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在局中,人人皆是棋子。 萧嘉淮守在陈以容榻边时也沉思整夜,这场刺杀来得蹊跷,派来的刺客也不过末流之徒。比起说真是想要他的性命,倒不如说是蓄意挑拨。 他们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口口声声道他是卑微虚伪之人,还唾骂陛下昏聩。倒像是为太子尽忠,为其谋利。 还特意强调了句大皇子,表面做得越明显,反而越无可能。 他与太子相互扶持多年,从未有过争执,恐是那个在他身边安插细作的人,颇有些按捺不住,才生出此计。 可无论是二皇子也好、三皇子也罢,都是手足至亲,同为天家兄弟。 到底是人心难测,世情如霜,若真落得手足相残,独木桥上推谁下水才算赢家? 萧嘉淮斟酌言辞,将一切猜想娓娓道来:“挑拨离间,试图让我与太子和大皇子生出嫌隙,这便是那人此次派来刺客的目的。可他如何知晓我与你的关系,这一点,我猜测是有若薇的告知。可又怎知我们会在朝露河附近呢?” 陈以容闻听此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谢城的身影。昨日不就是他询问良久,才逼迫自己说出此地的吗?难道,谢城是那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不,怎么会!当时军中兄弟与同僚众多,与他相熟之人不止是一个谢城,怎么就可以断定,他一定会因为人时运不济而加以援助? 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他不敢妄下定论,生怕会误会友人,生出嫌隙。只是还需要另找个时日,向他询问清楚。 “许是从一开始,便被他们一路跟踪。”陈以容说这话时声音低落,大有不确信之意。 “当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萧嘉淮心中愁闷,如今的局势,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阿容,你是我所爱之人,是我的软肋,是我这世上最在意的人。所以,我不愿你身处险境,也想远离所有纷争。那时若薇之事,我选择相安无事,可如今,恐怕再也做不到了。” “所以呢?”陈以容听他颓然之语,有几分心疼。 “所以如今我可能给不了你平静安稳的日子了。日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我会翻滚在刀尖之上,奔赴在无休止的争斗间。”萧嘉淮想至于此,低垂下头,心生愧疚。 他如今将做之事,便是要击碎那坚不可摧的磐石,探寻迷雾背后的真相。 陈以容望着他,神色却愈发柔和,他将人手掌紧贴自己胸口,“我心之所向,只在你一人。所以与你一起,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不会怕、也不会退。” 萧嘉淮听到这话,眼眶微微发热,又定了心神,看着这位自己心中的少年郎,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也是,你说过了,所以不能再反悔。但你信我,总有一日,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带你远离这京城内的纷纷扰扰,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天地。” “我信你,就像你一直都信任我一般的,我信你。” 陈以容的眸中泛出柔色,那份暖意融化掉萧嘉淮所有的忧虑。他们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流淌出的爱意近乎成为河流。 就在这时,浅香轻敲两下门,抽刀斩断了河流。 “殿下,陈小将军的药熬好了,奴婢现在送进来。” 陈以容还未来得及松开萧嘉淮的手掌,只是心生诧异。药?他哪里需要喝什么药? 直到眼见着浅香端进来那碗黑漆漆、散发着苦味的汤药,他瞬间眉头紧蹙,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 他当即松开萧嘉淮的手,不顾腰腹间伤痛钻进软被间蒙住脑袋,干脆眼不见为净。 “什么啊?我才不喝药!这般苦的东西,快些拿走……我身体康健,才不需要!” 萧嘉淮见状也是习以为常,掀开蒙住他的软被,不由分说接过浅香手中的药碗,舀起一勺递至他唇边,诱哄着说道:“不行,喝了。你的经年旧疾在身上留下见隐患,若是不尽快调养好,日后保不齐会身体虚弱。” 陈以容不情愿般看眼那勺中散发苦味的药,迟迟不愿张嘴。 他平生最不爱做的两件事,就是读书和吃药。一个晦涩难懂,一个苦涩难忍,简直是为折磨他而存在的! 陈以容捂住自己的嘴,拼命摇头哀求:“我不嘛,好哥哥,我真的喝不下去,你且饶了我吧!” 萧嘉淮平日里确实惯纵他,可此事关乎到人的身体,他才不会任人胡闹。见陈以容一副不肯张嘴的倔强样,也失了耐心,直接含药在嘴中,俯身挪开他遮挡的手掌,覆唇将药渡入那紧闭的口中。 陈以容尝到那酸苦的汤药,整个人有苦说不出,险些难喝到哭出来。 什么啊!他不肯喝药,殿下居然用这种方式强迫他……这明明就是殿下用美男计,故意欺负他才是! “陈小将军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喝药就喊苦。” 浅香见状,转身笑着调侃一声。毕竟是主人家的事,她也就只能选择非礼勿视了。 陈以容被说得羞红了脸,眼见萧嘉淮要如法炮制的继续喂他,连忙抢过那药碗一饮而尽。 他擦拭掉唇角的药渍抱怨道:“姑姑不管殿下就算了,居然还笑话我。” “我道是谁,这般大的年纪喝点药都如此不情愿,原来是以容啊。” 殿外忽传来了熟悉声响,回身看去,正是太子与大皇子二位殿下。 陈以容见到来者,起身欲下地行礼问安,被太子阻拦。 “不必起身。本宫听说了昨夜的事,又听闻你受了伤,所以特意前来看望。”太子走至榻边,关切询问道:“可是无碍了?” “劳殿下记挂,臣无事。”因有大皇子在侧的缘故,陈以容回复得恭敬。 他虽然知晓大皇子已为太子同盟,但多年不在京城,回京那日还见他与三皇子同行,难免生出疑云。 难不成,大殿下早有异心?
