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子徽远走南境,知行奔赴燕西◎ 八月廿四, 燕西梳茶几近失守一事传入京中,朝野一片惊慌。 但此时慌张,比起月前众人惊慌至失措之态, 如今朝廷是更为稳定。 群龙无首而乱,龙首无策而慌。 而此一月下来, 文武百官皆是肉眼可见,谢文昕是比从前临危不惧。 面对一道又一道地急报传入京中, 谢文昕仍是可以面不改色,沉着稳定地带领着群臣逐一迎刃而上。 谋臣, 臣谋。明君, 君明。 谋臣盼明君,臣谋倚君明。 天子能够独当一面, 是比其余更能稳住军心, 又见谢文昕如今能够广纳群言, 而又析时利弊,对错皆励,不因错言打压, 不因明理而过分追捧, 近才识, 远阿谀, 如此一来, 对于过去有才却不敢言之人,是大有鼓励之意。 因事态实在超乎预料, 谢文昕近几日来也是几乎一下早朝便往谢宁府上去,与简临风何联几人一直到傍晚才离开。 但事态是欲发往不好方向而去。 西北之危仍将众人脖颈上吊, 便又传来南境藩军已经开始北上越淮江。 谢宁王桓二人一晚商议之下, 最终还收决定将出发日期提前半月, 将于十日后,便分别从怡都而出,各赴沙场。 九月初二,北风初起,微寒。 谢文昕等人已在谢宁府上书房几乎一整日,众人脸上的倦容是难以遮掩,却眸中皆是可贵的坚定。 谢文昕因为天子,是坐主座,而王桓坐其一侧,众人皆位列座下。 出发之事已经准备就绪,外面夕阳照进,屋内却忽然陷入了诡异寂静。 除去何联,众人余光皆瞟向王桓,而王桓却始终垂头,淡然看着面前桌上。 大概半柱香过后,屋外也只剩下最后一笔金光斜斜挂在天边。 王桓这时忽然缓缓站起,谢文昕心中一震,本想立刻上前去相扶,可王桓却伸手示意不用。 王桓提着衣摆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走到屋中,两边众人一时不知其意,你我相识后,却也跟着站起。 只见王桓走到正对着谢文昕位置之下,忽然双手将长衣下摆扬起,然后郑重地跪下。 谢文昕和众人都顿时吓了一跳,谢文昕更是要立刻站起来走上前将他扶起。 王桓却沉声说道:“在下此生,无才无德,不争不抢,无功无名。今日能为陛下尽此绵力,在下已为此生无憾。在下身为王侯之后,奔赴战场,为守家国,本乃职责。只是此行一去,归期无定,若在下福薄,从此长眠南海,也道乃在下荣幸。只是之后,在下是如天下百姓所球,求明君,求贤臣,求安定,求太平。” 王桓说到这里,两边众人,皆随之跪下,垂头不语。 “若此战可平,天下是可得暂且安定,但天下安定,策之从君,但根本在民,国不定,民无以为生,民不安,国难以生根。” “陛下是应治央江之水,清燕西之蝗,重塑择才制度,去阶级迂论,惩贪官污吏,敬贤人义士。百姓所求,乃安居乐业,安居,是太平,是君之态,乐业,是廉政,是臣之度。” 王桓说道最后,停了停,才继续说道:“在下,在后在此,是替天下百姓,谢主隆恩。” 说完,王桓断然决绝地行了一个大礼。 其余之人,脸色早已随着他此番话而越发悲壮凝重,此时更是随他一道,毅然下跪行礼。 谢文昕站在他面前,更是早已泪眼婆娑。 他合眼片刻,才恭敬谦虚地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王桓扶起。 只是王桓因跪有时间,一时双膝不能适应,差点趔趄向前扑到谢文昕身上。 而这时身边忽然一阵风而过,谢宁眼疾手快地便将王桓搂在怀中。 王桓意外地回头看着他,笑了笑,问:“什么时候来的?” 谢宁低声:“在下此生,无才无德,不争不抢,无功无名。” 之后谢宁扶着王桓先行离去时,路过何联面前,王桓却忽然低声说道:“后日出城,你送一送我。” 谢宁扶着王桓走到门处时,身后忽然传来谢文昕的声音:“先生,皇兄...” 二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谢文昕站在原地,目光却一直跟在他们身上,他说道:“愿二位,一路平安。” 谢文昕此话一出,两边的几位也跟着面对谢宁二人说道:“愿殿下,先生,平一路。” 王桓微微抿嘴笑笑,却没有看向谢文昕,眼帘垂下,看着谢宁锁骨处,也没有说话。 谢宁看向谢文昕许久,终究也是一言不出,最后点点头,便扶着王桓继续往外走去。 谢文昕一直站在屋中,借着月色凝望着二人的背影,逐渐淹没在院中夜色间。 他藏在袖中的右手紧紧握起,手中藏着一块红玉如意,半指大小,如意一端,是用一棕色长绳牵着,红玉冰凉,不暖人手。 谢宁王桓回到屋关门后,谢宁却忽然紧紧将王桓抱住,好像无论再怎么用力,面前之人都如虚无一般。 片刻后,他沉声说道:“明日一早,我就会去城北军营,便不再回府上。你不要送我,你等我出了府,你再起来。” 王桓双手也同样地紧紧抱在谢宁后背,他从来冰冷的心上,仿佛有一把一把尖刀在上面刻字一般。 等到谢宁说完,他是再抱紧一些,点点头,温声答道:“好。”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两下敲门声,二人才松开,谢宁打开门后,谢蓁蓁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走进屋中。 王桓看见来者是谢蓁蓁,也连忙上前,谢宁这时也回到了王桓身边。 