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嘴快,又说:“还说我傻子,你才是傻子!哪有你这样喜欢人的。” 我说完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惊慌看着他。 本以为他又要动怒,却不想他眼眶红得似要滴血,眼角滑落了泪水,他合上眼背过身去,久久不能言语。 见他这般模样,我心里难受,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嗫嚅道:“我、我没有看见。” 太子仰着头平静了半晌,淡淡道:“但愿太尉能够护你一生,终有一日,本王会取你项上人头。” 他转身即走,徒留萧索背影。 我睁着眼睛在罗汉床上窝坐了一整夜,太子落泪的模样仿佛刻进了我的脑海里,始终不能褪去。 清晨洪叔来接我回家,碰巧遇上左知言要出门,他一脸春风得意,见了我笑嘻嘻说:“你回来的正好,我要去卷宗库借一册卷宗,你有空帮我去拿,免得我动腿脚。” 我苦着脸看着他,闷声问道:“二哥,你为何与太子说是我撺掇父亲替你纳姨娘?” 左知言吓了一跳,连忙拽着我去了墙角,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一点,别叫人听见了。” 我板着脸用埋怨的眼神看他。 左知言瞪我一眼,恼怒道:“不然要如何?难不成我对太子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美娇娘?他不打死我才怪!” 我气急败坏道:“他昨晚差点砍了我的脑袋!” 左知言噗噗笑了几声:“你慌什么,砍头要先下大狱,岂能说杀就杀,他真的要杀你头,等你进了刑部大牢,我再去替你求情就是了。” “你说得轻巧。”我攥住他的衣裳哭丧着脸道,“我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能不管我死活?” 左知言露出些恼色,沉着脸道:“我是你二哥,你又为何不能帮帮我?你以为讨好他容易吗?他这人喜怒无常,嘴上说喜欢我,也未必拿我真的当回事,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人脉,难道要我前功尽弃吗?况且我做了大官,你就没有好处吗?蠢东西。” 左知言戳了一下我的太阳穴,又说:“这个坏人你反正已经做了,我求求你,你坏人做到底,就当是帮帮我这个哥哥,行吗?” 我头疼不已,苦巴巴说:“那你不能再说我坏话了,上次打了我四十个板子,如今又要杀我头,我又没有九条命给你们折腾。” 左知言乐了一下说:“哎,我打趣打趣罢了,他这个人心眼直,非要替我出气,罢了,我以后不揶揄你就是了。”他嬉皮笑脸看着我,拍拍我的脸又说:“你这苦瓜相挺好的,咱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被捧高了,自然也有你好处。” 我板着脸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左知言在我身后骂道:“还敢给我脸色看!翅膀硬了你!” 我走回房间,沐浴躺到床上,抱着被子如何都睡不着,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洪叔突然跑来房间,叫我赶紧换衣服起来,太尉大人正在茶厅里等我。 我不敢耽搁,连忙起身更衣,打着哈欠顶着一身疲惫跑去茶厅。 太尉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道:“我当真没有看错你,你昨夜做了什么好事,把太子殿下气得今日告假不上朝?” 我吃了一惊,呐呐道:“不会是被我给气病了吧?” 太尉笑而不语,勾着我的脖子道:“走,请你上酒楼搓一顿。” 我被他拖着往外走,嘀咕说道:“别点这么多菜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这么贤惠,还知道给本官省银子。”太尉笑,推着我上了马车。 *** *** 自从上次与太子吵了架,心里惴惴不安了几日,总担心他小心眼报复我,过了半月没有动静,我心里总算放心了些,日子又过回了从前平淡的模样。 年末的时候,夏九州请我与洪叔去酒楼吃了顿饭,我如今月俸也不少,本该是我请,他却执意要做东,还点了许多我喜欢的菜色。 我看着一桌子美食,心里不安,夏九州也不瞒我,苦笑道:“过了年,我要外放做官了,洪叔与我一道走。” “啊?”我顿时没了胃口,摆下筷子问道,“你们去哪里?” 夏九州面容苦涩,微微笑着说:“江南一带,倒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只是此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我脱口而出道:“那我辞了官与你一起去吧。” “你胡说什么?”夏九州沉了沉脸,“你好不容易才领了这么好的差事,体面又清闲,怎能随随便便辞了,我自己还不知日后是什么光景,带着你也只是叫你吃苦。” 我鼻头发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可谓与他相依为命,他们若是走了,从此以后,这皇城里就只剩我一人。 我禁不住嚎啕哭了起来,哽声道:“这么多年以来,我生病是你们照顾,天寒是你们添衣,挨打也是你们护着,好吃的都是你们买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们,你们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过日子。” 夏九州眼睛含着泪把我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抚我的后背。 