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旦惨白着脸,惊魂未定地把她抱在怀里,反复摩挲她的胳膊和肩背,才让她慢慢缓了过来。 等霜若喘过气来,两人抱在一起,后怕地痛哭出声。 第三天的晚上,陈霜宁高烧不退,嘴里一直说着胡话,开始时,不停叫着莲旦和两个孩子,还有霜若的名字。后来,他开始叫爹和娘,还有祖父、祖母。 莲旦半趴在床上,流着眼泪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霜宁,霜宁,再坚持坚持,就快了,就快了!” 小旦在床边,不时抬着袖子抹眼泪,叫着“父亲”。 刚出生没几日的长乐,躺在陈霜宁身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张嘴大哭着。 陈霜宁眉头紧皱,紧闭着眼,侧着头,在听周围的动静似的。 但很快,他又陷入了某种幻觉,喃喃着:“爹,娘……。” 莲旦哭着亲吻他瘦得都凹进去了的脸颊,和干燥脱皮的嘴唇,说:“求你,别走,霜宁,求求你……。” 陈霜宁眉头越皱越紧,他侧头听着莲旦的声音,脸上现出挣扎的神情。 莲旦抱着他,脸颊贴到他脸上,泪如雨下,“霜宁,我做不到,我要辜负你了,我真的做不到……你要是走了,长生和长乐我带不大了,只能交给霜若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回应我,你怕你死了,我用情太深,走不出来。”莲旦在他耳边说,“可你错了,见到你第一面起,我就已经不可能走出去了。” “你要走,我便和你一起去了吧。” 在旁边的霜若听见了,眼睛瞪大,脸色煞白,她一把抓住莲旦的手,颤着嗓音道:“你不许胡来,你这样做,让我怎么活?让两个孩子还怎么活?” 莲旦摇头道:“对不起,霜若,我已经尽力了,对不起……。” 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响了,一个形容乱糟糟的老头进了屋,他兴奋地拿着一个瓷瓶,大声道:“谁也不许死!” 莲旦和霜若俱是一怔,风行舟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床边,扶住陈霜宁的脖颈,把瓷瓶里的药液倒进了他口中。 之后,他放开手,退了几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我不行了,要累死老头子我了,我得去睡个三天三夜。” 他正要迈步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 风行舟扭头一看,脸色一红,道:“又是你这个哥儿,可真是……。”抱怨的话,在看清对方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莲旦用一种不敢相信又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他,嘴巴张了又张,好不容易才把话问出口,“刚……刚……那是解药?” 风行舟赶紧点头,“是啊。” 莲旦看向床上的人,“他……他……?” 风行舟一拍大腿,“哎呦,忘记跟你们说清楚了,解药给他吃了,明天人就好了。” “好了?”莲旦呆呆地问。 风行舟使劲点头,“明天他就该醒了,醒来后天天吃好吃的补补身体,个把月的,就跟常人无异了。” 莲旦还是看着他,风行舟一拍大腿,“我保证陈霜宁能长命百岁,行了吧?” 莲旦呼出一口气,终于松开他的胳膊,坐到了旁边椅子上,风行舟赶紧往外拔腿就跑,跑之前嘱咐徒弟道:“晚上看好了,还有得折腾,吐点血正常,不用再用药了……。” 说着,人就已经出了屋子,砰的一声,进了隔壁门,关门睡觉去了。 当天晚上,莲旦和霜若一起守着陈霜宁,他时不时地呕血,但与之前不同,吐出来的不多,而且都是黑色的。 霜若说这都是毒血,吐干净了,也就好了。 到了凌晨时,陈霜宁才不再吐了,他脸色白得像纸,但不像之前有种灰败的死气,喘气时,也不再有之前那种费力的感觉。 他的神情放松了下来,这次,是真的睡熟了,而不是消耗过度的昏迷。 霜若扶莲旦回屋休息,帮他盖好被子,微笑着,说:“睡醒了我们吃点好的,晚上我下厨。” 莲旦“嗯”了一声,霜若捋了捋他的头发,出门去了。 莲旦倦极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有些不确定的不安,合上眼,翻了好多次身才睡熟了。 这一觉,说不上到底睡了多久,等莲旦醒来时,日头已经爬到正当头了。 屋门外的走廊里,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笑,莲旦坐起身,初时有些迷茫,过了会儿,他猛地醒过神来,连忙穿衣梳头擦脸,以最快的速度弄好后,就往屋门走。 才打开这道门,他就看见小旦和白无双家的闺女正在走廊上玩,梁云正背对着这边,看着他们。 客栈这一层被他们整个包了下来,小孩子在这里玩,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隔壁的几间屋子,门都是开着的,包括最近这些日子,一直紧闭的陈霜宁的屋子。 莲旦看见胖乎乎的小旦拿了个竹篾编的蚂蚱,拉着小女孩的手,两人咚咚咚跑进了那屋子的门,听见小旦在喊“父亲,父亲,你看,你看这个……。” 他听见那屋子里,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道:“白叔给你编的吗,真厉害!” 莲旦睁大了眼。 梁云转了个身,看到了他,眼睛弯弯地冲他笑了起来,抬手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莲旦下意识就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直到走到梁云面前,他转头,往那开着的屋门里望去。 