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出来时,正瞧见净华在院中练武,打了一半的哈欠不自主地憋住了,讪讪道:“师兄你怎么不唤我一起啊。” 净华道:“自己也该知道晨起练功,不能总指望我叫你。” 从前在灵光寺时便是净华督促着宁喆的三餐、练功,宁喆也习惯了,听了这话品出些味来到:“师兄要走了吗?多留几日吧,我也陪你看看这边风土人情,你别成日里自己闷着,把自己闷坏了可怎么好。” 说着竟是自己愁苦起来,他这师兄相貌武艺都是一等一的,要说也能吸引不少人同他结交。偏生他自己性格冷淡,旁人也不易与他亲近,还有不少口舌是非往他身上绕。 门被轻轻推开,是宁老夫人见宁喆睡过头,错过了早膳,特意来给他加餐。她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两层雕花食盒,一层是酥麻鸡,一层是七宝豆腐。宁喆在山上待那半年都是吃点清淡素斋,早馋得不行了,取过筷著便拈了块鸡肉吃。 “慢些,怎么总像短了你吃似的。”宁夫人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宁喆从小体弱多病,小时候吃多少吐多少,还有那游方算士说他是个早亡之相,叫宁家打了出去。宁家上下的心一直为他悬得个七上八下,如今也只盼他健健康康,别的都不怎么管他。 宁喆嘴里嚼着块鸡肉,含糊着说:“能吃是福嘛。” “倒也不枉我亲自去食芳店里给你买回来。”宁老夫人伸手将头顶乱发顺好,目光中满是慈爱,又见净华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动筷,便喊道,“净华师傅也吃一些吧。” 宁喆正欲说他师兄过时不吃,便见净华夹起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又朝宁老夫人道了谢。他惊得口中的鸡肉都忘了嚼,直接就往下咽,差点给他噎住,喝了口水后问道:“大哥和父亲呢,怎得一大早就不见人了?” “最近客人多,一大早就去店里了,听说是有个魔教护法要同哪个掌门在遂州城比武,好多人赶去看,这不咱们客栈的生意就好嘛。”宁老夫人笑着说。 净华筷著一顿:“敢问老夫人,那魔教护法姓甚名谁?” 宁老夫人回忆了一下道:“名字记不清了,但是好像姓江。”
第6章 遂州城 自从定下了这场在遂州城的比武后,遂州城客来客往,酒楼、客栈,赌场、风月楼甚至铁铺、成衣铺、玉器店等商铺都大赚了一笔,连那平常在街角卖馄饨的阿嬷都叫上了儿孙来帮忙,就怕忙不过来。 除了与松山门交好的各门派派来的弟子是单纯观战的,其余齐聚于此的江湖势力,可谓是心思各异。有人一心为了匡扶正义的,生怕魔教妖人借此兴风作浪,便守着这城中,想当一个守护神;有人想建功立业,那魔教护法决斗之后难免受伤,若是战败想逃,便最好能撞进他们的刀下;有人则是为了借机探出那完整的松山十八式。 有那为公的,有那为私的,将这一池水搅得越发浑浊。 遂州城酒来客栈中人来人往,跑堂的脚不沾地,陀螺似的在大堂各桌转,见大门处来了客人,又连忙打着旋地迎上来。 跑堂的眼尖,见为首的是一个和尚,便将两人迎到墙角僻静处那桌,推荐了几个素菜又加了个少年点的狮子头后,才甩着帕子招呼去上菜。 “还有空房吗?”小二上菜时宁喆问道。 “客官实在抱歉,本店房间满了。”小二略带抱歉地回答道。 宁喆叹息着应了,愁苦道:“师兄,咱们晚上睡哪儿啊?” 城内客栈几乎都住满了,半天找不到住处,而且他连观费没买到,到时候进不去练武场,还看哪门子的热闹。 比武所在的练武场本身便是遂州城一商人自个儿开的,商人重利,提供练武场自然想有点赚头。但怎么收是个问题,他不找沈长风要钱,反而想出个位费的由头来找看热闹的人收钱。 练武场场地有限,人人都进去肯定是不行的,那便只有交了观费的人才能进去,旁人也都接受了这个方式。宁喆去交观费的时候被告知观费已经卖完了,他也不能挨个去问谁买了观费。 宁喆不免忧愁起来,没有观费,没有空房,老天是暗示他不适合出门吗! 只是净华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事,他问店小二道:“遂州城中没有乞儿吗?” 遂州城虽是八大城之一,安居乐业的人是多,但是繁华世道亦有孤苦飘零的乞讨之人;更者现在的遂州城正是热闹的时候,乞儿们现在来讨钱讨食也能好讨要些。可他一路进城,竟连一个都没瞧见。 那店小二也是纳闷,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道:“说来奇怪,以前都是有的,我们小店门口之前也有乞丐来讨剩饭菜,这几日确实没瞧见。” 说着他想通了似的恍然笑道:“一定是大人们知道最近城中贵客多,将这些乞丐安排了,不叫他们扫了贵客的兴致。” 见客人没说什么了,店小二便去忙别的了。 净华并未言语,宁喆却傻呵呵地乐:“师兄,这遂州还挺好的,若是能将他们安顿好,不叫他们再流落街头就好了。” 净华却并不像宁喆这般乐观,若真是官府收留乞丐,乃是歌功颂德的政绩,官府不可能办得静悄悄的,还得人们去猜。 饭后,净华带着宁喆在城中看看其他客栈还有没有空房,他们从城中心找到了城郊处,客栈是没戏了,城郊或许有闲置的破房间勉强凑合一晚。 城郊人烟稀少,路两旁的灯笼也早就不亮了,天色渐暗,人影稀少。