放弃的,却不想得来这么一句话,心中升起一股热意,或许这世间,唯有洛华一个与他相识相知之人。 朝中原有三派,三派之间彼此制衡,保证皇上一人独揽大权,而今宗丞相垮台,朝中势力将重新洗牌,两派之间无论哪一方都不想对方占优势。 如今战事刚起,这次的战事在带来苦难的同时,还意味着机遇,谁拿下这次战事的总将军,就代表着其中一方的获胜,这是皇帝所不愿看见的。 当然,这也是最近韩澈为何如此受重视的原因之一,他府邸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在这种局势下,悦宁侯无疑是最佳选项。 安家世代站在皇帝一边,从不参与任何派行之争,且这次叛乱正好靠近瑶城。 安戟战死之处,安瑶出生之地。 民心所向。 ---- 啦啦啦,小侯爷要开始搞事业啦
第16章 出征 皇帝所纠结的,只是安瑶的安全,他已经对不起安戟,对不起长姐,不想再亲手将安瑶送上战场,对不起自己的亲外甥。 “孤陪你等。”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那么我放手,不过你得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 只有这一次。 两人一跪一站,在雪地里立到天黑,鹅毛大雪非但没有小,还更大了一些,雪被洛华挡去,安瑶藏在他的披风下面,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宫人点亮宫灯,微亮的黄色氤氲在暮色中,却带不给人半点暖意。 刘公公小跑着出来,站定在两人半步外,躬着身低声道:“外头天寒,两位殿下暖暖罢。” 里头那位,终究是妥协了。 殿内暖意融融,猛然从寒冷中解脱出来,就算身体再好也忍不住浑身发抖。 皇帝那尚存心底的怒气,在眼神接触到安瑶发紫的唇时,消散大半,转为一声叹息。 刘公公取来羊绒披风给两位,宫女上了热茶,好半会才勉强缓过来。 “你们两个倒是关系好。”他气不过地冷哼,洛华垂着眸子跪下,拱手道:"儿臣愚钝,一切都是为了战事着想。" 皇帝一噎,没接话。 "陛下为何不同意,是担心尖尖么?"安瑶知道过刚则折的道理,略微示弱。 毕竟是从小宠爱到大的亲外甥,皇帝心中微软:"战事岂能儿戏?" 现今的局势和洛华讲的几乎一致。 “边关艰苦,战争残酷,你一从小长在富贵窝里的孩子,能吃得了这个苦?一夕上场,千万人的性命抗于肩头,你能负责么?” “打仗可不是口头说说而己。” 安瑶缓缓跪下,眼神中没有半分退缩和怯意,他的身形略显单薄,但可以一往无前永不低头。 "陛下,安瑶生在瑶城,那是儿臣的根。"有些责任上天注定。 就像长公主在最后一封家书中说的,安瑶抬头,眼神直直撞进皇帝眼中,让他仿佛穿越时空又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 “我们安家的好儿郎,没有懦夫。” 安家人天生属于成场,那个硝烟与血气蒸腾之处,铸就们安家无数英魂。 军人殉国,魂佑疆土,或许那才是他的归宿。 皇帝明白了,一股无言的激流在胸中激荡。 他转过身,闭眼朝他们挥手,声音苍桑而浑厚,此刻他又从那个慈爱的长辈变为一国之主: "朕心明矣,回去吧。” 两人重重拜过,宫门早早下钥,长公府是回不去了,安瑶便去洛华那凑合一晚。 夜里,窗外似乎又响起下雪的声音,沉默而有力,安瑶翻个身,洛华知道他没睡着。 "怕么?” 安瑶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怕,我还以为你是来劝我回去的。” 洛华看着他的后脑勺,语气温柔:“鸟儿要飞,何不让他飞高点。” 他懂得安瑶的志向,知道长公主府里那被研读过无数遍的兵书,知道每日早晨不间断的练习,明白他流过的每一滴汗水,明白他跪在祠堂安姓牌位前的默默无言。 这样的人,怎么会安心一辈子碌碌无为? 若是安瑶快乐,那么他可以放手。 "不过说好了,你完完整整地去,就得安安全全地回。" 窗外雪停,睡意氤氲。 “好,我以后啊,还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和你一起守江山。” 洛华凑近一些,轻轻地拍打他的腰:“睡吧。”守江山?若是他告诉安瑶,在他心中,安瑶比江山重要呢? 他会留下来吗? 等到身边之人呼吸均匀舒缓下来,洛华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 此次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见了,就容他……放纵一回罢。 次日早朝。 悦宁侯安瑶受封抚军大将军,领兵北援,武状元韩激为副手,于半月后启程。 无数京城女子芳心碎了一地,她们心中期待,又惶恐不安,到头来没等到哪家女子和小侯爷的婚事,倒等来一个出征的消息。 而在众人的叹息惋惜后,又有一个问题,他真的能胜任么? 不知是谁又想起了当初的安大将军和长公主殿下。 传闻十年前,长公主怀有九个月的身孕,听闻大将年在前线战死的消息,悲痛万分,挺着大肚在城墙上三天两夜指挥军民,安瑶出生之时,天光初现,蛮族举旗投降,万万百姓幸存于难。 而今,又是这位再上战场。 军队早已出了城门,远远望去,如一条长龙盘桓与天地之间。 洛华立于城墙上,遥遥望着队伍前方那个红色身影,浓烈得灼人眼球,他走得决然,竟真的一次都未回头。 猎猎寒风,远处山尖还落着雪,春寒料峭吹人醒。 踏雪的前爪搭在城墙上,黑珠子似的眼睛望着远方,本来整齐的毛发被大风吹得七零八落,让人凄凉之余多了几分好笑。 洛华看它一眼,面无表情:“看什么呢,人家走得可一点留恋也无……” 他沉默站立,任衣袂翻飞,岿然不动,踏雪的耳朵一张一合,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幽怨的咕噜声。 "伤心什么呢,又不是一去不回。"洛华开口,不知是对狗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直到大军不见了影子,一人一狗才踩着傍晚的寒意离开。 …… 夜里,行军扎营,此次同行的有骠骑将军徐山和车骑将军任正,官高一级,自然也没有把安瑶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放在眼里。 徐山将旗子插进沙盘中:“依我所言,大军应从为蒙山绕回竟州。” 任正思索片刻:“不可,绕路耽误时间太久,恐延误战机,我看应从燕岭峡道走出。” “不可,峡道两旁峡谷纵横,若是敌军有意埋伏,岂不全军覆没。” 他们两人本就不对付,如今被凑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安瑶就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沙盘。 徐山吹胡子瞪眼,抬手:“来,韩小子,你来评理。” 韩澈下意识看了一眼安瑶,对方朝他抬抬下巴,他点头,靠近一些:“我以为……” 深夜,没讨论出个什么名堂,却是要休息了,两人走出帐。 “为何不问问安瑶的看法?” “他?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不知怎么想的要来打仗,这可不是儿戏的地方。” ---- 七七脑子不好,打仗的情节额……小白勿喷,反正小侯爷帅就完了!
第17章 天路 月明星稀,韩澈看向安瑶的侧脸,心中微微一动:“侯爷,他们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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