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太突然,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把身子往后靠,“谢谢谢玉衡,你做什么!” 谢玉衡疑惑地看我,把剑朝我侧一侧,示意:“你长得也不错,所以,可惜。” “……”我无言,终于看到了剑上映出的人影。不太清晰,但是能看出几分清俊。 合着他是拿这玩意儿当镜子照。我面皮抽抽,再度干巴巴地:“呃,谢谢?” 谢玉衡淡淡应了一声,重新把剑收回去,动作利落潇洒。 这副模样,难怪大夫能认得他是江湖人,也难怪他能在同伴身死的情况下脱离危机。 又想到谢玉衡的伤心事,我再度难受。谢玉衡倒像已经放下了,又关切我,问我还有没有其他想了解的问题。 我随口问:“那,我用什么兵器?” 谢玉衡回答:“我不知道。” 我:“哦……啊?” 已经有些飞走的注意力又被拉回来,我不太理解这个答案。 剑就是剑,刀就是刀。我俩好歹一起走了些时候,也一同对付过敌人。就连曾用名是什么他都知道,怎么在这种最基础的细节上打绊子? “真不知道。”他强调,“你的武功路数我从来没见过,时灵时不灵的,好用的时候捡个树枝都能一次打走好几个找事儿的人,不好用的时候……” 他停下来,我直接问:“怎么样?” 谢玉衡没回答,只是看了看我。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我却明白了。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我现在这样。 他还真给我留面子。 “咳咳,”我清清嗓子,不让面子掉在地上,“虽然不记得从前,但我好像有点印象,是曾有哪个前辈也和我一样。后来那前辈成了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说不定我是和他走一个路子。” 谢玉衡听着,笑了笑,脸上的忧郁散去很多,像是落了明媚阳光。 不对,他坐在朝阳的位置,阳光的确照在他脸上。我原先只是寻常看,不知不觉,愈多细节被我捕捉到。 他挺翘的睫毛,在光线下颜色略淡的瞳孔,还有—— 正清晰被他瞳孔映出的我。 发觉这点的瞬间,我耳朵里多了些奇怪动静。 “怦怦。” 是什么声音? “怦怦、怦怦——” 好近,好清晰。 “怦怦,怦怦!” 我猛地回过神,瞳仁收缩,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 答案浮现在心头,一切都那么清晰,只是我太迟钝,好半天才有所反应。 原来那是我的心跳声。 ——是我因谢玉衡的注视,骤然乱起来的心跳声。
第3章 换药 “你怎么了?”谢玉衡问,“是不是屋子太热?那我把门也打开,给房子透透气。” 我喉咙还在发干,但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奇怪,迅速回答:“好。” 一个字,没让谢玉衡听出不妥。等他转身,我立刻深呼吸、调整情绪。等人回来,已经表现得颇镇定。 然后,听谢玉衡说:“你虽然醒了,却还是不好动弹。这样,今天也由我给你脱衣服。” 我:“……!” 啊? 啊啊啊? 原先就只有一个壳子的“镇定”在最短时间七零八碎,我严重受惊,连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忽略,猛地窜向床里。 ——没成功。 早该想到的,以我的身体状况做这种动作属实勉强。而就在我龇牙咧嘴、再度飚出眼泪的时候,谢玉衡担忧的声音又出现了。他凑近我,脸上神色慌张。哪怕这样,依然好看得不得了。 我眼泪汪汪地听他问:“沈浮!你怎么了?呀,伤口是不是又裂了?等等啊,让我看看。” 我一点儿多余动作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他摆布。好不容易等到前一波疼痛缓和,谢玉衡也揭开我手臂、腰腹上的纱布。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情况恐怕不好。 我沉痛地问:“我是不是恢复不了了?要、要不然,我给你口述一封绝笔信,你日后找到我家了就交给他们。” 谢玉衡听着,起先一怔,随即神色沉下。 “你,”他深呼吸,明显在努力柔和语调讲话,“不要多想。没事,伤已经在愈合,裂开的地方不严重。我正好给你换药,可能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我脸色发苦,谢玉衡见了,又道:“我给你买了蜜饯,待会儿含着可以没那么难受。” 我:“……” 合着他前面说“脱衣服”,是为了给我换药。 得了答案,我哭笑不得,开始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再想想他也是个伤员,却要为了我忙里忙外,一时愧疚更多,回答:“辛苦你了。” 谢玉衡还是柔和地说:“说什么‘辛苦’。要是躺着的人是我,你难道不会做这些?” 我眨眨眼,认真回答:“嗯……当然会。不过,做得可能没有你好。” 谢玉衡笑了:“那不就对啦?” 我看着他的面颊,不知是疼昏了头还是其他缘故,竟冒出一句:“哎,其实也用不着蜜饯。你多朝我笑笑,我就什么事都没有。” 声音一点点变低。 警报在心头响起。虽不知道我失忆之前是什么脾气,行事又是怎样风格,可现在说的话,绝对算得上“调戏”。 紧张涌出,我重新开始心跳加速。好在谢玉衡并没察觉我的不妥,或说他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原先也无暇顾及我的神色。 