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说他在三岁的时候被他爹卖给了赌场的债主,后来又被辗转卖了几次,大些了就开始帮买家做事,后来攒够了赎身钱就带着孩子走了。 宁喆追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死了,被人杀了。官府还来了人,后来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那孩子呢?” “也不见了。”说到此处,那人也觉得很是不忍,连连叹息了几声。 宁喆问清楚了那人的地址、当时用的姓名等消息,正想传讯给百孟庭。 江子棠道:“我会告诉他的。” 净华若有所思,补充道:“萧复权,也就是陆岭身旁有个唤小山的少年,上次同他比武时看见手臂上有一块烫伤印记,不知道会不会是那孩子。” “查查便知道了。” 问起宁喆这次是否要一起下山的时候,宁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寺里面还有很多事情呢,我再待一段时间帮帮忙。” 明明不过几个月,装束相貌声音无一变化,但眼前的宁喆确实跟他记忆中的小师弟不一样了。 下山的时候,宁喆送他们到山脚,然后笑着对他们挥手道:“师兄,子棠哥,改天见。” 一片树叶朝宁喆飞去,宁喆侧身闪躲,那片树叶便打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之上,浅浅的一点痕迹。 宁喆笑:“还是两成功力吗?” 江子棠眨眼。 马车已经驶出一段距离了,身影渐渐缩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点,融进了周围的一草一木之间,净华才回过头阖上车窗。 “你不开心。”江子棠握住净华的手。 净华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说不清道不明,不是不开心却也说不上开心,从前的宁喆吵吵闹闹蹦蹦跶跶,打破砂锅问到底,练武偷懒、念经走神,净华偶尔训他却从未真正对他生过气,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如果可以,他希望宁喆一直那样快乐。 但宁喆已经开始接触生死,开始承担责任,这是成人的路径,并不会让人幸福。 终归是要长大的吧。 净华拧开水袋喝了口水,放水袋时看见江子棠的侧脸,耳垂上那朵小花落在眼中。 “楚浩前辈交代你找的那种花还没找到,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找找吧。” 说起这事江子棠就有些头疼:“这么多年东南西北也都找遍了,那些专业跟花草打交道的人也不知问了多少个,都说没见过这样的,真就奇了,死活找不到。” 百闻阁的情报网也够广了,连朵花都找不到,也是有点砸招牌。 在又一次寻找无果之后,百孟庭大胆提问:“有没有可能楚浩前辈根本就画错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江子棠捻上耳垂揉了揉,接着道,“说起来那老头子被关了那么多年,说不定脑子都不清醒了,手又抖,记错了画错了都有可能。” 净华闻言思索片刻后道:“这花对楚前辈而已意义重大,他应该不会记错。” 江子棠下巴搁在净华肩膀处叹气。 “怎么了?”净华伸手将人圈在怀里,手指顺着脊椎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偶尔有几缕头发缠上他的手指,他便顺着头发绕两圈。 “没找到我都没脸回天绝教了,也没脸再去见白茶姑姑。”江子棠声音中透着惆怅,“当初答应他时是真没想到这么难完成。” 通州英雄会时江子棠已经使过断山刀并且告诉了天下人楚浩被陆凡囚禁致死。自那之后,他便没上天绝教见过白茶,总不能干巴巴地跑去见她,告诉她别等了那人确实死了,他临死前嘱托我找来送你的花也没找到,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就这么着,你也看开些吧。 他说不出口。 沈頔前段时间来信,信中提到九绝去探望过白茶,说白茶状态看起很好,叫江子棠不用担心。 “不着急,我们一起找,只要这世上还有,就总会找到的。”净华轻声安抚。 “你怎么这么好。”江子棠呼出的热气透过毛孔浸润进净华的肌肤,将表皮温度带高。 净华没说话,手掌仍旧贴在江子棠的后背上,略微用力,将人揽得更紧了一些。 “有时候想起白茶姑姑一个人住在僻静处,等一个没有消息的永远回不来的人便觉得心酸,也会忍不住埋怨楚浩,想着如果他当初少下山比武,现在应该就不会是这般情景了吧。”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于是有十之八九 的事都曾被套上如果两字,如果怎么样就好了。 可惜世上什么都有,唯独后悔药难买。 “你说,白茶姑姑会恨楚浩吗?”江子棠问道。 风很温柔,净华无法由己及人琢磨到白茶的心思,于是诚实地说自己不知道,但是他告诉江子棠,因为是等自己想见的人,那么等再久应该也是甘愿的。
