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旦眼睫颤了颤,脸色一下子白得吓人。 风行舟说:“再早三个月,我都有八成的把握,现下,只有五成了。” 莲旦闭了闭眼,心从谷底又回落,他沙哑着嗓子重复:“很好了,很好了,有希望就好。” 风行舟就这么留了下来,莲旦让人给他安排在隔壁屋子。 当天,莲旦给冷杉他们送了信过去,这天晚上,冷杉等人就也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他与风行舟是旧相识,两人见面也只是来得及客套了几句。 风行舟说陈霜宁身体的毒性已经快要走到心脏了,而他现在昏睡,是身体在抵御毒性入侵,产生了巨大的消耗。 这种消耗很要命,也许在毒最终爆发前,就会因消耗而失去生命。 要解毒之前,得先给陈霜宁补身,增强体力和抵抗力。 他说的补身,不是平常人那样,吃些好的就可以,陈霜宁经常昏睡,醒了也吃不下太多东西,还是要用循序渐进地用药补。 风行舟开了个方子,让冷杉去抓药,熬了后,莲旦定时定量给陈霜宁喂进去。 有时实在喂不进去,莲旦便自己喝进去,再嘴对着嘴,给他渡过去。 夜里也要起来两三次,给他喂药。 白天时,风行舟看莲旦脸色不好,便顺便给他把了一次脉,他说:“最晚下个月底,你就要生了,照顾他的活,你不要都自己做,不要累到。” 莲旦说:“我还好,如果太累了,我会让冷大哥帮忙的。” 风行舟点点头,说:“我给你也开副补身体的药,也能给肚里的孩子补补,小哥儿白白净净才好看。” 莲旦开始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他才猛地看向他,问道:“我怀的是哥儿?你看出来了?” 风行舟笑着道:“十有八九,你可以给孩子备穿戴了,还有名字,”他指了指床那边,说:“今晚他就会醒,到时你和孩子父亲可以想想,给这哥儿取什么名字了。” 风行舟估计得很准,当天晚上天才黑透,陈霜宁就醒了。 莲旦给他热了自己做的红枣糕,他就着热水吃了半块进去。 尽管吃得不多,但已经是近些日子来,最好的一次了。 陈霜宁吃过东西,莲旦拿了布巾过来,他想接过来,但被莲旦给躲过去了。 莲旦坐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动作很轻,怕碰坏了似的,给他擦嘴角,擦手。 陈霜宁看着他,等到擦完后,开口道:“你现在心情很好。” 莲旦也不说话,冲他笑。 陈霜宁也微微勾起唇角,他抬手,指尖碰了碰莲旦的脸颊,又很快要收回去,却被这哥儿抓住了这只手,侧着脸,主动把脸颊贴到了他手心,充满依赖地蹭了又蹭。 陈霜宁脸色灰败瘦削,但神情柔和,目光都专注地放在眼前这哥儿的身上。 莲旦看着他,觉得对方美丽又脆弱,心里的怜惜和心疼弥漫上来,弄得他鼻酸,他轻声说:“风大夫说我肚子里的是个哥儿。” 陈霜宁目光往下,看向他鼓鼓的肚子,眼神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说:“他说是,应该就是了。” 莲旦见他心情好,自己心情也跟着好,高兴地“嗯”了一声,又说:“小旦大了,该给他取个大名了,还有肚子里这个小哥儿,也一并取了吧。” 陈霜宁这些日子都淡淡的,难得对什么事上心,他沉吟了一阵,说:“哥哥叫‘长生’,弟弟叫‘长乐’,你觉得可以吗?” 莲旦重复道:“‘长生’、‘长乐’,”他高兴道:“好听,意思也好。” 说着,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的小东西给他的回应,笑道:“陈长乐,你有名字了。” 陈霜宁听到了,怔了一下,道:“姓……陈吗?”他以为会是姓“白”。 莲旦抬头看向他,重重点头,“跟你姓,陈长生,陈长乐。” 陈霜宁又是一怔,过了一阵,他才开口道:“谢谢。” 莲旦说:“我不要谢谢,我想听什么,你心里知道的。” 陈霜宁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莲旦抬手捂住他的嘴唇,说:“我现在又不想听了,等你好了,再跟我说。” 陈霜宁便不说了,只定定看着莲旦。 在莲旦把手放下来后,他还是开口道:“风行舟医术高明,但他不是从无失手……。” 莲旦又捂住了他的唇,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你会好的。” 自从这次醒过来之后,陈霜宁每天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过了几日,作息与正常人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偶尔,莲旦还能扶着他,两人在湖边走走。 但好景不长,莲旦的心刚刚放下来,有一天早上,他起床后,叫陈霜宁起来吃饭,对方却毫无反应。 自打这天起,陈霜宁又开始昏睡不起了,风行舟改了方子,换了几味药,吃了两天,人又缓了过来,但没几日,就又不好了。 如此这么反复了好几次,莲旦的心跟着来回震荡,人日渐憔悴下来。 好在,霜若收到信儿后,就和白无双一家三口,带着小旦一起,往这边赶。 十一月中旬,他们终于到了琉璃城,莲旦心里崩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能松快下来一些,见到小旦后的喜悦,也让他情绪缓解了许多。 霜若见了莲旦,便心疼地抱住了他,不住偷偷抹泪。 莲旦带小旦去看父亲,当时陈霜宁还在昏睡,小旦懂事了许多,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去,趴在父亲身边,小心地不压到他。 探头亲亲父亲的脸,他会说的话还不多,只会一遍遍说:“痛痛飞,痛痛飞……。” 霜若来了以后,风行舟有了帮手,他交代好徒弟要做的事,便闭门不见客,专心做解药。 