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知言凄厉道:“下官谢恩。” 我忍了半晌又道:“行舟如今是我谋臣,你再敢打他,我砍了你的脑袋!” 左知言身体一颤,只哽声道:“下官知错,下官再也不敢了。” 我愤恨甩袖离去,李丛连忙跟上来,笑笑说道:“殿下就这么轻饶他了?” “我岂能饶他!”我踱步走在庭院里,憋着火道,“我如今不能给舟儿明面上的荣宠,他与舟儿到底是一家人,在皇城里我不想左知言过于难堪,也担心他回府拿舟儿出气,舟儿性格窝囊,受了委屈怕是也不肯说,所幸还有几月他就要外放,等他出去之后我再好好教训他!” 李丛笑吟吟说:“他不在备选名录上,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要外放呢。” 我淡淡道:“从天上摔下来,也总得一点点往下落。” ----
第61章 我忧心了几日,听侍卫来禀,舟儿一切都好,这几日也不曾往家去。 我去看了舟儿几次,未见他受伤,也不似受了气的样子,心中多少放心了些。 入秋之后他长高了一些,去年的衣裳穿不下了,也不能总穿夏九州的旧衣裳,自己跑去玲珑成衣铺买了几件成衣,这小子当真是不长记性,与我说什么那掌柜已经知道错了,且如今与他熟稔,衣裳的价格也都清清楚楚给他看了账目,不会再诓骗他。我看他是胆子小,不敢去陌生店铺买衣裳罢了。我亲自选了几匹颜色暗沉的布料,叫府里绣娘制成成衣送去玲珑成衣铺,制式与颜色都难看,只是料子十分舒服,掌柜稍稍推荐几句,他便爽快买了,半点不多琢磨。 月末的时候,舟儿回了趟家,翌日左无涯去替他辞官,亲自去了参谋院与卷宗司走动,称他突发风寒,需休息几日,卷宗司差事虽清闲,但时常不着家,他当父亲的实在心疼,要替他辞官,让他在家歇着。 左府世代书香,虽未出过重臣,但到底在皇城里也有些人脉,卷宗司的刑吏只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左无涯替舟儿辞官并不难。 我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到底是左无涯转性了,还是父皇在背后摆布了什么,只是这卷宗库的差事确实做不长久,舟儿要当我的夫人,总不能永远这般抛头露面,迟早要辞官回家,只是如此一来,我与他也难见面。 午后,我正盘算着给舟儿在太子府谋份闲差,最好是让他住下,也可日日陪着我。 突然有侍卫来报,说是舟儿出门去了,先去了卷宗库坐了会儿,抱回了余下那盆薄荷,又去太尉府与三皇子府扑了空,这会儿似是往太子府的方向过来。 我哭笑不得,这小子倒是实诚,辞官还到处去作别,我赶紧叫人派马车去接他,他这两条小短腿走路又慢又缓,走到太子府还不知猴年马月。 我焦躁不安等了他一下午,又听侍卫来报,说他下了马车不敢过来,只躲在对面的小巷子里偷看。 我哑然失笑,连忙叫侍卫去请他进来。 侍卫刚走,我端了端衣裳,走去门口迎他,等了两盏茶的工夫,他才慢吞吞过来,手里还抱着一盆薄荷茶。 我连忙向他走去,从他手里接过盆栽,笑说:“你今日怎得如此乖巧,还知道来看我。拿薄荷草来作甚?过来坐。” 我单手捧着薄荷草,另一手牵起他往里走。 他慢慢说道:“本是想送给北辰的,原先一盆弄丢了,只剩这一盆,我还是想送来给你。” 我将薄荷草摆在桌上,又牵着他往里去,引着他在四方桌前坐下,笑问:“你饿不饿?” 舟儿讷讷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吃了吧,我来看看你,就走了。” 他难得来看我,这里又不似卷宗库那般人多眼杂,我岂能轻易放他走? “来都来了,着什么急?你既然来看我,我自然该好好招待你。”我含着笑说罢,突然见他面颊红肿,沉声问道,“脸怎么伤了?” 他瑟缩着身体,目光怯怯道:“我摔了一下。” 我死死抿着唇,却难以按捺心中怒气,这左知言当真是可恶,他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觉得舟儿好欺负!我这般贬斥他,他非但不悔改,竟还把怒气撒在舟儿身上! 我闷叹道:“今后小心些。” 舟儿见我动怒,连忙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说:“我以后会小心的。” 我敛了敛怒气,扶着他坐回原位,吩咐侍女传茶点,喝了几口茶才问:“怎么突然把官职辞了?” 舟儿埋头喝了口茶,然后朝我笑了笑,方说:“父亲念我辛苦,想我多在家陪陪他。” 我含笑道:“辞了也好,本也做不长久。” 舟儿神色紧张道:“为什么?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刑部人员混杂,舟儿在那里办差我本也不放心,如今辞官自然也好,日后可多来太子府陪我,我也不必偷偷摸摸像个鬼祟一般去卷宗司看他。 我垂眸笑道:“自然好,只是这般辛苦作甚,这世上还有许多你能做的事情,我日后在太子府为你谋份差事。” 舟儿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目光灼灼看着我,他今日不曾穿得灰扑扑,穿了件月牙色的直袖长袍,他寻常就不爱束腰,衣裳穿得蓬松,总是软软糯糯的样子,今日更是柔软可爱,眼神似是撒娇一般,说不出的诱人。 侍女呈来茶点,又屈腰捧来珐琅花鸟盆,我净了手,转头去看舟儿,见他茫然看着我,我笑了笑道:“净手。” 他恍惚间回过神来,连忙把手放进去,等他将手抬起,我拿起巾帕裹住他的手,亲自帮他将水渍擦干净。 他今日柔顺极了,语态亲昵道:“殿下,你对我真好。” 