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了衣服后,赵缚又十分殷勤地为叶抒梳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他的头上依旧簪着那支他送的玉簪。 二人临近出门的时候,陈则也贴心地往马车里塞了一个满满当当的食盒,赵缚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全都是叶抒爱吃的零嘴。 赵缚笑着打趣:“也没见他平日里对我这么上心。” 但说归说,他眼底的笑意却是做不得假的,并且他还捏了一小块蜜饯果子,递到了叶抒的嘴边。 叶抒并不想吃这些。 他被关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对那些口腹之欲没了兴趣。 更为重要的是,这是赵缚喂的。 他更加没食欲了。 赵缚的手举了半晌,他指尖的蜜饯也没被叶抒吃掉,换做平日,换做旁人,他早就该恼了,可面对叶抒,他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哪怕对方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他也依旧乐在其中。 …… 就这么被赵缚缠着献了一路的殷勤,马车总算是停下来了。 否则叶抒没被马车给颠簸得想吐,都快要被他这些让人恶心的举动给弄吐了。 叶抒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赵缚,径直下了马车,赵缚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迅速地黏了上来。 这应当是一个最近才兴建起来的垂钓园,一应设施都新得很。 叶抒跟在赵缚身旁,走到了一块阴凉处坐了下来。 很快便有小厮为他们二人送上垂钓的鱼竿。 正午的阳光刺眼极了,晒得人也晕头转向的。 好在这个垂钓园种了不少大树,坐在树荫下,才不至于热到晕厥过去。 而且叶抒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个垂钓园,应当也算是……一种骗局手段,上游是放生,吸引一批信奉神佛之人,为了所谓的功德,前来放生,而下游则建成垂钓园,这样就能花最少的银子,创造最高的收益。 至于他为什么会发现这个,那得得益于他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勘测地势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这水是流动的,从放生园里放生的鱼,流至垂钓园之处,老板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在这池子上,笼了一层烟纱,以遮挡视线。 赵缚看着叶抒站在池子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走近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这垂钓园的老板,很有生意头脑。” 叶抒大抵是思考得有些入迷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底线,轻易回答了赵缚这种无聊的问题。 等他反应过来时,赵缚已经开始哈哈大笑了。 叶抒不理解地蹙眉看向他。 他难道说错了吗? 有必要笑得这么大声吗? “阿抒,这园子,也是我最近新置办的的产业,你若是感兴趣,送你可好?”赵缚笑够了这才同他解释道。 叶抒:??? 他知道,整个大雍,最有钱的莫过于皇室和那些为祸百姓的贪官污吏了。 可他没想到,他们这些人竟然有钱到这个地步。 偌大的产业,说送便能送,就好似在说,嘴角粘了粒饭黏子一般稀疏平常。 叶抒摇头,刚想要开口拒绝,他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转身,循声望去,只见岑溪和赵玄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叶抒这下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三皇子?和他的师弟岑溪?有情况? 真是要把他本来就不太活泛的脑子都烧坏了。 岑溪和赵玄在看到叶抒和赵缚时,也都愣住了。 …… 这是什么尴尬的修罗场啊!赵玄在心中忍不住哀嚎。 他好不容易才将岑溪给约出来,为了与他同游,可谓是坑蒙拐骗,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这才将他给哄出来。 怎么偏偏这般不凑巧,撞到叶抒和赵缚了。 自从上次大吵一架后,赵玄便开始躲着赵缚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有心想要缓和关系,却终究还是在赵缚冷眼之中被劝退了。 如今这是要干嘛啊! 赵玄心中叫苦不迭。 这么一撞上,岂不是岑溪就会去和他的师兄叙旧? 而赵缚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在心中默默吐槽,赵玄还真是无处不在! 就连他和叶抒约个会,也不得安生。 而且赵玄身旁跟着的那个小白脸,什么情况?竟然还瞪他? 赵缚在心中暗骂赵玄和岑溪,他俩还真是什么素质跟什么人。
第257章 修罗场 岑溪在看到叶抒的那一瞬间,属实是没有想到的,他只觉得自己脑子有一瞬间断片。 等他反应过来后,他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了站在自己师兄身旁的赵缚。 虽然已经见过几次了,但今日一见,仍旧会被他的长相惊艳到。 但皮囊是最没用的东西了。岑溪心中忍不住地捏酸吃醋。 他的蠢师兄,就是为了这么个男人,连自己的底线都可以抛之脑后。 而且如今整个上京城的百姓们都在传,圣上已经为五皇子赵缚和镇北将军之女林幼南赐婚了。 他也不知道叶抒知不知道这件事。 但此刻岑溪心中只想要拉着叶抒说说话,他们自出征前一别他们两人也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未见了。 于是他径直忽略了身旁的赵玄,朝着叶抒走了过去,嘴里还甜甜的喊道:“师兄!” 叶抒下意识地躲开了他伸过来想要握住自己的双手,他怕岑溪只是这么简单地触碰,便会警惕地觉察到他如今的状况。 他害怕让岑溪知道自己的近况。 因为以他对岑溪的了解,他清楚地知道,岑溪会奋不顾身地为他出头。 