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冷,但陈霜宁身体虚弱,受不了凉,但莲旦知道他闷,还是去把窗子打开了半拉。 陈霜宁靠在床头,看着窗外,莲旦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莲旦还是起身去把窗子关了。 陈霜宁没说什么,只是移开目光,闭上了眼睛。 莲旦替他把毯子往上扯了扯,陈霜宁闭着眼,说:“你和以前不同了。” 莲旦怔了一下,“哪里不同了?” 陈霜宁说:“这次你来大宅以后,就很少见你哭了。” 莲旦眼睫颤了颤,说:“你很累了,我不能总是让你操心我。” 陈霜宁睁开眼,看着他,“有些话,我想我该说了。“ 莲旦坐直了身体,心里明白对方要说什么了。 陈霜宁看着莲旦鼓鼓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我可能看不到他出生了。” 莲旦眼睛一下子红了,但他并没打断对方。 陈霜宁说:“我的家当,都在霜若那里,她的、你和孩子的,我都备好了,本来打算我离开大宅之后就给你的,你却追过来了。这次完事回去后,她会交给你。” 莲旦仰着头,呼了一口气,说:“好。” “以后,你想留在大宅也好,回去靠山村也好,你留在大宅的话,霜若和梁云他们,都会照应你,帮你带两个孩子,能轻松不少。不过,是走是留,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 “嗯,我知道。” “我在陈老太太那外甥身上下的蛊虫,与她身上的不一样,三五年后便会自行死去,不会对他有什么危害,你不用担心。”陈霜宁说。 莲旦摇了摇头,“你不会伤害无辜之人,我不担心。” 莲旦握住身边人的手,说:“我和你已有两个孩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当你是我夫君了。” 陈霜宁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莲旦垂下眼,说:“我负了陈家,负了陈瀚文,以后我与陈家都再无瓜葛,陈家的房子和家当、田地,我绝不能贪要,只是陈老头家的亲戚都是虎狼,只老太太娘家待她不错,我准备将房契和地契交给张行,也算作那蛊虫的补偿。” 陈霜宁点了点头,道:“也好,到时让冷杉替你去办,那些陈家亲戚若对你发难,让他去解决。” 莲旦心里难受极了,但仍然尽量保持冷静地听着他的话,问:“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陈霜宁看向窗外的方向,说:“书上说,距离这里三十里地外的琉璃城,是以琉璃湖命名的,那湖水清澈如镜,阳光照耀下,闪着琉璃般的光泽,美极了。” “如果到时还来得及,”陈霜宁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莲旦,我想死在那座湖边,让那里做我的长眠之地。” 莲旦还是没能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重重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就是在这天晚上,半夜里,熟睡的陈霜宁突然坐起身来,莲旦被惊醒,连忙跟着起身去看他。 陈霜宁一张口,就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溅得到处都是。 莲旦看着手心上的血,脑子嗡的一声,陈霜宁已经双眼一闭,倒回了床上,失去了意识。 从这天起,陈霜宁的状态断崖式下降。 他经常整日昏睡不醒,醒来后,吃东西也很少,几乎没什么胃口。 刚开始,他醒来时,甚至还清醒,还能说几句话,到后来,他醒来后,也在发癔症,根本无法交流。 莲旦意识到,时间越来越少了。 冷杉他们也意识到了。 他们把整个黑石城都要扒了个底朝天,却还没有风行舟半点消息。 当时传出见到疑似风行舟的人是找到了,说是当时在黑石城唯一的酒馆里碰见的,说对方当时喝得酩酊大醉,炫耀自己是江湖有名的风行舟,治病很厉害等等。 但只是一面之缘,冷杉给他看画像,他也说不好他见的人,到底是不是画像上的人。 找人的事,一下子就进入了僵局。 冷杉来找莲旦,把事情进展跟他说了。 这时候,陈霜宁已经昏睡了快要两天了,一直没醒。 莲旦看了看床上瘦削的人影,咬了咬牙,说:“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找,我带他去琉璃城。” 冷杉同意了,他说:“我留两人护送你们过去,我会再在当地找些帮手,向黑石城周围其他城继续寻找,有消息会随时传递给你。” 莲旦点头。 这事敲定后,当晚,陈霜宁醒过一次,但是是糊涂的,莲旦跟他说了这事,他也没反应,只像个孩子一样,琢磨着床栏上的雕花。 第二天,陈霜宁又是沉睡不醒,莲旦知道拖不起了,一早吃过饭,就与冷杉道别,出发去琉璃城了。 三四十里路,本来不算太远,但路上坑坑洼洼,马车晃得厉害,跑不快。 莲旦怕陈霜宁被颠得难受,一路上都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天已经擦黑了,他们在湖边找到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今天没有月亮,夜晚的湖水黑黝黝的,莲旦关上窗子,眉头紧皱。 好在第二天刚蒙蒙亮,莲旦轻手轻脚推开那窗子,看见窗子外,初升的太阳从远处湖面与天际线的交界处,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芒照耀在如镜的湖面上,那湖面竟真如琉璃般反射出炫彩的光芒,美极了。 “真好看。” 