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玉看了眼侍女,没说话,心中却在暗暗回忆,这侍女的干爹似乎就是御膳房的人,如果换了她…… 门外有人喊道:“北域伊尔罗府送来贺礼,求见公主。” 回过神来,李端玉道:“宣。” 就见贺乌兰穿了一身北域极隆重的礼袍,满脑袋的小辫子被整整齐齐捆扎起来,身上珠光宝气,腰带是金玉嵌的,靴子筒上坠了玛瑙,十根手指戴了八个戒指。而他身后,更是明晃晃一片,快要闪瞎人眼—— 黄金,都是黄金! 贺乌兰信心十足,迈着大步跨过门槛,习惯性地想要抱拳,却又硬生生改成了跪礼,显出了几分不伦不类,但声音却洪亮万分,底气十足:“伊尔罗府贺乌兰,见过惠合公主。” 不等李端玉让他平身,贺乌兰就抬起头来,龇牙一笑:“公主殿下,这些都是我那府主老子让我给您送来的求和诚意,只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再围攻他,其余的事都好说。” 李端玉看着那一箱箱的黄金,真切感受到了“诚意”,但她还是问道:“贺乌兰?我并不知道伊尔罗府有这样一位公子。” 贺乌兰毫不避讳:“我可算不得什么公子,顶多算是他血缘上的儿子,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李端玉笑了笑:“我想,你来送礼,该不会只是单纯来求和吧?”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有求而来,”贺乌兰正色起来,“我希望您能接我亲娘到中原安置,让她和我那便宜老子彻底断了联系。” “呵,你这要求倒很有意思……” 贺乌兰这次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我身上带了伊尔罗府府主印,只要您能让我娘在中原安身立命、衣食无忧,这印我可以奉给您。” “这算什么?用伊尔罗府换你娘的后半生?”李端玉观察着贺乌兰。 贺乌兰也观察着李端玉:“可以这么说。” 李端玉沉吟一下,面不改色问:“你不想当府主吗?你若当了府主,你娘自然得你庇佑。” 贺乌兰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说:“但我不想当府主。” 李端玉看着贺乌兰,他虽然身着华袍跪在那里,但他的身体里似乎持续在逸散一种名叫“自由”的东西,与这深宫或朝堂都格格不入。 “明白了,你娘想住在哪?” “……啊?” 贺乌兰难得愣住了。 侍女上前一步:“公主问你,你娘想住在哪?” “哦,哦哦!我,我想想……”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贺乌兰一边思考,一边想:果然,中原繁华又阔气,把什么宝石、书画、牛羊都换成超级大量的黄金,是正确的! *** 噼里啪啦! 鞭炮声一阵比一阵密集,炸开的火光快要把黑夜染成白昼。 “吃饺子啊!”镖局的厨房里,端出了一盘又一盘的饺子。 “赢了!给钱!”守岁的人玩起了叶子牌。 “不,不喝了,真不行了……”纪无锋眉头紧蹙,扶着桌子像是要吐了。 陆容辛把纪无锋扶去一边,本来还在担心这人生着病又喝了酒会有哪里不好,却见他冲着自己隐蔽地挤了挤眼,随后便头一歪,全身重量都压到了陆容辛身上。 人们哈哈大笑着:“呦,又醉了一个!” 陆容辛忍着笑,把纪无锋“架”到了外面。 耳边,只听纪无锋用十分细小的声音说:“阿辛,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砰! 烟花在空中密密绽放,铺满了多半个夜空。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第116章 飞花 元旦。 暖阳融融, 灰蓝的天空一片晴朗。 登基大典如期举办,皇宫里各方来朝,钟鸣鼎食。京城里也一片肃穆, 百姓们听着宫里的钟声,叩拜新皇。 而待到午时一过, 整个京里就像水烧开了一样沸腾起来。 新皇登基第一道旨意:肃清炀和宫势力,收缩仙道卫权利,免税一年, 大赦天下, 开恩科, 同时为一批老罪臣平了反。 “听说了吗?这次恩科,竟然允许女子科考!” “当然了, 这位是女帝啊, 当然会偏向女子。我倒是没想到, 圣上这些年来深入虎穴, 亲自挖出炀和宫血淋淋的罪恶,把这颗毒瘤拔出来了。” “可是, 炀和神君……” “噤声!你是想被抓起来吗?” 百姓们揣着手, 聚在街口、巷尾等地,议论纷纷。 而在这份长长的圣旨中, 曾经被平乾帝打压的一大批朝臣也重获新生, 洗脱了罪名, 得以重新入仕。 但也有人再也等不到这份清白。 比如曾云。 万第荣见了圣旨里的那份名单, 当即哭得不能自已,殿前失仪也毫不在意——他的师兄、一心为国的前尚书令、被判通敌而诛了九族的曾云, 终于得了他应有的那份清名。 不枉他这二十余年都不放弃,四处搜集证据, 才能够在新皇面前逐一反驳罪名,一朝翻案。 过了申时,皇亲国戚、各方大员陆续从宫中离开,张应慈焦急地在宫门口张望,终于接到了他哭得眼都肿了的老师。 “老师,您没事吧?”张应慈从宫人那接过搀扶万第荣的任务。 万第荣却笑得浑身舒畅:“没事,没事!哈哈哈哈!” 