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赵怀远浑身一震,倏然看向章圆礼。 “你手底下的人命,也需你亲自去偿。”章圆礼顿了顿,“师兄,我救不了你,也不想救你。你……若有什么未了心愿,我替你去还。” 赵怀远忽然嗬嗬笑了起来,他愈笑愈大声,震得身上铁链哗哗作响,他看向章圆礼,眼中既凄且疯。 “章圆礼!你为何——今日才来寻我!” “你为何!不早来寻我!!!” 章圆礼心头一震,却被揽入一宽阔的怀中。 “走吧,小圆。” 是朱邪鹏。 “冤有头,债有主,他自己造的孽,合该他自己偿。”他厌恶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揽着章圆礼向一旁走去。 章圆礼忽然抬头,电光火石般,看了徐偈一眼。 只一眼,他陡然回神,霎时收回了目。 却深深刺进徐偈心中。 他看得懂那个神情,那是想依赖,而不能。 徐偈连忙上前一步。 将士忽而一拥而上,呵斥着,将他和章圆礼隔开。 朱邪鹏附在章圆礼耳畔低语了几句,章圆礼点了点头。朱邪鹏一扬手,一辆马车驶了过来,章圆礼叫人扶着,上了马车。 朱邪鹏转身来到徐偈身边。 “齐王殿下忽临亳州,在下前无准备,实乃不周,不若下榻寒舍,本使定尽心招待,令齐王满意。” 徐偈望着眼前的宣武节度使。 此人比自己年长不少,比起自己,他已沉淀出睥睨众人的上位者气息。 徐偈垂下眸,“多谢节度使款待。” “请?” “请。”
第17章 徐偈和朱邪鹏上了马,章圆礼的车马已在远处等待多时,朱邪鹏喊了声启程,便浩浩荡荡向着节度使府邸逦迆而去。 章圆礼的车马高阔奢华,重重帘幕密密实实,一路皆未掀动分毫。章圆礼方才欲说还休的眸,搅动着徐偈的心,他有满腹之语,却叫这帘子隔着,欲坠欲沉。 沉到极致,他反而冷静下来。 那一晚大雨,这两日别离,叫他……受委屈了。 不,或许更久。 回想种种,他分明以为自己知道他的身份的。自己几次三番提及要去洛京,是否每一次,都伤了他的心? 他想到与章圆礼树上共饮,章圆礼陡然落泪,却又拭干净和自己玩闹。 他想到他俯在自己背上,只等醉了,才问自己为什么要退婚。 他还想到了很多。 比如两人劫后余生,那人躺在泥地里,问为什么背上那么湿。 比如那人吃完自己的鱼,又巴巴地把自己的讨了过去。 还有,还有。 他被自己打入水中,把自己绑到床上,在自己脸上画叉,还把自己吊到树上。 以及那个醉醺醺的小乞丐,提着剑跑过来,却一个踉跄栽在地上。 徐偈的嘴角渐渐勾起了弧度。 幸好还未到洛京,幸好还没退婚,幸好还来得及。 幸好,遇到了他…… 他一定要跟章圆礼说清楚。 马车蓦地停住,徐偈霎时回神,却原来已到节度使府邸。 车内突然传来章圆礼的声音。 “表哥。” 朱邪鹏策马过去,于帘侧低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帘内说了什么,朱邪鹏突然翻身下马,掀帘上了车。 紧接着,就是章圆礼埋在朱邪鹏怀里,叫朱邪鹏抱着下了车。 周围霎时起了惊呼。 朱邪鹏理也不理,只跟近前副将交代一句,便抱着他匆匆进门。 徐偈如遭雷劈。 朱邪鹏将章圆礼放到床上。 章圆礼嘶了一声,呲牙咧嘴道:“你慢点。” “怎么就伤着脚了?” “应该是你来救我时,叫赵怀远的真气扫到了,当时紧张,不觉得怎样,上了车才觉得疼的。” “我看看。” 说罢,朱邪鹏帮他褪下鞋袜。 章圆礼一边抽气,一遍嚷道:“你轻点!” 脚踝肿得竟有馒头般高。 章圆礼哭丧着脸道:“坏了,连着几天捞不着下地了。” “老实点吧!”朱邪鹏瞪了他一眼,“我叫了大夫,忍一忍,一会儿就能好受些。” 章圆礼委屈巴巴地躺到床上,朱邪鹏替他盖上被子,却见章圆礼一双眼滴溜溜地看着自己。 “想说什么就说。” “徐偈呢?”章圆礼掀开被子问。 “问他做什么?” “他受伤没?” 朱邪鹏手上动作一顿,他看向章圆礼,正色道:“小圆,你不应再牵挂他。” “……我就是问问。” “你不该问。” “我憋得慌。” 朱邪鹏呼吸一滞,“小圆!他是来退婚的,纵是死了,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章圆礼看着他,突然垂下眸,不吭声了。 朱邪鹏瞧他那样,心中一紧,叹道:“好了,他这一路上神采奕奕的,我瞧不像有伤。” 章圆礼却登时直起身来,牵动出脚伤,疼得他哎呦一声。 “徐偈看见你抱我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朱邪鹏见他那样,气不打一处来,恨道:“放心!没瞧见!” 章圆礼不疑有他,脸上这才带了点神采。 “你就专治我吧!叫他欺负成那样,怎么也没见你厉害?巴巴躲我这里。” 朱邪鹏扶着他重新躺下,替他掖好被角,“好了,既问完了,可死心了?” “死不了。” 朱邪鹏一愣。 “……我又不是失忆了。”章圆礼小声嘟囔。 朱邪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章圆礼的发。 “小圆,别这么傻。” “我不傻。”章圆礼脸埋在锦被中,仅留一双眼,低低地垂着,“反正我早晚会忘。” 