第27章 野心 皇室兄弟,身份尊贵,却也时常各有私心。可要想在这京中求生存,此乃人之常情。 只是太子待大皇兄一向恭敬,在文景帝面前没少为人说好话。这些年大皇子虽未被封王,却也屡次被予以重用。 到底是人心难测,还是那日另有缘由? 大皇子注意到陈以容的视线,却刻意偏移,未与人对视,俨然一副心虚之态。 陈以容目光敏锐,一眼便瞧出他的有所隐瞒,更在心间深埋猜忌的种子。 果真不对劲,为何昨日七夕佳节,大殿下未在府中陪妻妾,反而如同早有预谋般前来朝露河,还带着大理寺的衙役? 但他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太子道:“昨夜之事,本宫以为是有人蓄意为之。” 太子正襟危坐,此时神色严肃。 他昨夜在东宫闻听此事之时,先是大为震惊,连忙询问到他二人伤势,得知并无大碍后,才稍作宽心。 那群贼人扬言是什么替天行道,表面上打着为他夺位的旗号,实则是蓄意离间兄弟之情,引起帝王猜忌,欲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胆大妄为之人,竟还敢当街咒骂陛下昏庸?当真是嫌自己命长。 他因此连夜出宫前往大理寺监牢亲审,却发现那群被关押的贼人竟尽数服毒自尽。所服之毒,与那女刺客完全相同,很显然,他们是同一伙人。 而唯一的活口,是那名吓到晕厥的女孩,她似是五六岁的模样,在梦中不断呓语,显然是受到惊吓。太子遂命御医前来,为她开些安神的汤药,只希望人在醒来之后,能够提供有利的线索。 事实证明,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女孩在今晨醒来时,先是哭喊着不要杀她,随后经安抚后道出一条有利的线索。 “听闻皇兄昨夜去了大理寺,可有查到些许眉目?那群人有招了些什么?”萧嘉淮闻听此言,也算明晰人的言外之意。 此时非同小可,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查明真相,既然太子愿意身涉其中,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确实查到一些。”太子点头而应,“不说来蹊跷,那群人刺客都已服毒自尽。倒是你们所救的那孩童,说出了一些事情。” “那个小女娘也与他们同伙?”陈以容回忆起昨夜之事,稍有迟疑,“可是那个女刺客,分明要在我面前杀了她啊?” 那时冷刃锋利,朦胧月夜下,弱小的生命被他勉强护住。他难以想象,这般瘦弱无依的孩童,居然是被他们利用的工具。 “或许是因知晓事情败露,怕她多言,才杀之灭口。”太子亦疼惜那孩童,目光也逐渐凛冽,他朗声道:“那群人实在可憎,连稚童都不放过,若让本宫知晓幕后之人,必会对其严惩。” 今时他问人家在何处,父母又在何方,人竟对此一概不知。 再追问下去,才知晓早于两年前,便有人深夜纵火烧她家寒舍,暗杀其双亲。事后,便被拐卖至那群贼人身边。 太子心生慨叹,不过是垂髫之龄,她竟有此遭遇。可见这京城表面的盛世繁荣之下,不知隐藏怎样的暗流波涛。 想到这里,太子胸膛稍紧,敛目低黯酝酿沉邃,颤巍掌心五指相扣。 “那稚童名为含桃,是被那群贼人拐骗到他们身边的。这两年来饱受苛待,她并不知道太多,只时常听闻他们平时会提到‘清音坊’。” “清音坊?” 陈以容对此名字颇为陌生,他回京不久,整日除公务外,也就是与他的殿下,或在府中赏画对弈,或去茶楼听曲品茗,这等一听便为风月场所之地,他便是看都未曾看过一眼。 他不解般与萧嘉淮对视,果真见人眼底也是一片狐疑。 萧嘉淮迟疑问道:“清音坊?皇兄所说的,可是那个仅仅三月便人尽皆知、整日里宾客络绎不绝的……酒楼?” “正是此地。”太子凝重点颌,预感油然而生。 若说幕后之人与清音坊相关,怕是此事一时间难以查明真相。那清音坊他虽说从未去过,可能在京城这卧虎藏龙之地站稳脚跟,必定非等闲之辈。 他长叹一声,忽起身拂袖远眺天际。雾霭沉沉,冷光寒彻云翳,似雨欲倾盆。 陈以容倒未多思,只是生出几分好奇:“竟有这样的地方?真不知会是何样人所开,或是怎样的经营手段。” “我倒是有幸去过一次。”大皇子沉默许久,忽启唇开口。 事到如今,许多事情,似乎不能再隐瞒下去,否则那人今日伤的是他五弟与其身边之人,明日说不定就会伤害太子! 若一国储君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恐国将危矣,大厦将倾啊。 “其实有一事,我一直隐瞒于诸位。”大皇子此时看着殿内之人,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明真相。 太子闻言,转首询问:“大哥有何事要说?” 大皇子深舒口气,唇边攥紧拳头回禀道:“三弟曾邀我去过清音坊,在那里,他对我进行过一番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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