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绝了掌柜的建议,拿铜板买了几块南瓜松糕,捧着去卷宗库吃。 如今入了冬,街头巷尾却十分有烟火气,小摊贩们推着小板车出摊,五花八门什么好吃的都有,都暗暗使着劲,想在歇年前赚些银子。 今日到达卷宗库并不太迟,庭院里站着许多侍卫,我一看便知情况不好,手里的油纸包攥得死紧,脚步又开始打颤。 还未跨进门槛,就见太子坐在太师椅里,不知从哪另搬了张桌子来,正端着坐看一本卷宗。 我苦着脸跪了下去,喊道:“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瞪我一眼便不再说话,只与身旁管事细细言谈,看着像是来办正经事的。 徐月辉见我过来,马不停蹄与我交接,抓了块松糕就溜了。 我慢吞吞走到四方桌前,见太子不管我,磨磨蹭蹭在椅子上坐下。 太子瞪我一眼,骂道:“让你坐了吗?” 我吓了一跳,连忙端正站好,讪讪笑了下。 太子叹了口气,对管事道:“去把那本卷宗找出来。”又对我说:“坐吧,做你原本的事。” 我应了一声,颤巍巍在椅子里坐下,打开油纸包摸了块松糕吃。 太子沉着脸看着我。 我呐呐道:“我原本就是要吃松糕的。” 太子一语不发,又看手里卷宗。 他今日穿了件小豆色的束腰长袍,戴了顶镂金发冠,看上去模样精神极了,那件衣裳也极好看,衣摆与手袖处用金丝绣线绣了羽翼,颜色并不媚俗,又衬得他面色红润、五官俊美。 太子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淡淡道:“你盯着我看什么?” 我恍然回过神,连忙摇头道:“没什么。” 太子突然沉下脸道:“有话就说!” 我迟疑了半晌,拿着半个松糕走过去,小声说道:“殿下,您今日这件衣裳真好看,是在玲珑成衣铺买的吗?” “什么?”太子眯起眼看着我,“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我犹然盯着他身上的衣裳,咕哝道:“掌柜说您经常去光顾,我也买了四件,怎么没见着这么好看的衣裳。” “胡言乱语!滚回去吃你的东西!”太子闷声道,“跟你说话真是浪费时间。” 我鼓了鼓腮,坐回椅子里自顾自吃。 太子今日带了许多人来,跑上跑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眼看就要过年了,连太尉大人都不来了,他却兢兢业业,之前太尉大人与我说过一嘴,等过了年三皇子要入刑部历练,许是要与太子殿下打擂台,也不知怎么打,想来也与我无关。 我吃完松糕,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听见他们说什么红色绣花鞋,这里的案子不仅都是无头公案,还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案子,我寻常拿几本来看,遇到些诡异离奇的,还会害怕得不敢睡觉,如今看多了也习惯了,只是若叫我来查,怕仍是要吓得当逃兵。太尉大人叫我无事就看看,方便我日后整理,只是我寻常看字极慢,认真看了几个月也只看了一部分罢了。 我正打着哈欠,太子拿着几本卷宗砸在我脸上,瞪着我道:“这几本我带走。” 我坐直了身体,问道:“司史大人或是太尉大人立的执结给我看看。” 太子又拿卷宗砸了一下我的脸,骂道:“你自己去问他们要!” 我嘀咕了两声,默默拿着卷宗登记。太子起身要走,对身旁侍卫道:“你拿着卷宗不必跟来,直接去溪后巷查探。” 见他抬脚要走,我连忙喊住他道:“殿下,您漏了几本,还要不要?” 太子皱眉看着我。 我缩了缩脖子:“不要就算了......” 太子看了我一会儿道:“你去拿来。” 我应了一声,顺着楼梯往上走,先去第三层拿了两本,下来的时候在第二层又拿了一本,我抱着三本卷宗慢慢下楼。 太子瞪我一眼道:“你是腿短还是年纪大了,能不能走快两步?” 我扁了扁嘴,跑了两步上前把卷宗递给他。 太子接过卷宗看了两眼,问:“这是长明州和山海州的卷宗?” 我点点头道:“这三本里的受害人都是穿红色绣花鞋,系黑色腰带,年龄也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婶娘。” 太子翻阅了几页,把卷宗递给身旁侍卫,侍卫笑道:“怪不得凶手有几年空白期,原是去了其他州县犯案。” 太子拿起桌上三本,又敲我的脑袋,脸上却露出些笑容来:“你还算帮得上忙。” 我揉揉脑袋嘀咕了两声,见他拿着卷宗就走,连忙喊道:“我还没登记呢。” “你记性这么好,自己回忆吧。” 我坐回椅子里,抱怨道:“自己记性差,非要揶揄我记性好。” ----
第13章 好不容易熬到了小年,我提前支了这个月的月俸,拿着五十两银子去领衣裳。 掌柜见我来,热情地请我进去,还给我沏了茶,又叫小二把衣裳拿出来给我瞧瞧。 四件衣裳整整齐齐叠在一起,端看着就十分喜气。 我抖开一件褐色的衣裳,款式好看,大小也不差,洪叔身材微胖,哪怕略大些穿着也舒服,我又拿起青色那件,也是洪叔的衣裳,这件衣裳的款式比另一件板正些,看着倒是有些富态,我心里十分满意,脸上也禁不住笑开了。 我把衣服叠好放回去,又拿起夏九州那两件来看,我着急去看那件红衣裳,一抖开吓了一跳,款式倒是好看,手工也不差,只是这衣裳也太大了,瞧着像是大胖子穿的,比洪叔那件还胖了两个轮廓。 我着急坏了,急急说道:“这衣裳不对呀,怎么这么大?这不是我要的尺寸呀!” 掌柜板了板脸说:“怎么不是?还多费了许多布料,你若是不想要,我可不退你银子啊。” 