我哭得停不下来,声音沙哑道:“这世上只有你们喜欢我,我不想你们离开我。” 洪叔擦着眼泪道:“小少爷受苦了。”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等我置了宅子,把你接出来跟我一起住。”夏九州撩起袖子擦我的眼泪,“舟儿,人心总是偏的,你不要怪老师,也不要怪左知言。” 夏九州知我所想,知我所痛。 父亲已经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他养育我长大,教我学问,也不曾在吃穿用度上过于苛待我,他只是没那么喜欢我罢了。 仅此而已。 他不会与我说笑,不会关心我的喜怒哀乐,仿佛是公务一般定期问一句我的近况,我随口说一句好,他便圆满了。他不会骂我,也不会哄我,我字写得好他不会高兴,学问做得差也不会动怒,我挨了板子他也只来看过一次,知道能养好便不再关注。 无论我多懂事多听话,始终不如二哥会撒娇讨人喜欢。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夏九州哄我,我生病的时候是洪叔去请郎中,每年生辰只有他们记得,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有他们看得见。他们一走,我在这世间活得就仿佛一块木头。 我擦干净眼泪,却仍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太听话了,所以父亲觉得我不需要疼爱。” 夏九州笑着流了眼泪,他摇了摇头道:“从前是我错,我不该劝你多笑去讨人喜欢,终有一日,你会遇到有人偏心于你,方叫你笑口常开。” 我满面是泪,卷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抽泣着说道:“你去吧,我会好好办差,兴许我也当了大官,就调你回来。” 夏九州往我碗里夹了鸡腿,摸了摸我的脑袋道:“你喜欢吃鸡腿,都给你吃。” 我又哭又笑:“好多菜呢,又吃不完,打包带回去还能吃两天。” 夏九州哭笑不得,骂道:“你这抠门鬼。” 我吸了吸鼻子,嘀咕道:“还不是像了你?” ----
第12章 知道夏九州过了年要走,我心情抑郁了许多天。初见他时,他穿一袭红衣,精神奕奕,笑得开怀。他与我说过,他幼时喜穿红衣,只是后来投奔我父亲,不想过于惹眼,方改穿黑衣。 我把床底下的银钱匣子拿出来,捧着银子去了成衣铺,我想选几匹好料子,做几件衣裳给他们带去。 我近来攒了些银子,统共有一百多两,应该能做几件好衣裳,只是我穿的衣裳向来都是洪叔去成衣铺买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我站在门口怯头怯脑,掌柜的见了我笑,引着我往里走,热情问道:“小公子,买衣裳?” 我搓搓手,点头道:“想买几件好衣裳。” “那你就来对了。”掌柜的眉开眼笑道,“咱们这是皇城脚下顶顶好的成衣铺,许多达官贵人都在我们这儿买衣裳,连太子殿下的衣裳都是我们做的。” 我眼睛一亮,问道:“他都买什么衣裳呀?” 掌柜领着我往里间去,叫小二从箱笼里拿几件衣裳出来给我挑,我细细看了看,确实不错,料子比我身上的好了许多,只是颜色纷繁复杂却没有红衣。 我问道:“有没有绛红色的衣裳?” 掌柜笑道:“哟,可不巧,倒是没有,小公子若是不着急,挑几匹布料,等隔几日我们做好了,您再来取。” 时间上倒是不成问题,夏九州还有月余才走。 掌柜领我去看布料,我看得眼睛发晕,挠着头想了半晌,说道:“我想要四件衣裳,一件黑色,一件红色,一件青色,一件褐色,您帮我挑吧,料子要好一些的。” 掌柜挑了四匹布出来,红色那匹太艳,又另换了一匹,等都挑好了,掌柜的说道:“四件衣裳大致十日工夫,年节里稍许慢一些,您小年来拿,一共二百两。” “二百两!”我吃惊道,“这么多银子啊。” 掌柜露出些鄙夷色态,幽幽道:“咱们这铺子可是太子殿下都常光顾的,这几个银子算什么?” 我恍然道:“您说的也有理,只是我手里实在没有那么多现银,能否赊五十两,我来取衣服的时候给您。” 掌柜突然笑了起来:“那敢情也好,如此小人先收您一百五十两。” 订完了衣裳,我心里略略松了口气,掌柜收下银子后问道:“衣裳做什么尺寸?是否您穿?” “红衣与黑衣是我兄弟的,另外两件是我叔叔的。”我想了想说,“我叔叔与您差不多体态,按着您的尺寸做就行了,至于我兄弟,他与太子殿下差不了些许,您按照太子殿下的做吧。” 掌柜突然噤声,皱着眉看着我。 我迟疑了一会儿,紧张问道:“我叔的是不是一匹布不够啊?再多一匹我就买不起了。” 掌柜愣了片刻道:“够、够,准够,您放心,小年来拿,保管您满意。” 我松了口气,笑眯眯离开了成衣铺,临走望了眼匾额——玲珑成衣铺。倒是个好名字。 办完了大事,我内心石头落了地,只是费了二百两着实有些心痛,好在徐月辉与我说,年节里会有赏银,也不知道多不多,若是还有些结余,等夏九州临行前再给他们买些吃食带在路上吃。 我每日坐立难安,经过玲珑成衣铺总要进去看看,掌柜态度温和,见了我便乐呵呵,叫我给自己也做几身新衣裳,我如今穿的衣裳是去年冬天洪叔给我买的,今年长高了些,略有些小,只是如今手头不宽裕,拿几年夏九州的旧衣裳穿穿也无妨。 我小时候倒是经常穿二哥的旧衣裳,只是长大些,他的旧衣裳也不肯给我穿了,说是太子赏的不好随便送人,怕我穿着太打眼惹人非议。他那些衣裳花里胡哨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还是夏九州这些深色的衣裳穿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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