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客官,”小二躬着身跑过来,“哎?原来是阚大侠,还是老三样?” 阚天易哈哈一笑,说:“行啊,老三样,你小子记性不错。” 小二嘿嘿一笑:“阚大侠如此英武雄壮,自然是记得牢。” 阚天易扔了一小角银子给小二,在小二连声的道谢声中问:“你给我说说,最近这几个月都有什么新鲜事?老子我刚从山里回来,正两眼一抹黑呢。” “这段时间的新鲜事那可真是太多了。”小二把银子塞进腰带里,“最新鲜的就数这武林大会了,锦绣山庄的二公子您知道吧?” 阚天易得意地扬起嘴角,骄傲地点头:“那当然是知道,纪无锋嘛。”然后,心里默默添了一句,这可是我的宝贝大徒弟。 “对,就是他,他才18岁就拿下了这次武林大会的第一名。” “不稀奇,不稀奇,”阚天易哈哈笑着摆摆手,“他天赋高,又肯吃苦,得个第一算什么?要不是这武林大会非得五年办一次,他早就是第一了。” “可不止这些,”小二突然压低声音,凑到阚天易身前说,“你可知道,当天晚上,他把双青坪杀了个干净!两三百人血流成河啊。” 阚天易立刻瞪起眼来,喝道:“你小子瞎说什么!” 小二委屈道:“我这可不是瞎说,听说还从锦绣山庄里找到了他暗通北域外族的书信,他早就安排好了,要一起造反,登基当皇帝。” “胡说八道!” “你别不信,你出门问问,所有人都知道。” 阚天易咬着牙死死盯着小二,吓得小二往后退了两步,才说:“你最好是在这胡诌!” 说完,阚天易拿起宝剑和包袱,起身就要走,但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伸手从小二的腰带里掏出那一角银子,扬起拳头吓他一吓,这才大步离开。 可这之后,不论是阚天易去问谁,都只有一个答案——纪无锋心怀不轨杀人如麻,被正道处置,死在了前往雷音谷的路上。 陆容辛强忍着取下那根金针,“叽”声随之消失。 易伯扶住桌子,使劲摇摇头,问:“乖乖,这是什么鬼东西?” 陆容辛闭眼缓解晕眩,片刻后才说:“易伯,你听说过这个吗?噬蝶生,阎王录,三更不停步,五更躺棺木。” 易伯咂咂嘴:“这不是我们南域那边曾经流传过的儿歌?” 陆容辛撤了其余的针,看着皮肤的涌动逐渐平复下来,慢慢说:“这不是儿歌,这是在说一种名为‘噬蝶’的蛊虫,它一旦进入身体便无法祛除,除非等到它吸干了宿主,自行羽化而出。”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噬蝶幼虫。” 易伯说:“那该怎么办?” 陆容辛皱着眉说:“虽然一时半刻不会有危险,但一若是人不能醒来,迟早会被耗死。我开付方子,你先去煎药,至于其他的,容我再想想。” “哎。”易伯应了一声,取来笔墨。 陆容辛思索片刻后,笔走龙蛇,边写边说:“路口那告示换了吧,这些天都不给别人看诊了。” 易伯又应了一声。 纪南北在院里等到了晚上,小曲歌已经给四处都点上了灯笼,西厢房的门才打开。 陆容辛神色疲倦地走了出来。 “陆神医,我家二少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 纪南北躬身长拜:“陆神医,谢谢您救我家二少爷,小的无以为报,愿听您驱使。” 陆容辛却叹气:“他的情况复杂,我还得再揣度一下如何治疗。你是他何人?” “小的纪南北,是二少爷院里的管事。” 陆容辛正身站好,对着纪南北长揖说:“谢先生。” 纪南北立刻侧身躲开,说着“使不得”“陆神医这是干什么”。 陆容辛只是轻轻一笑,吩咐易伯道:“很晚了,备饭吧。” 清风徐来,星辰满天。 几只田鼠窸窸窣窣穿梭在田里割剩下的麦秆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田鼠们迅速隐蔽起来。 阚天易策马飞驰,终于在田间看到一个还未归家的人,远远便喊话问:“请问一下,去殷城可是走这边?”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个和尚,手里攥着一把拾来的麦穗,正是武林大会上与纪无锋争夺第一的鉴明。 他念了声佛号,说:“贫僧未曾去过殷城,也不知方向。施主可知往清莲湖该如何走?” 两个同样迷路的人安静地看着对方,片刻后又都笑了起来,相互抱拳,各自择了个方向离去。
第6章 平衡 阚天易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看见了城墙。 “太好了,终于到了。” 然而,当阚天易驱马靠近后才发现,城门上写着“丰城”两个大字。 阚天易猛拍了下脑门,骂道:“娘的,又走错了。” “咴~~~”马儿长嘶一声,多少带着些嘲笑。 阚天易想让马掉头,可是马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了,载着阚天易就要进城。 “哎!哎!反了你了啊!” “咴!” 一人一马在城门口纠缠起来。 围观人群中,一个头戴金冠、穿着大红外袍的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兄台,不如先进城,吃个早饭再走吧。” 阚天易脸色涨红:“要你管啊。” “我请兄台去吃清虾粥配八宝玲珑包,如何?” “咴——”马儿立刻扬踢,载着阚天易走到那人面前,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 阚天易捂脸。 