我着急道:“可这衣裳也太大了,我分明与你说,我兄弟与太子殿下差不多身形,你怎能把衣服做成这么大?” 掌柜挑眉道:“嘿,你这小子,别是来讹衣裳的吧?你见过太子殿下吗?跟着胡说八道?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自然是个脑满肠肥的大胖子,我还多费了布料,便宜你了,快把银子拿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道:“才不是脑满肠肥!太子殿下分明玉树临风英武不凡,你才脑满肠肥!” 掌柜气急败坏,撩袖子想揍我,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却不小心踩了人的脚,又撞到了他身子上,我下意识回头,却见那人用折扇掩着嘴正在笑。 我吃了一惊,屈膝要跪,他拖了我一把将我拽起来,收拢折扇打我的头:“你这蠢小子,嘴巴这么甜,平时怎么不知道恭维我?” 我脸颊发烫,干巴巴笑了一声,问道:“您怎么来啦?” 太子抬起眼眸看向掌柜,冷冷道:“本王来瞧瞧,是谁打着本王的幌子招摇撞骗。” 说话间,就有几名侍卫走了进来,掌柜自知不妙,立刻跪了下去,求饶道:“贵人恕罪贵人恕罪,草民口不择言不是故意的,贵人恕罪!” 我见他喊太子殿下贵人,纳闷问道:“你不认识他吗?他是太子呀,他不是常来你这里买衣裳吗?” 掌柜面色一白,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太子无奈,笑骂我道:“这种谎话亏得你相信。” 我反应过来,呐呐道:“可、可他衣裳做得也不难看,就是略大些罢了。” 掌柜连连称是。 我见他可怜,把衣裳叠起来,想着把四件都给洪叔就是了,若实在是大,等去了江南请人改改。 我把衣裳捧起来,说道:“衣裳挺好看的,太子殿下,咱们走吧,他以后不敢了。” 侍卫冲进里间去看了一圈,又拿了账簿来看,对太子说道:“这衣裳每件十两,看料子,与其他成衣铺差不多。” “啊?十两?”我弯腰看那掌柜,问道,“你怎么卖我五十两呀?” 掌柜眼神闪烁道:“衣裳大些费布料。” “那二十两也该够了呀!”我板下脸道,“你得退我一百二十两。” 掌柜二话不说答应,征得太子点头后,起身去拿银子,硬是往我手里塞了一百六十两,两张银票与十两碎银。 我想他说得也对,这衣裳略大些,是费布料,又把十两碎银推给他,掌柜看了看太子脸色,惨白着脸收下碎银子,又向我谄媚笑了笑。 我手里捧着两张银票笑得合不拢嘴,无缘无故就拿回一大笔银子,洪叔的衣裳也做好了,我想了想又把五十两银子给他,笑眯眯说:“如今你瞧见太子殿下了,就按照这个身段给我兄弟再做四身衣裳,只是得稍微快一些,我等着要拿的。” 掌柜慌张不敢接,太子气恼地冲过来,提着我的胳膊往外走,骂道:“你还要做他生意!你真真是无药可救!” “我的四身衣裳还没拿呢!” 太子叫侍卫把衣裳拿着,推了我一把,叫我与他一道往前走。 我将银票整齐叠好塞进荷包里,朝着太子殿下亲热笑了笑。 他定定看着我,不发一语撇过了头。 我见气氛沉闷,便也不说话,跟着他慢吞吞往前走。 走了半晌,却听他问道:“怎么不说话?”又骂:“走快点,要我等你吗?” 我走快两步跟上去,太子看我一眼,抬脚进了一间酒楼,朝我使了眼色让我跟上。 大堂里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太子未理会我,径直上了二楼包厢,我慢吞吞跟了进去,站在一旁道:“这间酒楼生意一点都不好,殿下还是不要在这里吃了。” “这是我的酒楼,只招待我一人。”太子面色微微有些变化,情绪低落道,“知言喜欢吃这里的翡翠豆腐,我买下这间酒楼,让他随时可以过来吃,你坐吧,陪我一起吃顿饭。” 我慢慢在对面坐下,一语不发看着桌面。 太子抿了抿嘴,看着我道:“这里有几道菜只有宫里吃得到,你一会儿尝尝,若是喜欢以后自己过来,我吩咐他们招待你。” 我道:“不用了,家里与卷宗司都有饭吃。” 太子眉峰微蹙,气恼道:“我若是罚你,你就诚恳求饶,我若是赏你,你就感恩戴德受着,就是因你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才活该挨四十个板子!” 我被他说得心烦,又感觉伤口处隐隐作痛。 心里正苦闷,又听他问道:“怎么不给自己做几身衣裳?你穿得是什么玩意,十几岁的年纪就穿得像个老太爷一样。” 我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蓝棉袄,一脸纳闷看着他,又见他穿着单薄的月牙色长袍,忍不住问道:“殿下,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太子张了张嘴,似是不想与我多说,泄气一般道:“说了你也不懂。” 我扁了扁嘴,低头喝茶水。 待菜上齐,我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菜,桌面上摆着七八道菜,虽不及太尉大人点菜那般铺张,但每道菜都十分精致,味道也与寻常酒楼截然不同,我正吃得津津有味,见太子盯着翡翠豆腐出神,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觉得烦躁不堪,越发加快速度扒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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