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是父皇的人! 我愤怨不已,推开萧慎,翻身上马,咬牙道:“我亲自去追。” 我扬起缰绳朝着城门而去,身后乱成一团,萧慎驾马追来,厉声喊道:“殿下留步!私出皇城是重罪!” “滚开!”我扬起马鞭挥向萧慎,在他躲避之际又驾马提速,周围的风景在不断地倒退,我恍惚间又想起他昨夜离去时的模样,他分明红着眼泫然欲泣,我却没有将他留下。 若是我强迫他宿下,强迫他留在我身边,他是否就不会离我而去。 身后有马蹄声奔腾响起,越来越多的追兵从四面八方而来,御林军与我手下侍卫乱成一团,齐齐朝着我围来。 我不管不顾径直冲出门外,将身后凄厉的喊叫声抛去脑后。 有利箭刺伤了马蹄,黑马屈膝跪下,我整个身体向前栽去,我翻身跪地,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无数御林军将我围在中央,萧慎从后赶来,急声道:“殿下莫要再追了!” 我大喝一声道:“萧慎下马!” 萧慎咬牙跳下马来,立刻被御林军制住,他仰头凄喊道:“殿下!陛下派了阮字军亲自来追!” 我还不曾听他说完,抬步想去抢他的马,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失去意识轰然倒地。 ----
第62章 梦中反复出现舟儿离去时的画面,他明明回头冲进了我怀里,我却没有抓住他,任由他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他,我生不如死。 我迷蒙间睁开双目,眼泪从眼角簌簌而落,仰头去见正黄色床幔,这是禁锢了我一生的颜色。 哀愁的叹气声蓦然响起,那声音里似乎带着哽咽,又浸满了冷漠。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朕不知他要远嫁,只是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在这皇城之中,朕可以容你为所欲为,但是你若想将手伸出皇城,哪怕只是一步,朕也容不下你。” 我捂住眼睛自嘲般大笑,笑得颤抖不止,笑得撕心裂肺。 “我何曾想要这天下,我只是想要舟儿罢了。” “放肆!”父皇厉声道,“岚儿,你越发没有规矩了,什么话都敢说!” 我擦干净眼泪,苦笑连连,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我从来不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父皇敛起怒气道:“夏九州正在替朕查一桩大案,朕不能容你去捣乱。”他说罢,顿了顿又说:“此刻追去又有何用,朕已经打听过了,他们青梅竹马你情我愿,你夹在中间算什么?” 我冷声道:“舟儿心里只有我,他绝不会嫁给夏九州!” 父皇拔高声音道:“若是如此,你又何必去追!总之,谁也不许去江南给夏九州添乱!” 我还要说话,父皇大声喝道:“你私出皇城乃是重罪,又是为了区区赤子,你像什么话!别说他如今已经嫁去江南,哪怕他站在面前,朕也不会容你们成婚!”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徘徊,又砸了一只甜白釉花瓶,厉声又骂:“什么赤子这般祸国殃民!累得朕皇儿冒天下之大不韪!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从床上爬起来,浑身无力跪了下去,长发散乱从肩头落下,气竭道:“父皇,求您不要伤他。”我绝望般闭上眼,哽声道:“他愚钝憨傻,不谙世事,别说江南异乡,就是在皇城里,只靠自己也活得艰难,他从来不曾对儿臣谄媚献好,是儿臣对他痴迷眷恋,是儿臣对他一厢情愿,是儿臣对他牵肠挂肚,求父皇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父皇喘着怒气居高临下望着我,咬牙切齿道:“岚儿,你真是疯了!” 我叩俯在地,哽咽又道:“求父皇放他一马!” 父皇深吸了口气,平静说道:“只要你安分度日,朕可以答应你,派人在暗中保护他,保他一生顺遂。” 我失去最后一点力气,晕厥前迷糊说道:“谢父皇。” “岚儿!岚儿!” *** *** 我被送回太子府,被罚禁足半年。 我不吃不喝躺了几日,后院女眷来侍疾,被我砸了茶盏赶了出去。 我度日如年,日日都在等江南传来的消息,左无涯派了管家去送亲,总有回来的一日,舟儿惜我如命,绝不会嫁给夏九州。 他一定不会! 他一定不会! 我明知他怯懦又自卑,竟还容他胡思乱想,我该一早就与他明说,哪怕是吓坏了他,哪怕是强迫他,也该留他在我身边。是我错,是我自以为是。 我悔不当初,日日煎熬痛苦,总是想起这一年里我与他的点点滴滴。 他像一只蝴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想抓住他,又怕伤害他,稍不留神却让他远走他乡。 明明即将入冬,天气却日日阴沉,一连下了整月雨,整个皇城都沉浸在一片阴恻恻的气氛中。 不知舟儿在哪里,不知江南天气如何,他那般憨傻,若是夏九州哄骗他,不知他是否会上当。 我无法想象他们拜天地的模样,更无法想象从今往后失去他的日子。 我生不如死,夜夜辗转反侧,痛苦不堪。 左知言被我关了十日,第十日我从床上爬起来,命人把他提来见我。 他毫发无损,模样甚至比我精神,见我颓唐落魄,他吃了一惊,眼神逐渐显露惊恐。 我走进书房,咬牙看着他,一言不发拿起手边花瓶砸向他的脑袋,只见他额上流出汩汩鲜血,遍地落满花瓶碎片。 我坐进椅子里,阴沉着脸看着他,说道:“左知言,我分明告诉过你,不许你再打舟儿!” 