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过是假货,还当自己是传世真品!”帝越说越气,“都是儿臣学识浅薄,不精通识画,遭受蒙蔽了。” “灵儿不气了,这就当是一次教训罢。”太后抚了抚他的头,尽显慈爱。 “儿臣咽不下这口气!”帝对太后道,“是假的就不要想着冒充真品!母后你说是也不是?” “这是自然的。”太后思索片刻,吩咐下去,“叫御膳房端一盘豌豆黄儿上来。” 帝一听又面露喜色,接着又气鼓鼓:“一盘可不够。” 太后笑了,道:“那就都端来。” 时值符光四年,依先帝遗诏,太后垂帘听政,摄政王谢静川弹劾丞相蓝钰铮,越职言事,结党营私,离间君臣等条项,震惊朝野,太后大怒,将其下贬,而蓝钰铮则自请外放潘陵,帝准其意,即日离京。太后立陈唯为相。 自此以蓝钰铮为首的朋党在朝中皆鸦雀无声。 “蓝钰铮再强悍,也是斗不过比他手段狠辣多了的谢静川。”有人私底下议论过。 “强悍?我看是傻吧,跟太后叫板还政,斗不过谢静川我看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那谢静川也是个白眼狼,想当年他这个状元郎,也有蓝钰铮的一份功劳。” “怎么说?” “你不知道,蓝钰铮那时读完了谢静川的文章,大为赞叹,当下断定谢静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赶紧推举给先帝呢。” “后来谢静川入仕,若无蓝钰铮带挈,他都没法这么快爬上现在的位置吧。” “可不嘛。当时先帝一瞧名姓,竟然是谢巍的儿子!” “先帝和太后或许也是不曾想过今天吧,那姓谢的连忘恩负义的事都做得出来了,再背个不忠不孝也不是什么事吧哈哈哈……” 今日体沐,范豫在用午膳的时候往摄政王府跑了一趟。 王府门口除了侍卫还守了一条小黑狗,范豫笑着蹲在地上,那狗也早已不把他当生人,任由他摸摸头。 “怎么轮到你来站岗啦?”范豫一把抱起小黑狗,大步流星朝府中走去,对着迎上来的侍女道,“再多备一双筷子。” 侍女福身行礼:“回范大人,已经备好了,王爷正等着您来用膳呢。” 范豫一喜,径直走进堂内,果然谢静川已坐在桌前,就等着人来齐而动筷。 他瞥了他一眼,放下手头的案牍,没好气道:“怎么这么晚。” 范豫笑笑,把小黑狗放了下来,在他对面落座,一桌佳肴叫范豫胃口大开。 “你家厨子的手艺是真的不错。”范豫每次吃都这么觉得。 “我遣散了很多下人,把最会做饭那个留了下来。”谢静川又问,“今早是什么节目?” “去清宛茶楼听说书了。”范豫瞧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黑狗,“那家茶楼,茶不怎么样,说书的内容倒是津津有味,我可赏了他好几块银两呢。” 谢静川没听过说书的,也不太感兴趣,但见范豫这么高兴,问:“讲的什么?” 范豫的笑眼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你相信么?讲的是你。”的风流韵事。 “讲我什么?”谢静川有些意外。 范豫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摄政王爷从小便是个神童,六岁赋诗歌,九岁作文章,与宾客辩驳,从容淡定……” 谢静川眼都不抬,心道无趣,说:“然后呢?” “可是摄政王至今仍未娶妻,这又是为何?” 谢静川筷子一顿。 “想当年状元爷科考路上,在船上邂逅一位闺秀小姐……” 范豫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为那姑娘作诗一首‘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哈哈哈……” 谢静川脸都黑了,筷子一放:“这都哪跟哪?” “莫急,还有呢,接着听我说。”范豫想了想,“好像还有一个摄政王夜宿妙龄少妇家的版本……” “闭嘴,不必再说。”谢静川只觉不堪入耳,这都什么玩意儿。 “还有最后一个!特别重磅!”范豫冒着被谢静川烦躁之火烧着的危险,“你还被谣传有龙阳之好呢!” 谢静川瞪着双眼:“……什么?” “你不是有过指腹为婚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传的,就传成了你不成婚是因为有断袖之癖了。”范豫道,“我都听了好几天了。” 他听了好几天,可这些一句话也没传入谢静川耳中。 “什么指腹为婚?”每一个字都认识,连成一句话却是根本没法懂。 范豫咬着箸:“你自己的定亲你不记得?” “别说记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过什么指腹为婚?”滑天下之大稽。 见谢静川显然闻所未闻的表情,范豫把说书的话搬了过来。 “这……”谢静川蹙着眉,以讹传讹还能传这么离谱,“我确实从未听家父提起过。” “谢家和陈家交好,这件事你有印象吗?”范豫给他夹了块鱼肉,“否则也不至于传成这样吧。” “这倒是真的,谢陈二家以前经常来往,我还有对陈玉升小时候的印象,至于陈家……二公子……?”谢静川好一番思索,终于有了些记忆,“是上次去茶馆喝茶,突然过来找你借钱去赌的那个?” “呃,是啊。”范豫道,“你还记得他啊。” “差点忘了。”说起陈家,谢静川往往只想到陈丞相和礼部尚书陈玉升,现在硬跟他说陈家还有个二公子,谢静川思来想去才忆起那个赌徒的身影。 “你跟他好像是小时候的玩伴吧。”谢静川想起范豫提过一嘴。 “对。你真的不认识?” 谢静川蹙着眉:“不认识。” “这倒奇了,怎么能传成这样。” “昨日,灵儿又来给我送画。” 殿中仅太后和摄政王二人。 钟太后示意他看墙上,墙上挂了许多清逸悠远的山水画,叫旁人见了,定会以为主人对它们喜爱有加。 帝的画技享誉天下,谢静川也得知帝常作画赠予太后娘娘。 “每每看见这些画,哀家都感慨灵儿天资不俗,可偏偏生在了帝王家。” 谢静川也不懂赏画,只是应承一声。 “昨天灵儿道,今世市面上流传的一些名画都不过只是别人的仿品,明明是赝品,还真的当自己是传世真品,他不精通识画,入手了几幅冒充真迹的赝品画来。” 岁月不仅难以在钟太后的容貌上刻下几笔皱纹,而且还为她添了几分韵味。 此时这般美貌的女人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一宿过后,哀家觉出了些味道。”钟太后在暗匣中取出一幅画,这幅画谢静川见过,“看来灵儿也是觉察出些东西,哀家心里实在坐立难安,便让你赶紧过来。” 画卷在钟太后手里展开,那是武后的画像。 谢静川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臣愿竭尽全力为太后分忧。” “王爷请起,”钟太后抿着嘴唇,“可此事……唉,若是能有阿姊的凤配就好了,怎么偏偏这么重要的钥匙却不在哀家手里。” 谢静川不明就里,询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陈家有龙凤配一对,世代相传,陈丞相与夫人本各执一块,而这凤佩成了阿姊的钥匙。” “可是陈夫人已……” 太后又道:“是。可阿姊离去之前,没有把这凤佩传给长子,而是传给了二子。” 陈家二子。 谢静川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称呼。 “钥匙在陈家二公子手里?”谢静川道,“或许可以让丞相大人从二公子处拿回来。” “此事不宜声张。”太后摇头,蹙起眉心竟平添别样的美,“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 “而且你或许不知,为这凤佩,陈家闹过一件家丑。” 陈唯曾想过从二子手里把亡妻的凤佩要回来,可陈家二公子竟是死活不肯,哭诉说这是娘亲临死前予他的,不许任何人抢走,甚至还闹得要从屋顶上抱着凤佩跳下来,陈唯气不过,对他痛骂狠话,任他跳,最后还是陈玉升夫妇苦苦哀劝,此事才作罢。 谢静川听罢转念一想,既然越多人知晓越不好,却讲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谢静川愈发正色:“太后但说无妨。” “最近民间似乎流传了许多王爷的事。” 他瞬间回忆起范豫与他说过的什么“船上偶遇大家闺秀”、“为心上人作诗一首”、“夜宿妙龄少妇家”等荒唐传闻,愣了。 “……那都是民间以讹传讹,让太后见笑,”谢静川道,“臣定然及时处理这些流言。” 他只不过是懒得管,没想到能传这么离谱。 “其中有一件,尤其传得沸沸扬扬。” 谢静川皱起眉心,似乎能隐隐猜到她的下一句。 “是……”太后瞧了一眼他,嘴唇一抿,还是说了出来,“有关王爷指腹为婚一事。” “臣已听闻。”免得她又重复一遍。 “你听说了就好。”太后收好了画卷,道,“哀家想,这传闻虽是荒唐,可或许能加以利用。” 谢静川思考片刻,刹那恍然,如果真的按流言照做,那么谢静川则是唯一可以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得到陈家凤佩——钥匙的人。 可又好像不太对。 “太后娘娘……”谢静川把这话说出来有些艰难,“可是要臣……嫁入陈家,好得到这钥匙?” 有一些名门望族确实会代代相传龙凤玉佩,男方持龙佩,女方则持凤佩。 可是这也很扯,不管是太后娘娘直接向陈唯索要陈家凤佩,还是谢静川嫁入陈家,都足以引起别人猜测,尤其是生性多疑的陈唯。 “可丞相大人多多少少会怀疑臣的用意的。”而且就算谢静川要嫁,那个老腐儒也未必肯让他做儿媳妇呢。 “除了得到这钥匙,哀家还需要你潜入陈府找一个物件,一切得仰仗王爷。” 太后沉吟良久,道:“其实王爷所言不无道理,可既如此,只能要王爷演一场情真意切的戏码,打消其疑虑才行。” “臣明白了。”谢静川的语气更笃定了些,却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谢静川向来是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怎么嫁过去,王爷不必担心。只要你得到这凤佩即可。” “然后,哀家需要王爷持这钥匙去寻一幅‘真迹’。” 谢静川凝神,沉声问:“臣斗胆问,是哪一幅‘画’?” 钟太后敛目,吐露出的“画名”让谢静川如一尊冰雕怔在原地。 “先帝遗诏。”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走主线啦
第二章 朝堂 ====== 离上朝还有些时间,谢静川立在殿外,其他官员见他如此低气压,也都识相地离他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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