把旧药草、纱布清理掉,换上新的一套。说来简单,真正去做却麻烦。我不知道时间,只能从谢玉衡身后逐渐拉长的影子判断光阴流逝。等他终于将最后一块纱布盖上,再给我披上一件松松垮垮、布料却极柔软舒适的袍子,外间已有几分昏色。 “呼。” 谢玉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原先已经有些困倦——时候太久,他的动作又太温柔……听到动静,却还是回过心神看他,在他额角捕捉到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很累。 我想。 他也受伤了。 我又记起。 在谢玉衡收拾那些废弃之物时,我努力了下,拉住他的袖子。 谢玉衡偏过脸看我。来不及感叹他连侧面都俊逸得惊人,我抓紧时间:“你也要换药吧?我帮你。” 谢玉衡失笑,眉眼弯起一点弧度,说:“你能帮我什么?” 我语塞。的确,以我现在的状况,不添乱都是好事。但想要做点什么的心情也是真的,我绞尽脑汁,终于说:“我给你讲个笑话?” 心情好了,才能恢复得好嘛。 我自觉这话很有道理,谢玉衡听过,脸上的笑意也更大。但不等我决定从哪个笑话开始,他就摇摇头,说:“别了,你这样子,万一自己把伤又笑裂了该怎么办?” 我不可置信:他竟然这么不信任我。 但仔细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我心中失落,不舍地松开他的袖子。谢玉衡好像觉得我这样子很有趣,伸手来摸摸我的头,说:“等你好了再和我讲。” 我眼前微亮,用力答应他:“好!” 谢玉衡继续说:“时候不早了,我去买菜、做晚饭,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更用力地:“可以!”前头晕着都行,如今行了自然更行。 谢玉衡再摸摸我的头。我原先还要不好意思,觉得他这是把我当个孩子。后面察觉到,他似乎在探我额头的温度。 我赶忙把脑袋往他手底下凑凑。这举动很得谢玉衡欢心,他又笑了。 …… …… 谢玉衡走后,我开始无聊。 无聊着无聊着,想到了前面看到的伤。 客观评价,我如今的模样是真的凄惨。两边手臂、大腿、腰腹……说得上来的地方都被利器开了口子。不过,最让我心惊肉跳的,却是一道已经愈合了的疤痕。 它正落在左边胸膛。低头去看,虽然隔着衣服,我依然能想象出它的样子。 和其他地方的新伤比较,这道疤痕不算长,只有约莫一寸。应该是剑伤,前面我刚拿一把剑当了镜子,知道这兵器差不多就是如此宽度。 可它所在的方位太过凶险。只差一点,就要刺穿我的心脏。 这就是江湖。 我再度想。 不知道从前的我是什么心思,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曾回家,眼下的我只有一个念头。 好想回家,好想见见那记不清面容的家人们。 还有…… 如果可以的话,想让谢玉衡也见见他们。 我悄悄咽了口唾沫。 心虚地朝门口看了看,发觉门口空空如也,这才安心地移回目光。 谢玉衡怎么还没回来?送大夫要那么久,买菜也要那么久。 …… …… 晚饭乏善可陈。吃了和中午差不多的东西,唯独的不同在于谢玉衡也被我盯着填饱肚子。 那之后,他开始洗碗、收拾屋子,还在天色彻底暗下的时候点起灯。 我看着他的身影在房内晃来晃去,心想,这莫非是个田螺小伙?不对,田螺小伙哪儿有他好看。 正琢磨,见他熟门熟路地去到墙角的柜子边,又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抱出一堆东西。 我观察。 好像是一床褥子。 他抱着褥子来到床边,在我再度开始脸红心跳之前将它们铺在地上。 我眼睛瞪大,磕磕巴巴:“谢谢谢玉衡,你做什么?” 谢玉衡的答案是:“打地铺,准备睡觉。” 很有逻辑。天黑了,又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自然是要睡觉。 可是,“你你你为什么要睡地上?” 谢玉衡瞥我:“这儿只收拾出一间能住人的屋子。再说,你之前那样子,我不得和你待在一起看着?” 我很感动,问题在于:“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床?” 老天爷在上,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绝无私心。讲着讲着,甚至努力地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床很大!咱俩完全可以一起! 谢玉衡拒绝:“不行,万一我不小心压着你怎么办?” 我火速接话:“不会不会。”虽然没和谢玉衡一起睡过,但我猜他睡相很好。 “好吧,”谢玉衡说,“其实是你睡相太差,我不想跟你一起。” 我瞠目结舌,“这?” 谢玉衡:“之前咱们一起睡山洞,我以为你就是不习惯那地方的环境。没想到,在这个院子住的第一天,你明明在床上,却老自己往地上滚。我一晚上醒了好几次,就为了不让你掉下去。” 我无话可说,心头又有愧疚。都怪我,害得谢玉衡睡也睡不好。 谢玉衡很宽容:“没事,别想太多,快歇息吧。” 我偃旗息鼓:“好……你睡地上会不会凉?” “不会。”谢玉衡笑道,“已经开春了,怎么还会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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