莲旦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缓缓的,沉沉的。 莲旦回过头去,惊喜地发现,陈霜宁终于清醒了。 他将窗子打开,让陈霜宁可以看清窗外的样子。 两个人在初升的朝阳下,依偎着,坐在一起。 …… 冷杉的消息两三天来一次,都没有什么进展。 西疆地广人稀,出了黑石城,找人的难度相当大。 陈霜宁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足足睡了三天才醒。 醒来后,却是连粥都喝不下了。 莲旦问他想吃什么,陈霜宁想了很久,说:“想吃你做的红枣糕。” 这客栈的后身,就是条挺热闹的街道,每天都有早市。 现在时间还早,莲旦让保护他们的两人守着陈霜宁,自己赶紧拿了银钱下楼去买枣子。 他和店家说好了,要借他们的厨房一用,店家已经答应了。 到了楼下,莲旦找了一阵才找到卖枣子的,陈霜宁难得有想吃的东西,莲旦挑了最好的枣子,刚称好付了钱,要往回走,就察觉出不对劲来,有人在跟着他。 莲旦心跳如鼓,本来往客栈而去的脚步,不着痕迹地换了个方向,在各处摊位走走停停。 在确认身后那人确实一直在跟着自己时,莲旦咬着嘴唇,穿过早市和繁华的街道,快步往附近的住户那边走去。 在转过一个拐角后,莲旦迈开脚跑了起来,顿时,身后的脚步声也跑了起来。 但莲旦肚子大了,动作没那么灵活,在又拐过一个拐角时,他被地上堆积的木头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后提住了他衣领,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莲旦惊魂未定地站稳,猛地转身戒备地看向对方,还没等看清来人,那人已经又一次朝他伸过手来。 一柄短刀刷的一声出了鞘直奔那人面门而去。 那人“咦”了一声,倏地后退一步,躲开这一刀,又向前,一掌凶悍地朝莲旦劈来。 莲旦咬着牙,又是一招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咦?”那人疑惑地出了声,准备击出去的带风的拳头突然停了一下。 莲旦趁机将霜若教他的第三招使了出去,短刀直奔那人胸口心脏处而去。 “等……等等……哎呦……,”那人连连狼狈后退,躲开了莲旦这一刀,但也一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 莲旦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样子,顿时愣了一下。 这人坐在地上,揉着屁股,指着莲旦腰上的玉佩,说:“那是我徒儿的玉佩,怎么在你身上?我还以为你是小偷咧,不过你这招式也是我徒儿的,难不成你们认识?” 莲旦早已回过神来,听到对方这话,他并没放松,而是拿着短刀小心地靠近过去,将那短刀逼在那人下巴处,那人又是“哎呦”地叫了起来。 莲旦皱眉道:“别吵。” 那人就闭上了嘴。 莲旦抬手,在他脸颊和发际间摸索了一阵,那人虽然年岁大了,但也还是闹了个满脸通红,磕磕巴巴道:“你这个哥儿可真是……。” 哐啷,手里的短刀掉到了地上,莲旦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人,喃喃道:“你……竟然是风行舟!”
第55章 长乐 原来,当年教主死后,教内大乱,右护法存了私心,在逃跑时,将风行舟挟持了。 风行舟医术独步天下,武功却非常一般,只比市井上的混混强一点。 很少人知道,他用毒也很厉害。 在去西北的路上,右护法着了风行舟的道儿,人虽然没死,但也被重创。风行舟趁机逃离,但他不知道大宅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敢回去,也不敢贸然联系霜若他们,便只好一个人在西北躲躲藏藏,靠着做游医赚钱度日。 后来,有商队雇他一起去西疆,他便跟着来了。 这里消息闭塞,地广人稀,景色壮美,瓜果丰富,是藏身的好去处,他便没再随商队回去,就这么在西疆待了下来。 他被那右护法吓破了胆,在对方手上没少吃苦头,在西疆,他也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经常是一个地方待个十天半个月,就换下一个地方。 之前他在黑石城,不过待了五六天,在发现自己酒醉误事,有人注意到自己后,后悔不已,连忙跑到了朱雀城,在朱雀城住了十几日后,又来了这琉璃城。 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莲旦,风行舟本打算今天就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了。 风行舟听说魔教早已散了,左右护法都已经死了,顿时唏嘘不已。又听了陈霜宁的情况,不由得扼腕。 这些被魔教掳走的孩子们的事,他都一清二楚,也知道陈霜宁是霜若的亲哥哥,当年陈霜宁虽说是因为教主用霜若的命来威胁,而不能认自己的妹妹,但不可能真的做到毫不关心。 他和风行舟一年总要通信几次,也算是老熟人了。 所以,一听说陈霜宁毒发了,身体情况很差,风行舟二话没说,就跟莲旦一起回了客栈。 陈霜宁早上刚醒了一阵,这才没多久,再回去时,人已经又昏睡过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子都关着,有隐约的喇叭声传了进来。 风行舟坐在床边,给床上人凝神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叹了口气。 莲旦心里一沉,问道:“情况如何?” 风行舟摇摇头,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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