这马是一天都不能要了。 *** 朗云阁外的小药村,路口告示牌上,写着从未见过的告示:家事紧要,暂停看诊。 人们议论纷纷。 “这都三日了,陆大夫怎么还不接诊?” “我们可是从东洲专门赶来的,什么时候能看病啊?” “陆神医到底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他办啊。” “话说回来,之前进去那人怎么不见出来?” 一句话点醒一群人,大家面面相觑。 对啊,三天前驾着驴车进去的人去哪了? “喵——”长毛白猫雪绒用尾巴娇滴滴地扫过陆容辛的腿。 陆容辛放下手中古旧的医书,揉了揉雪绒的脑袋,雪绒享受了一下,走开了。 陆容辛开口唤道:“小曲。” “哎!”曲歌立刻从一堆宣纸下探出头来,眼神还迷离着。 “怎么又睡着了,”陆容辛皱眉,“你去库房,找一个雕着凤兰图案的盒子。” 曲歌立刻扔下手中的《千字文》,快乐地跑了出去。 片刻后,曲歌跑了回来,献宝似的捧着盒子问:“主子,是这个吗?” 陆容辛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精美的镶着宝石的臂环,只是它内侧有两排锋利尖刺,看起来不像是能佩戴的样子。 “主子,这是什么?” “这是‘闸门’。” 曲歌歪歪头,就见陆容辛关上了匣子,往西厢房去了。 “喵——”猫咪雪绒咪咪叫着,跳进曲歌的怀里。 纪南北正在给纪无锋擦拭额头,见到陆容辛,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陆神医。” 陆容辛点了下头,看向纪无锋——他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然平稳很多——声音平淡地说:“他身上既有屈月娇的毒素,也有蛊虫噬蝶的幼虫,现在两者在他体内互相拉扯,不断消耗生气,长此下去他会被活活耗死。” 稍加停顿,陆容辛继续说:“噬蝶幼虫无法取出,但若是单纯解毒,噬蝶幼虫又会彻底占据身体。这几天我查了很多古籍,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陆容辛打开匣子,让纪南北看到里面那只臂环,“这是金凤兰芷镯,是我偶然得到的,用它或许既能阻止毒蛊消耗,又能在他体内让两者平衡相处。” 纪南北看着那些尖刺,咽了下口水,才说:“陆神医,只要能让二少爷醒来,能正常生活就行。” “好,那我便试试。” 说着话,易伯端了一盆黑漆漆的药汤走了进来。 陆容辛摆好金针,脱下纪无锋左臂的袖子,先用金针刺破五根手指的指尖,然后用针封住几处大穴,之后,用手指在布满黑斑的手臂上摸索起来。 在摸到一处时,陆容辛停顿了一下,随即双手围拢,猛然施力下捋,只见皮肤涌起,黑纹浮动,指尖鲜血滴出。再一使劲,涌动处随之往手掌方向移动,指尖逐渐冒出黑血。 “易伯!快!” 易伯立刻拿起金凤兰芷镯,往大臂上一扣,尖刺扎入肉中。 陆容辛松手,就见皮肤涌动逐渐停止,黑纹四散翻滚,想要向上移动,但在臂环附近盘旋后,始终无法向肩膀蔓延,最终逐渐安静下来。 纪南北小声问:“成功了吗?” 陆容辛松了口气:“成功一多半了。” 紧接着,陆容辛取下金针,端起药汤,在易伯的帮助下给纪无锋喂下。 “你且守好,一有动静即刻叫我。”陆容辛吩咐纪南北道。 模模糊糊中,纪无锋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冰冷的梦,突然间,梦里始终紧缚着他的一股力量松开,他长长喘息,感到了一阵轻松。 慢慢睁开眼,黑暗中一点烛光朦胧摇曳,循着光看去,似是有个人在桌旁趴伏着。 纪无锋眯起眼,却仍看不真切。 “是谁在那?” 可惜声音太小,那人没能听见。 纪无锋想抬起手,却只动了动手指。 这时,桌旁那人咕哝一声,往床这边看了一眼,即刻像是弹了起来,大步跑了过来。 纪南北激动地说:“二少爷,您醒了!身上可还好?可要喝水?” 纪无锋眼神柔和,微微勾起唇角,声音细弱:“南北叔,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二少爷您醒了就好。” “这是哪?” “是朗云阁啊。” 纪无锋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也是,怕只有他能救我了。” 纪南北看着纪无锋,问:“二少爷,我听说,您是因为什么青穹图才会……” “唔?” “若您真有,拿出来便是了,何苦把自己逼成这样。” 纪无锋也看着纪南北,见他头发蓬乱、神情萎顿,从来精神立整呼号山庄的南北管事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二少爷?” “没有青穹图。”纪无锋说,“都是民间传说,不过是贼人找了个行凶由头。” 纪南北“啊”了一声,说:“嗨,我真是老了,这也信了。对了,我得去叫陆神医。” 纪无锋瞪圆了眼:“此时夜深,不要……” “陆神医说了,您若醒了立刻叫他。”不等纪无锋再说话,纪南北便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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