说到这,他忽而抬起眸来,里面闪动着一丝微光,像是促狭,却又像怅惘,“所以现在就让我先想想吧!” 当夜,朱邪鹏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齐王徐偈。除朱邪鹏外,还有亳州刺史,及朱邪鹏手下诸将相陪。刺史虽是文官,但好酒,其余皆是武将,劝酒的本领更是一个赛过一个。徐偈心中郁结,来者不拒,更投了他们的缘,直将徐偈劝得一杯接一杯,连个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朱邪鹏和徐偈并排坐在上首,笑眯眯地看着,眼瞅着徐偈面上渐红,也不出声阻拦。 其实徐偈确实受伤了。 背上四道爪痕,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叫大夫细细缠了,并嘱咐自己不得饮酒。 可他却想饮。 他知道他们是有感情的。 他知道那人只是误会于他。 可那人埋首在别人怀中的情形,就像一根刺,扎进心中,挥不去,消不散,弥不合,忘不掉。他只觉身体燎成一簇火,烧得他心神皆乱,烧得他心如擂鼓。 他想要冷静,可醉意席卷全身,控制了自己的意念,侵占了他的理智。 直到宴席散去,他叫冷风一吹,才陡然想起一事。 他还没找章圆礼说清楚。 这份念想,竟叫他从昏沉混沌中挣扎出清明,那被仆从搀扶的脊梁陡然直了起来,他道:“都退下,我要走走。” 左右仆从迟疑地对视了一眼。 徐偈冷声道:“我竟不知我是节度使关押的嫌犯,寸步不离监守!” 仆从当即吓得伏在地上,连声道:“王爷恕罪!小的不敢!” “退下!” 仆从慌忙躬身而退。 徐偈吐出胸中浊气,略一忖思,便重回到了主院。 一婢女正行色匆匆地来到朱邪鹏面前。 “启禀王爷!侯爷上树了!” 朱邪鹏瞠目道:“那淘猫脚都瘸了也能上树?” “侯爷轻功卓绝,上是能上去,可就是下不来了!” 朱邪鹏豁然起了身,“走!” 章圆礼所住之处有一株高树,林荫如盖,有数丈之高,傲视于朱邪鹏宅邸栋宇间,远远就能一眼望见。平日里群鸟相候,百啭千回,满树清啼,是章圆礼最爱之处,便堂而皇之成了章圆礼每次来访的下榻之地。 朱邪鹏赶到那时,一群婢女正围在院中树下,举目仰望,满口惊呼。 因是夜晚,树上黑漆漆的,甚么也不分明,只看到高树乌压压的阴影中一盏孤灯,随着起伏的风来回晃动。 “小圆!你在上面吗!”朱邪鹏喊道。 “表哥你终于来了!我下不去了!”树顶传来章圆礼遥遥的声音。 “你上去干什么!” “你们宴请的歌舞声都传到我这儿了,我上来看看!” 朱邪鹏气得噎了一下,才道:“还值当你上树?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你快上来把我弄下去!” 朱邪鹏刚要提气,便见一道黑影忽自远处荡来,紧接着就是章圆礼一声惊呼,浓密的枝叶一阵晃动,那道黑影裹挟着那盏惊得左右乱晃的孤灯向远处飞去。 朱邪鹏当即飞身而起。 那盏灯笼若一团火球,向着朱邪鹏扑来。 他侧身一避,再抬头,四下漆黑,哪还有他们的身影? 倒是章圆礼还有点良心,遥遥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表哥!是徐偈!”
第18章 徐偈带着章圆礼停到了朱邪鹏宅邸一处密林的假山旁。 章圆礼脚痛得厉害,徐偈一松手,他就将背靠到了假山上。 “你干嘛拽我!你弄疼我了!”章圆礼脚不能动,手却没废,两只手连推带搡,好不忙活。 徐偈却聋了一般,只将他两只手在背后一剪,面无表情笼罩过来。 这动作可谓十分无礼了。 可当章圆礼不忿抬头,正准备骂,却撞上徐偈一双黑涔涔的目,在黑暗中涌动着晦暗的光。他满嘴的指责霎时一个瑟缩,声音不自觉带了怯,“你、你喝酒了?” 徐偈胸口起伏着,浓重的酒气扑到章圆礼近在咫尺的面上,激得章圆礼细嫩的皮肤起了战栗,章圆礼突然升起一股紧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个登——” 徐偈突然俯身,堵上了那张作乱的口。 章圆礼瞪大双目,吓傻了。 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反抗。 可双手叫那人钳着,愈挣桎梏地愈紧,章圆礼急得冒汗,只得抬起那只受伤的脚,照着徐偈的腿踹去。 刚一碰上,自己倒先痛呼一声,眼中霎时激出泪花。 徐偈将他一把扶住,“你怎么了?” 章圆礼的唇总算得了自由,“你有病吧!” “你受伤了?” “你滚开!” 徐偈不由分说,在他的腿弯处一揽,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徐偈旋即将他放到一旁一块平缓的青石上,而后在章圆礼满嘴的“你别碰我!”“王八蛋!”芬芳之中,蹲下身去,握上了章圆礼的白袜,轻轻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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