屋子里,两个孩子趴在床沿,在玩那竹编的蚂蚱。 霜若正站在床边,看着他们。 床上,瘦削的身影倚靠在床头,长发披散在他脸颊两边和肩背上,本来合身的白衣,现在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 陈霜宁隔着整个屋子,与门外的莲旦对视。 不久后,他嘴角露出笑意,目光柔和极了,朝莲旦伸出手来。 莲旦的神情,又像在哭,又像在笑,他迈开脚步,跑进了屋门,一下子扑进了向他张开的怀里,痛哭出了声。 …… 陈霜宁需要好好休养,莲旦还在月子里,都不宜长途跋涉。 这年的除夕,他们要在西疆的琉璃城过了。 自从进入十二月后,琉璃城的天气骤冷,雪下得很大,广袤的湖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壳。湖中央却还有未完全冻上的地方,从远处看去,在阳光下反着金光,像一颗绝世明珠。 长乐太小了,每天要睡很多觉,这会儿婆子在屋里看着他。 小旦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球一样,霜若在带他堆雪人。 莲旦扶着陈霜宁,两人一起沿着湖边散步。 经过这一个月调养,陈霜宁的状态好了许多,没那么瘦了,脸上和嘴唇都有了血色。 莲旦的月子,前半拉过得辛苦,好在后半个月补救回来了。心情好,休息好,吃得也好,再加上有风行舟和霜若在,该怎么补都弄得明明白白,出了月子,他眼睛明亮,脸颊有肉,整个人都白白净净的。 这会儿是午后,阳光正好,虽然气温低,但晒晒阳光还是很舒服的。 走了一阵,陈霜宁有些累了,两人便停在湖边一处亭子,莲旦掸了掸长椅上的灰,让陈霜宁坐到上面休息。 莲旦要坐下时,陈霜宁拦了一下,将自己的棉手闷子摘了下来,垫到了长椅上,轻声道:“刚出月子,小心着凉。” 莲旦“嗯”了一声,脸颊微红地坐了下来。 阳光晒在头顶,莲旦眯着眼,看向不远处湖边一边空地,神色有些波动。 一直注意着他的陈霜宁发现了,问道:“怎么了?” 莲旦沉吟了一下,说:“那时候,你嘱托我,将来想长眠在这座湖边。我到这里的第二天,便想好了要选那块地方。” 陈霜宁也往那个方向看去,紧邻湖边的空地上,阳光正好,地势开阔,来年开春,想必会长满青草与野花,点头道:“确实是个好地方。” 莲旦回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时过境迁,回想起来,当时的沉痛、阴郁,都随着陈霜宁的恢复烟消云散了,再提起,只剩下了唏嘘。 莲旦说:“我那时想,我让冷大哥他们帮忙,在你睡的地方旁边,就那里,”他又指了指,“在那盖个房子,我和小旦还有长乐,就住在那里,天天陪着你,你就不孤单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了握。 莲旦转头去看陈霜宁,陈霜宁也正看着他。 莲旦的目光闪动,心底里此时的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陈霜宁弯起唇角,笑了,阳光洒在他的根根眼睫毛上,像缀了星星点点的碎钻。 莲旦看得痴迷,挪不开眼睛。 陈霜宁没避开他的目光,笑意更深了,看着他的眼神,柔和得像水一样。 “莲旦……。”他叫他的名字。 莲旦眨了眨眼,像在梦中一样,迷蒙地“嗯”了一声,两人互相看着,陈霜宁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 孩子的脚步声咚咚咚地接近了,小旦跑了过来,霜若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 小旦跑近了,就球一样扑到了父亲怀里,陈霜宁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霜若坐到了莲旦旁边,笑道:“小旦现在可黏我哥了,我说爹爹和父亲在说话呢,等会儿再过来,他不肯。” 莲旦垂着头,抿着嘴笑,说:“没事,也没说什么。” 抬眼时,与正看过来的陈霜宁目光撞上了,对方眼神里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让莲旦有些臊得慌。 他扭过头去,心里悄悄跳快了几拍。
第57章 痊愈 莲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之前陈霜宁病重时,他敢直白地去跟人说喜欢,敢在别人面前就说,要和陈霜宁住一起。 可现在人家身体渐渐恢复了,越来越好了,他胆子反倒变小了,话也不敢说,事也不敢做。回想起当时种种,还时不时地觉得臊得慌。 在琉璃城这阵子,长乐晚上要醒好几次,小旦就和姑姑一起睡了,莲旦自己带着长乐。 每天晚上睡前,陈霜宁都要在莲旦这屋待一会,看看孩子。他知道莲旦晚上睡不好,晚上想把长乐抱回去,但莲旦哪里肯。 对方好不容恢复到现在这状态,万一累到再留个什么病根,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陈霜宁看过孩子,和莲旦道了晚安回屋去了。 帮忙看孩子的婆子看不过去,悄悄跟莲旦说:“你这傻孩子,怎么不留留他呢?” 莲旦不解地看她,婆子“哎呦”了一声说,“这孩子都生两了,怎么还不开窍呢,你看你那夫君,分明没有想走的意思,就等你开口呢!” 莲旦的脸红了,他垂着头,磕磕巴巴道:“我……我没注意……。” 婆子把手里的褯子都叠好了放到了床尾后,坐到了他身边,“这孩子是你们两人的,他心疼你,你便让他和你一起带嘛,晚上两人换班起来,也不会把人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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