十一月下旬这半个来月,陈霜宁醒着和昏睡的时候差不多各一半,状态又倒退到风行舟来之前了。 醒来时,也经常是不清醒的。 莲旦问霜若,霜若也只是叹气摇头,说:“毒没解,还在往心脏侵蚀,就算再怎么补身,也是在拖长时间,并不能阻止毒发进程,只有服下解药,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只能等风行舟这边的结果了。 十一月底之前几天,莲旦的肚子有了明显的下坠感,霜若给他把了脉,说就这几天了。 可巧,在莲旦落红那天早上,陈霜宁竟然清醒过来了。 因为莲旦快生了,小旦也来了,所以他之前就搬出了陈霜宁的屋子,住到了另一间房。 莲旦本来没让霜若告诉他哥,怕刺激到对方。 白无双跟他说,莲旦和霜若陪小旦出去玩了,陈霜宁看着是信了,还不时让白无双打开窗子,往窗外路上看看人回没回来。 但后来,他明显不安起来,似有所觉般,坚持让白无双出去找人。 白无双敷衍不过去,没办法,只好跟他说了实话。 陈霜宁很愤怒,他让白无双扶他上轮椅,要去看莲旦。 白无双只好把人推了过去,还没到那间屋子,就能听见压抑在喉咙里的叫声。 陈霜宁听了,额头青筋都暴起来。 白无双咬着牙敲门,道:“霜若,我瞒不住了,他过来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梁云伸头出来看了看,拿手驱赶白无双,说:“你去帮忙看着小旦。” 说完,他就出来,把陈霜宁推进了当做产房的客房。 屋子里,过了一处遮挡的屏风,陈霜宁看见,那身体瘦小的哥儿正躺在床上,他脸色煞白,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了,嘴里咬着软木,嘴唇毫无血色。 梁云把轮椅推到床边,陈霜宁费力地趴在床沿,抬手去摸莲旦的脸颊,莲旦喘着粗气,流着眼泪看向他。 陈霜宁不忍他受苦,看向神情紧绷的霜若,说:“没有办法让他轻松些吗?” 霜若说:“这孩子不像当初小旦长得那样大,不需要剖腹,他自己生,是要吃些苦头的。” 陈霜宁喉结动了动,回头看向莲旦。 莲旦见到他,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陈霜宁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陈霜宁说:“莲旦,我会好的,你也要撑住。” 莲旦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过程,竟顺利了许多。 没到半个时辰,把莲旦折腾得痛不欲生的小东西,终于生出来了。 当霜若把这孩子简单擦了擦,梁云给他包了被子,抱给莲旦和陈霜宁看的时候,莲旦亲了亲这孩子的额头,陈霜宁也小心地亲了亲。 霜若说:“是个哥儿。” 陈霜宁垂着眸子,看着这孩子,笑了笑,抬眼看向莲旦,说:“辛苦你了……。” 这话话音还没落,他突然脸色一白,转开头去,扑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大口血。 莲旦几乎目眦尽裂,撕心裂肺叫道:“霜宁!” 霜若跑过去,刚刚碰到她哥的手臂,陈霜宁又呕出一口血来,一口接一口,竟不能止住。 莲旦睁大了眼睛,嘴巴张着,出不了声了。 梁云把怀里的孩子放到他身边,急着跑了出去,喊道:“快叫风大夫!” “哥!”霜若突然哭喊了一声。 陈霜宁已经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56章 恢复 三天后,莲旦包着防风的头巾,身上也穿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了床沿。 床上,陈霜宁脸色更加灰败,躺在那里,不仔细看,都无法看见他胸口的起伏。 屋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不大会儿,霜若从门外进来了。 她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她哥的情况后,看向了坐在床沿的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晚上长乐还要闹你,回去早些歇着吧。” 这几天,小旦是梁云给带着,霜若整夜守着她哥,莲旦不放心晚上把长乐给请来的婆子带,晚上便自己看着,白天才和婆子换着休息。 莲旦听劝,他知道自己身体垮了的话,不仅没法带孩子,还会给霜若他们增加负担。 霜若扶着他起身,莲旦说:“霜若,辛苦你了。” 霜若摇了摇头,说:“我不辛苦,我们没来时,你大着肚子,一直照应着我哥,你才辛苦。” 莲旦摇了摇头,霜若认真地看着他,说:“莲旦,一定要养好身体,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莲旦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她,霜若眼睛里有亮光闪动,她说:“我刚从师父那里出来,解药……这两三天便会做好了。” 三天时间说来不长,可实际每天都是惊险。 这三天以来,陈霜宁又像上次那样,吐了两次血,那样子极为骇人,让人看了,都觉得他要把身体里的血液都呕个干净了。 有一次,他甚至没了呼吸,霜若红着眼睛,咬着牙,硬生生地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在陈霜宁胸口再一次出现起伏时,霜若一屁股坐到地上,几乎累到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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