只是谢蓁蓁看着他们两个许久后,始终一言不发,之后才忽然两步上前,一手便将谢宁抱住,另一只手在旁握住王桓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再带近一些。 谢宁心中一声长叹,合上眼,小声说道:“姐姐...” “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听到没有?”谢蓁蓁紧紧抱住谢宁说着,又转头看向王桓,又道,“你也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知不知道?” 王桓另一只手握在谢蓁蓁手上,不停点头。 谢宁这时却沉声说道:“姐姐,你也是,一定要万事小心。” 谢蓁蓁眸上骤然闪过一瞬间坚定却寒冷的光,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不用担心我。” 九月初三,多云,转晴。 谢宁在王桓起来前便已经匆忙赶到城北军营,贺奉昌高炜冯晋等人已经早已在等候。 谢宁再与他们确定一次,此次出行,因事态紧急,他会先和高炜带着鸿武营直赴梳茶关,贺奉昌等人带着城北军压后。 此战,柔化是有备而来,而且柔化人常年习惯沙地作战,又柔化人乃游牧民族,从来骁勇善战。 再有这些年之间,因燕西官府不作为,许许多多的无证柔化人从梳茶涌入中原,是根本不知当中多少本是柔化派出探子,如此一来,柔化对燕西,乃至中原的地方民情军情是更为熟悉。 于地于势,柔化皆占优势,此局于中原极为不利。梳茶关乃两地之间第一道,也是最重要一道防线,若梳茶攻破,整个燕西甚至江上地带,岌岌可危。 而此时虽有淋北军相助,但淋北经当年谢高钰汶州一战后,是尚未完全恢复从前强态,故就算其施以援手,也只能解一时之危。 当务之急,是立刻要稳住梳茶防线,但是十万大军一同远上,实在是耗费时间,而且若众人一同着急赶路而上,到了战场,人与马也会因为长途疲惫而损失兵力。 所以,谢宁之意,便是由他与高炜,先带着两万鸿武营精兵,立刻奔赴梳茶关。 而贺奉昌冯晋,再带领着城北中央军镇后,与此同时在燕西之地自南向北布下之后防线,以防就算梳茶失守,之后还有他们自己设下的人为关卡,而余下精兵,再支援边关,以退敌军。 九月初四,清晨,怡都城北。 初阳熹微,谢宁带军出发。 前来相送者,只有谢文昕孤身一人站在城北城楼上,驻足远眺。 九月初四,清晨,怡都城南。 初阳熹微,王桓与一随从御马外行,何联陪伴在侧。 三人出了城门后,往伯荆山方向而去,直到出了城郊,来往行人逐渐稀少时,三人前路一侧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紫衣人影,此人身边还牵着一匹白马。 何联一见,心中不由恍然一震。 他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骤然生出不敢置信的震惊,连眸上都带着惊喜的光芒。 王桓没有转头看他,却能想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说话。 直到三人渐渐靠近那紫衣人影,才看得清楚,此人是侧身对着他们,头上戴着兜帽,脸上嘴鼻皆被衣物遮起。 此人听到马蹄声来到她面前,才缓缓转身,将面前遮布扯下。 玉嫣容貌从来惊人。 三人来到她面前,皆从马上落下,是王桓先走到她面前,笑着道:“好久不见。” 玉嫣也莞尔笑笑,回道:“先生好久不见。” 何联此时只知道定定地看着玉嫣侧脸,许久不能回过神来,直到王桓用手肘撞了撞他手臂,何联才反应过来,却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半天,依然只是念着“琬儿”二字。 玉嫣却笑着说:“兄长一切都好?” “好,一切都好,很好,”何联连忙回道,又紧张地问,“你呢?你都还好吗?” “兄长不必挂心,琬儿一切都好,”玉嫣说道,“待此次随先生远行归来,琬儿一定再回京城,与兄长好好一聚。” 何联这时却忽然抬头,不敢相信地瞧了玉嫣一眼,又紧张地看向王桓,连忙问道:“什...什么意思?什么...” 玉嫣却不紧不慢地又说:“兄长不要怪先生,先生本也不让琬儿陪的,只是琬儿任性,非要坚持罢了。兄长也不必担心,琬儿过去这些年四处游走,也算能好好照顾自己了。” 何联和玉嫣对视许久,纵是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之相说,最后却全部落回肚中。 何联是知道玉嫣虽话语温柔,但却是坚决之人,便是决定了的事情,就只会勇往直前。 他是比任何人都要想说出一句,央求玉嫣能够留下,但是话到嘴边,始终还是不能启齿。 最后他也只落心中一声长叹,便也再无多话,只再三再四嘱咐王桓,一定要好好照顾好玉嫣,之后王桓三人便再次上马,向伯荆而去。 与何联分开后,王桓才忽然一声坏笑,轻轻摇摇头,说道:“任性...任性...这个词,可是真的妙哉啊...” 玉嫣本是一头雾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说道:“也不瞧瞧,现在是谁赶着去燕西帮你的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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