宁喆手上提着打包的盐酥鸡,是他等会儿的宵夜。 宁喆叹道:“师兄,我们今晚去哪儿歇息啊。” 突然,一旁的巷道处窜出一个人影,极快地跑过来撞在宁喆身上,一把抓住宁喆手中的装了盐酥鸡的荷叶包,两条腿飞似的又要跑回巷道里,却被净华一把抓住。那人疯狂地挣扎,手扒脚踢,正要一口咬在净华胳膊上时净华说道:“盐酥鸡可以给你,你不要跑。” 那人停了动作,慢慢道:“你是出家人,不能骗我。” 那人一头披散脏乱的头发,衣裳破破烂烂,遮不住的手臂上还有些没洗净的泥垢,一瞧就是一个小乞丐。 松山门中,沈长风练了今天最后一次松山十八式,迅疾如风,剑影无痕,快得青松剑身反射不到月光,于是眼拙的人似乎只能看见沈长风在动。 松山门弟子皆可修炼松山十八式,可普通弟子只能练到第十式,只有门主及亲传弟子才能练完整的松山十八式。江湖传言,沈长风早练成了第十八式,可惜少有人见识,一方面是因为沈长分自当了门主后出手便少了,也有传言说是因为见识了的人都死了。 收剑回房,管家将早就准备好的帕子递上,沈长风边擦手边问道:“都安排妥了吗?” 管家恭敬道:“妥了。” “各门派派来的人,现在何处了。” “被绊住了行程,还在路上,恐怕来不了了。” 沈长风端起酒壶将酒倒进了桌上的一盏双鱼戏水琉璃杯,那酒又缓缓从杯身中浸透了出来,沾湿沈长风的手指。他对着烛火细细打量这琉璃杯,见晶莹的杯身上有一条细微的裂痕,粗粗看来倒是无碍大雅,但若是拿来饮酒,那肯定是不行了。 他让下人端来一碗透明的凝胶,用一小块竹片沾了一些凝胶顺着那裂缝涂过去,那凝胶渗透进缝隙看不见了,他才满意地放下来,擦干净了手,将琉璃杯放进锦盒里,连同帕子一起交给了管家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杯子。” “到不了也无妨,等他们到了可以直接为我庆贺。” 管家应了,端着盒子退下了。出了门,他看了看手中装着琉璃杯的锦盒,叹息着摇摇头,极为不舍地扔掉了。 不少人都说沈长风作为一派掌门,称得上是质朴的了,连破损了的物件也会好好修复了保存起来,有能用的也会接着用,但实则那些物件早被扔了摔了。人们的视线被那补痕所吸引,却往往忘了那些物件本就谈不上质朴,比如这盏双鱼戏水琉璃杯。 张管家跟了沈长风很多年了,对这些事向来是心照不宣,也一向明白,光风霁月往往是给在蒙在鼓子里的人偶尔瞧上一眼的。 次日,遂州城中竟发现了一魔教中人的踪迹,一行人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见逃脱不得,竟服毒自尽了。 本来人们都不信魔教能信奉君子之约,堂堂正正地比武,这下关于这场决斗不纯粹的猜想越发甚嚣尘上,将魔教异动这一点几乎钉死了。
第7章 斜花君 比武日转瞬即至。 练武场占地不小,是个半球形,墙面很厚,进了大门后还得走上几米两侧都是墙壁的通道才算是进了比武的地方,墙壁高处是数十扇透光的窗户。 练武场内已坐了两百多号人,除了几十个气定神闲的,其余的倒显得有些害怕,一个个缩着头没敢动。江子棠略微扫了一眼,并未在意,只是当他扫见其中一个人时,神色微变。 那小和尚怎么进来了? 只是小和尚身上没有穿僧炮,而是穿着普通百姓常穿的短衫,头上戴了顶帽子,看起来只是来凑热闹的老百姓。他恍若无事很快移开了眼神,又看向了对面的沈长风。 江子棠着一身墨蓝色劲装,一身凛冽之意,与平素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大不相同。他将头发用发带尽数束好,露出耳垂处那抹小花,倒是又将这缕肃杀之意冲淡了不少。那抹小花刻在耳垂处,只得半颗米粒大小,远处些的人瞧不真切,只能瞧见抹红色,但他正对面的沈长风却敲得清清楚楚。 沈长风见了竟倏忽间变了神色,喊出了一个名字——斜花君! “你竟是斜花君!” 斜花君自然是个江湖名号,没谁正经名字叫这个的,毕竟听起来就像专门浪迹在万花丛中惹那小姑娘垂泪的浪荡子。 斜花君几年前横出江湖,身着黑衣,斗笠遮面,自称无名无派,连个名号都懒得给出去。在所有人对这个来历不明之人心存戒备之时,斜花君以一己之力踏平盘踞多年横行无忌的西山十九寨,那寨主的血还未凉,他又揪出了辣手摧花的采花大盗,使那无辜女孩免遭于难。 一时间,斜花君风头无两,可他偏突然于此时销声匿迹了,就像一阵叫人摸不清的风。唯有那被他救下的小姑娘颤颤地说,那人声音很温柔,夜风吹起他的纱帘时她看见他耳垂上有一抹小花。 故而人们便称呼他为斜花君。 江子棠听了这称呼,笑道:“不必再提什么斜花君了,听起来怪不正经的。”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观台上那些穿着各自门派服饰的弟子道:“残雪宫、雷门、清水剑派竟都来人了,我可没请你们。” 沈长风正当不惑之年,作为松山门门主,也不是什么草包废物,当初也是靠着一柄青松剑在江湖上闯下了名头的。他摆出个长辈姿态,道:“江护法先前也心怀天下,做了不少为民除害之事,如今怎么竟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行不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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