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赵缚和林幼南的婚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上京。 岑溪的双手落空了,就这么悬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看向叶抒的眼神也在瞬息之间,变换了好几种情绪。 “师兄,你怎么了?”岑溪有些吃味地问,“五皇子殿下应当没有这么小气,连师兄弟叙叙旧,也要吃醋吧?” 赵缚:“……” 他脸色黢黑,可为了在叶抒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慷慨大方,只好佯装出温柔贤淑的模样,“当然不介意!” 但他这句话,分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来的。 站在他身旁的叶抒,甚至都清楚地听到了他牙齿磕碰的声音。 当真是瘆人得很。 明明心中介意得要命,偏偏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出大度包容的姿态。 这可真是太为难他了。 当然,赵缚也是没料到叶抒这个师弟,说话竟然如此地直接,连一丝一毫的润色也不会。 他这话问的,当真让人心里不舒服。 对于赵缚的回答,于岑溪而言,压根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哪怕他介意,他也依旧我行我素。 这可是他的师兄,是和他亲密相处了十多年,同吃同住的师兄,他虽然是个皇子又怎么样?那也是后来者。 一个后来者,而且还是一个即将要迎娶妻室的,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 他能理解皇家子嗣,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可他依旧会在心中为叶抒打抱不平。 “师兄,你怎么瘦了?”岑溪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抒,见他比先前去北境时还要瘦,眼底不禁泛起了心疼之色。 赵缚心头一惊。 他顺着岑溪的话,也将视线落到了叶抒身上。 刚开始将他囚禁在无舍时,叶抒极其反抗,身子也消瘦了不少,如今算是稍微长回来了一点,但大抵是因为日日和他见面的缘故,赵缚竟然觉得叶抒如今的状态,和从前一模一样。 直到岑溪这番话,他才如梦初醒。 “殿下,我师兄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岑溪见叶抒憔悴得很,心中不由得对赵缚又多了几分埋怨,他微微昂起下巴,对上赵缚的眸子,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叶抒生怕他再继续这么口不择言下去,迟早会惹怒赵缚,可岑溪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他想要跟谁吵起来的时候,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是,阿岑,是夏天太热了,我食欲不振,其实也没瘦多少……” 他这会想要从中劝说,岑溪一概都听不进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叶抒跟着赵缚受委屈了,他作为叶抒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自然是要为他讨回公道的。 他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赵缚,宁愿为了他踏入这权力的漩涡之中,他自然也应当要为他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叶抒对他这份赤忱的爱意。 否则叶抒这就是愚不可及!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连自我都丢了,甚至最后什么好处也捞不着,白白跟了他那么久,还落得一身伤痕累累。 见这边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就连方才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的赵玄也抓紧走了过来劝架,生怕岑溪这个祖宗又跟赵缚对上。 毕竟赵缚如今因为和林幼南的婚事,脾气差到了极致,就连路边的狗都得挨他两巴掌。 可下一秒,冷若冰霜的赵缚竟然主动地低下了头,轻声向岑溪说道:“抱歉,是孤没照顾好阿抒。” “殿下,你应当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我师兄,他那么爱你,你起码,也该对得起他的心意吧!我师兄一到夏日,胃口便不大好,他喜欢吃酸的,也喜欢吃辣的,不过夏日最好还是少吃些辛辣之物,若殿下当真有心,我记得御膳房里有不少做饭好吃的御厨,殿下可以向他们学些菜,做给我师兄吃,这样也好显示出殿下对我师兄的拳拳爱意不是吗?” 赵缚不得不说,叶抒这个师弟,可要比他牙尖嘴利多了。 但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地应了下来,“好,孤知道了。” 赵玄见状便想要将岑溪拉走,可岑溪却如脚下生根一般,任由赵玄怎么拖拽,也岿然不动。 赵缚心中忍不住叹息。 今日他出门就应该看好黄道吉日,早知出门不利,便改日再约叶抒出来玩了。 今日碰上他这师弟,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总不能连叶抒和自己的师弟叙旧的权利都要剥夺吧。 尤其是见岑溪这眼神,感觉他坚定到下一秒就能拿着剑,在他面前表演一场活脱脱的荆轲刺秦王的戏码。 “既然大家都是来垂钓的,那不如一起吧。”赵缚率先松了口,以显示他作为正房的气度。 连赵缚都发话了,岑溪自然是欢喜地拉着叶抒就往一旁的树荫下走去。 他亲昵地靠着叶抒,手也顺势挽上了他的胳膊,不知聊了些什么,但赵缚能清晰地感知到,现在的叶抒,是快乐鲜活的。 现在的他才是原本的他。 而非那个被他囚禁在无舍,憔悴到像是随时都会香消玉殒的叶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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