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圆礼霎时哑了火,小声道:“嘶,轻点。” 徐偈掌中的脚面纤白柔嫩,而徐偈的视线却落在章圆礼红肿的脚踝,“赵怀远伤的?” “……嗯。” “像伤了筋骨,朱邪鹏怎么不给你固定?” “一碰就疼,就……没让。” 徐偈也未料是这个答案,顿了顿,才道:“一会儿我给你固定。” “别!我不动就是了。” 章圆礼望着自己落入徐偈掌中的足,方才那人混账的行径没由来钻入脑中,他脚趾蜷缩了一下,小声道:“你别抓我脚。” 徐偈叹了口气,将他脚轻轻放下,坐到章圆礼身侧。 章圆礼连忙往旁边一躲。 “你——”两人同时开了口。 章圆礼低下头,发了会儿怔,眼圈渐渐红了。 徐偈轻轻握上章圆礼的手。 章圆礼背一僵,睫羽轻颤,胸膛起伏起来。 “别哭了,对不起。 “是我蠢,伤了你的心。 “我不知,你就是晋国的小侯爷。” 章圆礼怔忪片刻,忽而抬起头,一双兔儿般的红目望了过来。 还不等主人反映,两颗晶莹的水珠从滚圆的目中滚落。 徐偈在心底叹息一声,将手插、入他的发丝,再次吻了上去。 徐偈吻得很温柔。 章圆礼的泪汹涌起来,滑至两片触碰的唇,钻进彼此的舌尖,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徐偈慌忙离开了他的唇,望着愈发用汹涌的泪,捧上他的脸颊,“圆礼,我错了,你、哭什么?” “你——”章圆礼将他狠狠一推,似有话要说,又无论如何开不了口,人又急又气又委屈,只起伏着胸膛用噙了泪的眼死死瞪着他。 徐偈的心剧烈跳了起来。 福至心灵只在一瞬。 “我不退婚了!” 章圆礼整个人一颤。 “你是小侯爷,我前几日才知你是小侯爷,我不退婚了!” 章圆礼原本是要哭的,可是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想笑。 他赶忙憋住,“你、你、你——”章圆礼狠狠一吸气,仿佛下定决心,“你欺负我!” 徐偈连忙捉住他的手,“对不起。” “你不先说清楚!就、就——” “我说,我现在说。” “可是你已经说了!” “那——” 章圆礼一抹眼泪,抬脚就想踹他。 徐偈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握住那只作乱的脚,“别把这只脚也伤了。” “你以后说清楚再——” “再什么?” 章圆礼将脚从他手中抽出,“没什么!” “再胡作非为?” 章圆礼刚要骂,却见徐偈面上带笑,竟似从未见过的温柔,章圆礼的话一塞,心突突跳了起来。 “我可以,再胡作非为一次吗?” 章圆礼呼吸若细线,又急,又不敢。 一双眼倒亮亮的,闪着光。 “你同意了。” “我哪同意了?” 徐偈吻上章圆礼颤动的眼睑。 “这里同意了。” 徐偈带着些许酒意的唇,温柔又迫切地,啄上了章圆礼微张的柔软唇瓣。 仅唇瓣上的流连,就叫章圆礼软了身。 徐偈白牡丹清苦的茶香以浓烈的气息霎时将周遭吞噬,章圆礼腕间的手串再也挡不住,叫羞怯的梅香一丝一缕钻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身、躯怎么就贴紧的。 口、腔被占满,心也好似被那人填满,酸胀从章圆礼的心口一路到四肢百骸,呼吸的急促他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连指尖都痉、挛起来。 待徐偈和他分开,章圆礼才惊觉,自己的胳膊早环到徐偈的脖颈上了。 徐偈和他额头相贴,传来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章圆礼人也坐不直,手也环不住,一面往他身上倒,一面还想笑。 刚滚到徐偈身上,就咕咕笑了起来。 不算大声,他也不怎么好意思大声,但是实在是高兴,忍不了,也算笑了个畅快。 笑完了,章圆礼一拂面前的发,露出双目盈盈,“你抱我回去吧。” “不再呆会?” “不呆了,累。” 作者有话说: 是时候占领评论区,在无人区尽情撒欢蹦迪了!