看到老师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舒畅,张应慈松了口气:“老师,我送您回府换身衣服吧,飞花阁的演出戌时才开始,时间还宽裕呢。” “好,好,”万第荣上了马车,笑呵呵的,“对了,应慈啊,今晚的游乐以后,你就要好好温书了,四月恩科就要开始了,以你的学识,是能好好争一争的。” 张应慈立即正色点头:“是,老师。” 马车们排着队离开宫门口,万第荣回头看了眼新修缮的安裕门,那里的朱墙都要比旁的地方更艳一些。 收回目光时,万第荣看到了贺乌兰,那个伊尔罗府的公子,他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上交了伊尔罗府府主印,从此以后伊尔罗府就将并入平度府管理,而他的府主父亲,也躲过了杀头的下场,被封了个闲职。 倒是个敢做事的,只可惜,他似乎无意于朝政。 *** 夜色似幕,逐渐合拢,遮蔽了天光。 京城里解了宵禁,这番松快的气氛将一直延续至正月十五。 飞花阁前,地上不见丝毫雪意,绒毯铺路,金灯照明。 宝马香车络绎不绝,来往的人非富即贵,赶来凑热闹的江湖人也都难得注意了容貌衣衫,还时不时可以看到几个异族相貌的人穿插其中。 “哎呦,万大人!万大人快里面请!” “哈哈,李大人,近来一切安好啊?” …… “哎,老孙啊,你看那个金发碧眼的大鼻子,是不是近期声名鹊起的桑托大商?” “好像是,听说他的生意已经铺到了西岭和北域,把朋汇商行都挤下去了。” …… 邹元少见的穿了身玄色镶边的宝蓝缎面长袍,脸上更圆了些,显得年龄更小了,独自一人走在其中,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富贵少爷。 “敢问阁下可是青鸾阁邹行走?” 邹元回头一看,是个小厮,便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小厮躬身道:“邹行走,我家老板为您预留了二楼的包间,请您务必赏光。” 邹元笑起来,把自己手里的大厅普通票递给了小厮:“这当然好,我算是占便宜了。” 小厮连连说:“还请您多多美言,咱们飞花阁也好借着青鸾阁的渠道,在大齐上下扬名一番。” 邹元点点头,淡然地跟着小厮走进飞花阁。 飞花阁共五层,除了第五层外,其余四层皆呈环形,中央部分贯通于大厅。 一进阁内,便觉温暖如春,芳香扑鼻。环顾四周,灯火为星,轻纱垂帘,花草环绕,雅致非常。再抬头看去,屋顶竟吊了盏巨大的琉璃灯,繁复玲珑,光影斑驳间如梦似幻。 一层中央搭出了一座高台,高度大约在一二层之间,显然是等下表演用的舞台。台上装饰了流光背景,邹元走近才发现,其上花纹竟是以鸟兽的毛制成,格外华贵。 上到二楼,小厮引着邹元进到包间,立刻有人奉上了茶水点心,还有人特意捧来笔墨供他书写,只略略一闻那股清香,就知道是天下名墨。 “费心了。” 邹元取了银钱打赏小厮,小厮立刻说了一连串吉祥话,打开了墙上窗,又拉开椅子,恭敬退了出去。 邹元坐了下来,松了口气。 他匆匆星夜赶路而来,一路换了三匹马,总算是没迟到,只是此刻却大腿酸痛,浑身像是被人捶打了一遍似的。 本来京城的青鸾阁完全可以来此记录,但阁主突然联系他,说让他一定要来…… 邹元向下瞧去,目光四处梭巡——能让阁主下令的,除了他弟弟纪无锋的事,没有别的理由了吧? 所以,纪无锋在哪呢? 休息室。 纪无锋正在被“胁迫”。 “给我尽全力,听到没有?” 薛锦年一只手死死攥住纪无锋领口,一只脚踏在墙上,把他逼在角落,恶狠狠地威胁。 纪无锋艰难咽了下口水:“知道了。” 薛锦年见一番威胁奏效,心满意足,恢复了端庄姿态,贴心地给纪无锋整理了下衣襟:“醒了,也别怪姐姐着急,你这人,对乐理和剑法的追求完全不一样,非得好好逼一逼才行。” “咳咳……”纪无锋只好压抑着咳嗽,陪笑点头。 “我走了,你要是不尽全力,小心老娘我当场掀桌子。” “是,是,绝不扫薛大家的雅兴。” 等薛锦年真的走了,纪无锋这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舒一口气。这江湖上,他最害怕遇到的人,应该就是薛锦年了。 不多时,有人来敲门:“纪大侠,还有一刻钟就要到点了,您再最后准备一下吧。” “好,知道了。”纪无锋回了一句。 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拿起桌上簧笛轻轻摩挲——这笛子是大哥纪无形送来的,用料上乘,比自己过去那支更为难得——最后,把桌上那副以鸟羽装饰的精巧面具拿了起来,戴在脸上。 ——这是飞花阁要求的,说是比试到最后才可以摘下面具,能给大家留下更好的观演体验。 当再一次有小厮来敲门时,纪无锋已经整理好自己,直接开门,随着走了出去。 舞台上,有一队乐师在奏乐,轻松欢愉的气氛中,宾客正逐一落座。 陆容辛得了张“亲友票”,和同样持票的钟震波坐在了一桌上。 钟震波磕着瓜子,四下观察:“你看那桌,那个最壮的那个,那是华海将军。那边那个女的看到了吗?她是柳婵衣,就是画飞鹊牡丹图的那个。哎?那不是五皇子吗?不对,现在叫……叫什么来着?嗯,他果然去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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