我垂眸看他一眼,见他与我亲近,轻笑道:“你若是日日来哄我,我日日都对你这般好。” 舟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也这般为我二哥擦手吗?” 我倏然不耐,总得找个机会与舟儿细细说明白,他这般傻乎乎的,也不知何时能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是今日他难得来看我,我几日未见他,也实在不想在这时候破坏气氛。 我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骂道:“你总提他作甚?再提他,我割了你舌头!” 舟儿怯怯看了我几眼,慢吞吞端正坐好,安静了半晌又说:“你与太尉妹妹相处好吗?” 我错愕不已,本以为他只在意左知言,却不想他还吃章如薇的醋,真真是个醋坛子。他虽木讷,倒也会吃醋,我心下也颇有些志得意满,笑骂道:“你这小气鬼,我后院又不止她一人,我每日忙得晕头转向,与她们相处作甚。” 我拿起一块荷花酥喂到他唇边,哄着他吃了一口,见他双颊泛红,似是那初荷蕊红的尖,我看痴了过去,又笑:“我心只有一颗,必不会给她们,她们自然也心知肚明,世家联姻各取所需罢了。” 他懵懵望着我,却不出声,只我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半天。 我气恼道:“你这闷葫芦,我与你说话,你装什么哑巴?” 他突然回过神来,拿起糕点吃了一口,又说:“我尝尝糕点,你也吃嘛。” 我无可奈何,笑道:“罢了,与你说了也是白说,哪种好吃,拿给我尝尝。” 他忙不迭点头,每块都掰了一点来品尝,又各掰一点来喂我,我忽然想起中秋那夜,他坐在我身边,低眉顺眼哄我吃月饼,也是这般一点点喂进我嘴里。那日我唐突伤了他,每每想来总觉得心情复杂,既懊恼自己粗鲁下流,又心生眷念,总忆起他在我怀里柔媚动人的模样。 我细细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你这小窝囊今日肯来看我,我心里属实高兴,你如今辞了官,左右也无事,不如今夜宿下吧,一会儿我叫太医替你看看脸上的伤。” “这点小伤不要紧的。”他怯生生道,“我还是回去吧,你这里太好了,我住不习惯。” “你有空多来陪我,慢慢就习惯了。”我含笑点头,他既然不愿意留下,便也罢了,总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舟儿慢吞吞站起身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我不叨扰你了。” 我颔首道:“也好,我叫人送你。” 他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今日已经对我够好了,我认得路,可以自己回去。” 我忍俊不禁道:“你这小傻瓜,已经快子时了,你走路慢吞吞,何时才能到家?” 我抚了抚他的头发,揽着他往外走,他走路慢,时不时看我一眼,见我垂眸看他,便抿起嘴浅笑,马车已经候在门口,我站在空地上,望着他逐渐登上马车的模样。 他迟疑站在原地,忽然回首望向我,我方扬起笑脸,他便转身跑来,迎头撞进我怀里,我顺势搂住他,拥着他笑道:“你若是不想走,宿下就是了。” 他仰头欲言又止看着我,闷闷道:“我冒失了,你不要生我气,我该回去了。” 我目光定定看着他,他今夜似是有许多愁绪,眉宇难舒展,浑身盈满了莫名的哀伤。 我牵着他行至马车前,扶着他上马车,柔声道:“我近日事忙,过阵子去找你。” 他笑着不说话,屈腰钻进马车里,又从车窗探出脑袋来,眼眶红红望着我。 我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中豁然扬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李丛走近些道:“殿下夜深了,进去吧。”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月光幽幽落下,眼前那条笔直长街忽显阴森,马车仿佛进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我捂着胸口,突然心跳悸动,整个人充斥着不安。 良久,我阴沉说道:“告诉萧慎,明日把左知言押来,小心不要惊动旁人,待我处理了他,后日把舟儿接来住。” 我惴惴不安了一整夜,翌日上朝时仍然心生惶恐,我说不明白这种压抑的感觉从何而起,只感觉似是透不过气一般,情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 下朝之后父皇留我喝了盏茶,我无心听他说话,闷闷不乐喝着茶。 许是因为舟儿的事情,父皇近来对我宽容,我也不似往日那般对他毕恭毕敬小心谨慎。 待喝过了茶,我缓步离开偏殿,坐上离宫的马车。 马车似是比平日刚摇晃,又或许是因我今日心神不宁,总觉得眼前画面恍恍惚惚,混乱既不真切。 马车突然被叫停,李丛急匆匆来禀,说道:“萧大人拦车。” 我蹙眉问道:“左知言抓来了吗?” 萧慎跳下马来,却是急急说道:“殿下,小公子离城了。” “离城?”我连忙下了马车,站在一旁问道,“他去哪里?你的人呢?” 萧慎沉着脸道:“下官的人被御林军拦下了,刚派人去左府打听,左无涯要将小公子嫁去江南,恐怕即刻就要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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