左知言怔忪不已,慌乱无措道:“我没有打他,没有打他,我只是与他闹着玩儿罢了。” 我嗤声冷笑道:“那你告诉我,他嫁去江南,其中有没有你的手笔!” 左知言嘴唇哆嗦,却是说:“三弟憨傻,近来认识了许多贵人,父亲担心他冲撞了贵人们,才会将他出嫁,他与夏九州本就是青梅竹马......” 我抄起手边茶盏再次砸向他,喘着怒气道:“分明就是你妒忌作祟!舟儿是我的赤子,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左知言倏然瞪大了眼,又紧紧皱起眉来,低声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喜欢他那种傻子......” 我疲惫合上眼道:“你口舌生非,也管不住自己的手。” 我看向萧慎道:“割了他的舌头,把他十根手指切下来,送去边疆军营,再也别让他回来。” 左知言恍然回过了神,跪在地上磕头赔罪,瓷片扎入他的额头与脸颊,他却似没有察觉一般反复磕头求情。 我淡淡道:“把他拖出去,不必知会左府,对外只说外放。” 萧慎抱拳道:“下官明白,差事紧急,今夜就上路。” “照顾好他,别让他死在路上。”我站起身不再看左知言崩溃哀求的姿态。 我要他尝一尝失去荣宠,孤立无援,受岁月磋磨的苦。 舟儿受过的伤害绝非一朝一夕的痛楚,那是长年累月渗入他骨髓的痛,想安儿与北辰那般娇蛮,因为他们受尽宠爱,所以肆无忌惮。舟儿的胆怯与懦弱何尝不是左府对他冷落漠视带来的结果。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连日来下不停的雨,心中悲戚而绝望。 舟儿定然有回来的一日,父皇既然许我在皇城肆意妄为,待他回来,无论他是否嫁与夏九州为妻,我都必然要把他抢回来。父皇既然不给我留余地,我又何必为他留颜面! 左知言不在外放名单上,却突然被外放,左无涯急得各处奔走,四处打探消息,李丛来报时,我正托腮看雨,闻言徐徐道:“放消息出去,左知言外放边疆,是我亲自下的命令,我要全皇城的人都知道,谁与左府为伍,就是与我为敌。” 李丛承命而去,几日后左无涯亲自来拜见我,因我不肯见他,他托李丛传了几句话进来。 李丛面色难堪说道:“幺儿愚钝憨傻,从前若有冒失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我眼眶发热,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舟儿这般纯良,在他心中却是这般不堪,哪怕我处置了左知言,他却以为是被舟儿连累。 李丛问道:“是否要奴才去提点左大人一番。” “提点他作什么?”我含泪嗤笑道,“他没有资格死得明白。” 来年二月,我被罚禁足的第四个月,左府传来消息,舟儿在山海州与夏九州成婚。 我气血翻涌吐了口血,太医手忙脚乱来府上治病,我仰躺在床榻里,心中竟是一片平静。 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色彩,没有天地万物,没有人烟气息,没有舟儿,也没有我。 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对夏九州恨之入骨,舟儿孤苦无依,又胆小怯懦,除了夏九州还能依靠谁,我对夏九州怨恨、妒忌、愤懑,每每想象他将舟儿拥入怀中的画面,我便感觉身体里有无数戾气横冲直撞。 那年除夕,他与舟儿在庭院里嬉闹的模样时常出现在梦中,让我噩梦连连,夜半惊醒。 我一病不起躺了半个月,父皇出宫来探望我,愤恨无比又说不出半个字来,我见他有苦难言的模样,心里当真是痛快极了。 我不会悲天悯人,不会终日沉浸在后悔中,我要把舟儿夺回来。 开春时我恢复了精神,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终日沉浸在公事之中,父皇对外宣称,我为办案才私出皇城,这个节骨眼上,母后自然不会再提成亲之事。 我把章如薇叫到面前,请太医为她调理身体,我如今未有子嗣,我需要一个孩子来堵住悠悠众口,我从前与章如薇相处不多,她见了我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仅是她,近来所有人看见我都觉害怕,我重新戴上了那副枷锁,身体也布满荆棘,浑身长满凌厉的刀子。 太医探出章如薇有身孕那一日,她仿佛如临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 我在书房后面种了一大片薄荷,有风吹过的时候会带来一阵清亮,舟儿留下的两盆薄荷摆在了寝殿里面,一睁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
第63章 一晃又至中秋,我总是会想起那一日,他在我怀里惊慌失措,又哄我吃月饼的情景,我反反复复想起他的脸,他如今身在何处,是否正躺在夏九州的怀里,哄他吃月饼。 夜宴之上我饮了许多酒,犹记得去年中秋我砸了赵北辰一壶青梅酒,今年他犹然来敬酒,却一句不敢多说,只讪讪与我喝了两杯。 许是我近来太阴沉,母后把我叫去训了两回,又提及太子妃的人选,我像是被人在心口扎了一刀,伤口久久不能愈合,结痂又被反复揭开,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 “母后若是执意要把表妹嫁过来。”我淡淡道,“儿臣保证她活不过归宁日。” 母后手指哆嗦打翻了手里的茶盏,我起身即走,不去看她慌乱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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