第19章 “抱紧了。”话未落,徐偈将他拦腰一抱,飞入茫茫夜中。 事发突然,饶是章圆礼胆大,亦不免吓了一跳。他惊呼一声,倏地把徐偈的脖子环紧,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劲风呼啸,衣衫猎猎,天幕是斗转星移,景致是风驰电掣,章圆礼仰躺在徐偈的怀中,任长发在风中倾斜,其间畅快,竟觉世间少有。 连徐偈也弯起了嘴角。 仅几个鹘落,徐偈就带着他落到了章圆礼的院中。 甫一站定,章圆礼单着脚歪在徐偈怀中,两人对视一眼,俱笑弯了眼。 结果一抬头,正撞上寒着一张脸的朱邪鹏。 那表情着实骇人,连徐偈都不免心中一突,章圆礼却跟没事儿人似的从徐偈怀里支棱出个头,笑嘻嘻道:“表哥。” 朱邪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去哪了?” “就坐了坐。” “坐了坐跑那么远!?”朱邪鹏咆哮。 章圆礼满不在乎地冲朱邪鹏犟了犟鼻。 倒是徐偈将他护进怀中,冲朱邪鹏道:“先前与侯爷有些许误会,现已解开,并未——”徐偈微妙地一顿,“有逾矩之处。” 朱邪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徐偈道:“不知节度使半个时辰后可方便,在下有事相求。” 章圆礼忙道:“你跟他客气什么!” 朱邪鹏狠狠瞪向章圆礼。 章圆礼眼睛都不在朱邪鹏身上,他问徐偈:“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徐偈亦低头看向他,“给你上药。” 章圆礼连忙一缩,“我不上。” “白天也不上!晚上也不上!你那脚还要不要好!”竟是朱邪鹏吼了过来。 章圆礼撇了撇嘴。 朱邪鹏这一夜担惊受怕,怕章圆礼再受情伤,更怕徐偈那混小子哄骗欺负了章圆礼去,结果却叫他看到章圆礼这般混不吝的模样。 眼看朱邪鹏要炸了,徐偈连忙将章圆礼拦腰抱起,冲朱邪鹏道:“节度使放心,有我在,定让他敷药。”说罢当先抱他进屋了。 徒留朱邪鹏目眦欲裂,再回首,哪还有他二人的身影! 章圆礼就着徐偈的搀扶躺回床上,嘴上兀自念叨着:“我不是不肯上药,是今下午肿得太高了,没法上。” 徐偈才不揭穿他,只含笑褪了他的鞋袜,“那现在能上了吗?” “你看看消肿没。” “我看行。” 章圆礼咬了咬牙,“那上吧!”见徐偈起身,他又一把拉住徐偈的手,“轻一点。” 徐偈从婢女手中接过药,沿着床边而坐,将章圆礼的小腿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章圆礼脚踝青紫一片,肿出二指来高,显得触目惊心。 徐偈并未直接碰脚踝,而是在踝上一掌的小腿处轻轻一捏。 “哎!疼!” 徐偈又往上一寸,“这里呢?” “疼疼疼疼!” “怎么伤成这样了?” “那不是赵怀远溃散的真气嘛,对了,当时顾不上你,你受伤没?” 徐偈看了他一眼,“没有。” 章圆礼放心下来,徐偈却突然出手,在章圆礼腿根处连点数下,手之重,章圆礼当场叫了出来。 腿间轰然一麻,再然后,章圆礼就感觉不到那根受伤的腿了。 章圆礼试着抬了抬那只腿,讶然道:“你这是给我点穴了?” “嗯,在军营,若是腿上中箭,以此法可减轻疼痛。”说罢,他挖了点药膏,轻轻地抹在踝间。 “疼吗?” “还真不疼。”章圆礼奇道,“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点穴之法?” “我也是入了军才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腿部中箭,军营那些老油条皆用此法,否则,疼也能把人活活疼死。” 章圆礼听罢,将腮支在腕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晋国多战,男丁家家户户要出征,可将士们浴血奋战,以死报国,却伤不及医,死不及殓。我少时读诗,觉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便是人间惨事,可后来才知道,竟是泰半回不来的。” 徐偈覆上章圆礼的手。 “徐偈,你领兵千万,怕过吗?” “怕什么?” “怕一念之差,害浮血漂橹,尸横遍野;也怕……” “也怕自己也成了那河边骨?” “……嗯。” “前者,怕。” 就见章圆礼一双浑圆的眼睛探究地望了过来。 “刚领兵之时,我为副将,将军有心历练我,给了我一支千人先锋军,就这一千人,险些把我压死。” “你那时才多大?” “十四岁。当时真怕,怕自己一招失策,叫这一千将士枉死。为此,我昼夜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然后呢?” “然后我去找将军,说我领不了兵。” “他肯定没答应。” “他赏了我十杖军棍,然后告诉我,当将军的,没有不怕的。我得怕,且一生都要怕,万不可变成尸横遍野都无所触动之将。唯有心怀敬畏,方能领不败之军,挥王道之师。” 章圆礼一双眼闪着光看向徐偈。 手心的温度一点点熨帖了过来,徐偈甚至能感到章圆礼微微蜷动的指尖,以及指尖跳动的脉搏。 “所以圆礼,我现在依然怕,以后也会怕,只要我还领兵一日,便会一直怕下去。” “那我……”章圆礼轻轻道。 “嗯?” “我陪你。” 相覆的手陡然握紧,徐偈靠了过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晋国的侯爷,山林间自在的游侠,你真愿接受我这个朝不保夕、归期无定的征夫?” 章圆礼的脸腾得烧了起来。 一双眼游移不定,无处着落。 群婢悄然对视一眼,忽而无声退了个干净。 只章圆礼并未发觉。 “你、你……” “愿意吗?” 章圆礼呼吸急促起来,一双漂亮的眸若一颗小石骤然跌入盛着月光的浅溪,盈满无定的细碎的芒。 徐偈将章圆礼的腿下垫了个软枕,而后,慢慢靠了过来。 “我、我就不能和你征战沙场吗?” 徐偈将他额前散乱的发拢至耳后,“脚踝肿个包都不肯上药,我怎么敢让你随军?” “我、我……” “你怎么?” 见徐偈愈靠愈近,直至鼻息相闻,章圆礼眼中竟生生吓出了水花,“你到底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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