第64章 质问 江子棠他们暂时没选择回天绝教,联系上百孟庭询问那朵红色小花和沈頔救命药的找寻进展,百孟庭回复毫无进展,江子棠气得一把把信烧了。 看来中原是没有希望了,江子棠决定去关外。 经过草原时,江子棠特意绕开了契丹族的驻扎之地,但好巧不巧,还是遇上了契丹的前行侦查部队。那些契丹人围坐在火堆前聊天,这次入侵中原失败,契丹也是元气大伤,他们想要的车马牛羊,美女珠宝都没得到,还差点没命回来,一个个的都还没消气。 一个壮得像牛的人挥舞着手臂:“我就说不应该去打!” 有人附和:“是啊。” “狡猾的中原人,骗我们,说我们一定能赢!” 有人说话呜噜噜,像是嘴里灌了酒,听不真切,但勉强能听懂大意,是说有会武功的中原人来他们军营,说中原大乱,要他们趁乱进攻。他们派人查探,果然发现边城守备空虚,立马挥师出发了。 他们说的契丹语,江子棠早年走南闯北的时候碰见过,不会说但是能听懂。早就猜到是有人通风报信,江子棠也没放在心上。 找了半个月,花没找到,两人便先回了趟城中天绝教的暗桩。江子棠下山后并不是完全不用操心教中的事,每到一个新地方,便会通过当地的暗桩或者分舵同沈頔他们取得联系。当时在通州也是这样联系沈頔前来英雄会的。 沈頔有信传来,叫他们立刻回教,语气严肃,像是有什么大事。 江子棠道:“难道教中出事了?” 净华已经在收拾行李:“先回去看看吧。” 久违地回到天绝教,天绝教中变化不大,还是那些人。九绝住进了沈頔那处院子,心情似乎不错一直笑呵呵的;沈頔见他回来也是舒了一口气,照常贫两句嘴,恨不得将天绝教事务统统扔给他;白茶还是在那个花圃中种花。 稍事休息之后,沈頔告诉他叫他回来的真正原因——当初刺杀净华反被打伤腿的那个人找到了。 那个人已经死了,面目全非被丢在了后面的乱葬岗,所以一开始没能找到。直到天绝教近期进行大清理,解散携芳阁,清理尸体,清点人员等,才将这人翻了出来。 桃樱见过这人后,也认出了这人,正是当初给他弥草之毒的那个叫张川的教徒。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处刀伤,尸检后沈頔得出结论,这是任天朗的刀法并且这人死了不到三个月。按道理任天朗那会儿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难不成还能从地狱里出来给他一刀? 练功房爆炸的火焰似乎回到的眼前,任天朗回去的身影历历在目。爆炸过后,练功房成了废墟,没有人出来,大家自然而然地认为任天朗已经死在了那场爆炸中,紧接着是和李云峰的对峙,收拾天绝教的势力,也没有人去收敛尸体或者确认什么。 后来任天朗确实消失了。 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任天朗还活着。 但其实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任天朗的尸体。 蹊跷之处不止那处刀伤,还有埋在伤口处的一张纸。 那纸只是碎片,是从完整的纸上撕下的一角,上面有字,是净华最为熟悉的那一类文字——经文。 而这天绝教中只有一个人会抄写经文。 江子棠的胸中鼓囊囊的,里面堵满了因被背叛而产生的痛苦和酸涩。他清楚,这份难受一点是替他自己,更多的却是替另一个人。 次日上午,江子棠打算去一趟白茶的花圃,去之前,沈頔想多派些人手与他同去,江子棠牵住净华的手举起:“有他就够了。” 沈頔白了他一眼,默默转过了背。 白茶正在泡茶,见江子棠回来便道:“听说你要来,特意将你上次带来的新茶泡给你喝。” 喝茶时江子棠环看了一圈道:“我给姑姑送来的人姑姑没用?” 下山的时候江子棠见白茶的侍女少了一个,便选了一个补上了,今日来却没见到。 白茶道:“病了,放她下山了。” 江子棠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又随口扯别的事去了。 江子棠在英雄会上用过断山刀后,整个江湖都知道他的身份了,白茶自然也知道。但两个人却都只是在左扯右叙,都没有提起那个人,一直从没话找话到无话可说。 还是江子棠先问:“姑姑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现在没有,但如果你想跟我聊聊,我很乐意。”白茶看向江子棠,眼神平静,神色很淡,像是没什么情绪。 不似往常娴静温柔,多了一丝冷酷,冷酷得近乎无情。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在这一刻,怀疑全部落地成真。 江子棠的手抬了又放,放在桌子上的是一角写了经文的纸,他问:“任天朗没死,张川是你的人。这么多年,你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白茶认出那截纸,上面的经文也是她的笔迹,白茶也是个聪明人,看见这截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失措,倒是长松了一口气,还笑了笑。 “你发现了。”白茶的神色还是很淡定,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经事的小姑娘了。 “死了也要出卖我。张川倒是个聪明人,可惜太聪明了,否则我也不至于杀他。” “所以之前针对我的人真的是你,白茶姑姑。”江子棠这声姑姑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白茶否认了这一说法:“不是针对你,恰恰相反,我需要你。” 江子棠露出不解却不信的表情,信任一旦有了裂痕,说什么话都附带上了三分怀疑。 白茶没急着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过身在一块墙壁上拍了一下,机关启动之声响起,江子棠同净华眼神相对一瞬,两人立马起身跑出了屋外。 出乎意料的是,房间内并没有乱七八糟的暗箭埋伏,只是当中的一块地板朝一旁移动了过去,露出了地板下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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